四十六


  「妳又怎麼了?」

  「你真的都不知道嗎?」

  「知道甚麼?」

  「人家喝酒是愈喝臉愈紅,但你喝酒卻是愈喝臉愈白,就像此刻……」她又瞄他一下。「你的臉色簡直比死人更恐怖,要是現在讓你走出去,我敢擔保人家一定會以為你是死人復活起來走路,嚇都被你嚇死了!」

  「會嗎?」丹奧摸著自己的臉頰。

  「沒有人這樣告訴過你嗎?」

  「有啊!每個跟我喝過酒的人都這麼說,」丹奧掏出煙來,點燃。「講完就沒命地逃走了,跟剛剛那些人一樣。」

  白眼一翻,「那你還問!」莎夏咕噥。「你喝醉過嗎?」

  「沒有。」

  「看你這種臉色,必定是沒有人膽敢去探究你的酒量到底如何,也就是說,沒有人敢跟你拚到底?」

  「大概吧!」

  兩眼盯在他臉上仔細端詳,「你真的沒有甚麼不舒服嗎?」莎夏擔憂地問。「你的臉色真的真的很可怕耶!」她現在才知道甚麼叫做「比慘白更慘白」。

  「不會啊!」丹奧慢條斯理地吸一口煙,徐徐吐出。「而且我還覺得精神特別好呢!」

  莎夏呆了呆,不禁又搖頭,「怪胎!」她喃喃道。「那你幹嘛抽煙?」

  「妳的香腸麵包裡夾不夾香腸?」

  「嗄?」現在是講到哪裡去了?

  「妳的香腸麵包裡一定會夾香腸的吧?」

  丹奧耐心地解釋,同時看看啤酒,再看看自己手上的煙,莎夏也跟著看看啤酒,再看看他的煙,隨即恍然大悟。

  「啊!你是說喝啤酒一定要抽煙,就好像香腸麵包裡一定要夾香腸?」

  丹奧微笑頷首。

  「喂!你的抽煙理論可真多耶!」莎夏哭笑不得地說。

  丹奧但笑不語,抽煙。

  裝個鬼臉,莎夏突然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依戀地靠在他身上。「可是我就是喜歡看你抽煙的樣子,迷死人了,而且……」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身上的煙味真的好香啊!」

  「妳的癖好真的很奇怪。」

  「沒有人跟你這麼說過嗎?」

  「有啊!」

  片刻的靜默,冷不防地,莎夏驟然彈離丹奧身邊──彷彿強力彈簧被鬆開似的,柳眉倒豎,兩眼惡狠狠地瞪住他。

  「誰?是誰跟你那麼說的?」

  丹奧顯得很困惑,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變臉。「很久了,四、五年前吧!那時候我還在美國唸書,有個同系女同學一直纏著我,說她很喜歡我身上的煙味,後來我實在被她纏得受不了,只好放棄碩士學位逃回英國了。」

  「她喜歡你?」聽起來是問句,語氣卻像是肯定的指控句。

  丹奧瑟縮了下。「我……我又不喜歡她。」

  「她沒有追你到英國?」

  丹奧驚訝地睜大了眼,差點以為她也有探知過去的能力。

  「是有,所以我才會接受這邊的工作,主要目的也是為了躲她。」

  「這樣啊……」眉毛放平了,殺人目光也收回口袋裡。「好吧!看在是她把你『趕』到我身邊來的份上,饒了她一回!」

  饒了她甚麼?

  聽得心驚膽戰,「妳……妳原來想如何?」丹奧忐忑地問。

  「送她一顆子彈!」

  丹奧驚喘。「妳瘋了!」

  莎夏滿不在乎地喝一口啤酒。「所以你最好小心一點,我的佔有慾是非常強烈的,只要你跟其它女人多說一句話,我就……」

  「殺了我?」

  「不,殺了那女人!」

  「欸?!」沒有再喝酒,但是丹奧的臉色更白了。

  「啊!對了,丹奧,」莎夏放下胖胖的酒杯,眼角瞄著另一邊。「傑森的事到底如何了?」

  怎麼又說到這裡來了?

  「嗯?」丹奧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傑森正望著這邊,眼神很奇怪。「啊!我說過了,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問題,他們認為不能毫無緣由的把他調開,所以決定要另外想辦法找個名正言順的借口把他調離德國,不過原則上絕不會超過半年。」

  「半年啊……」莎夏把目光拉回到眼前的酒杯上。「老實說,我已經快受不了他了,每個月兩次的搭檔默契訓練時,他那種曖昧的態度實在令人光火,真不曉得他是真的在培養默契,或是藉機吃我豆腐。」

  是嗎?也就是說,他最好另外想辦法,盡快把傑森調走囉?

  默默地,丹奧與傑森的目光遙遙相對,沒有禮貌的示意,也沒有移開視線,一種非敵意又似敵意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悄悄瀰漫開來。

  其實也不是沒有盡快把傑森調走的辦法,只要他願意再冒一次險……

  
《人前躲你人後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