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就好像歸心似箭,下了飛機,腳下生風,一溜小跑的衝出通道,在出港口登上單位的車子。
車子還未走出機場,我的視線被對面大巴士上的巨幅廣告吸引,草本精華洗髮露的廣告女郎,微微瞇著貓一樣的眼睛,黑色的頭髮綢緞一樣光亮。好像喬菲。
我的粗心在此時演變成不能挽回的錯誤,我都沒有向上看一眼,沒有看見坐在車裡,即將踏上飛機的喬菲。
喬菲
一直向西飛行了將近10個小時,當地的傍晚時分,我抵達巴黎。
取行李,出港,到處是高眉深目,低聲說話的外國人,一轉眼,原來已經來到陌生的城市。
我要去南方的蒙彼利埃,要到城裡的火車站乘高速火車。一路打聽上了大巴士,車子在夏天濛濛的細雨中穿過城市,駛向里昂火車站。
暮靄中的花都。
我這一路只覺得眼睛不夠用。
古老梧桐,霓虹街燈,細雨潤澤幾百年的街道,水氣氤氳神色暗淡的行人。有美麗的少年牽著大狗在街頭匆匆過,有神秘的女郎在咖啡座透明的櫥窗裡點燃一支煙,靜靜看向外面,不知誰是誰的風景。依稀可辨的是遠處鐵塔高高的影子,虛虛的,是印象派的造型,我用手指輕輕敲打窗子,用法語低聲說,埃菲爾,埃菲爾。
前面同乘的老外回過頭,問我:「第一次來巴黎?」
我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啊,對。」
七點多鐘,我到了火車站,買票的時候,人家告訴我,最後一列去南方的火車剛剛離開,最近的一列要等到明天早上六點半。那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等待。慶幸的是,人家見我大約不到25歲,又乘坐最早的一班火車,給了我五折的車票。
我坐在車站的長椅上,想要這樣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吃點帶來的餅乾,碎渣掉在地上,吸引來大群灰黑色的鴿子,蹦蹦跳跳得直吃到我腳邊。
不知等了多久,車站裡的人漸漸少了,我看見幾個高大的警察牽著嘴上帶著皮質嚼子的兇猛大狗走過來,幾個人在離我不願的地方站下來,低聲說話,不時向我看一看。
這麼苟且,我心裡冷笑,我從來習慣孤身一人,來之前,早已準備好,小樣兒,誰要是敢刁難我,看我如何發作。
我心裡默默背誦一段準備好的話: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受法蘭西共和國教育部,蒙彼利埃保羅瓦萊裡大學邀請,來法國留學,如果遭受不公正對待,我受我國大使館保護,並有權訴諸法律……
以及:哦,原來這是法國的民主?
好,再來一遍。
過來的是相對年輕的一個,誰知他面露微笑,用僵硬的英語說:「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
我用法語回答:「中國人。我說法語的。」
「太好了。」他搓搓手,「小姐,你不能呆在這裡。」
「為什麼?」我已是箭在弦上:我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馬上就要張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