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瑰聽完,長時間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甄意你,甄意我,天,我真沒想過,你有這麼大的勇氣,這麼的不要臉。」
甄意一腳把她踹飛。
鬧完之後,又有些感歎,道,
「因為喜歡,就覺得很值。哪裡會考慮那麼多。現在想想,一點兒不後悔,也不覺得丟臉,反而很開心。那段時光其實很珍貴。」
司瑰沒問為什麼分開,只說:「現在呢,會不會再追?」
「不會了。」甄意回答很肯定。
她從來就不愛和女人搶東西。
司瑰只當她對他是時過境遷,感歎:「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你們有沒有上床?」
甄意幽幽地白她一眼。
其實,在一起後做了很多事。
只不過,拉手和擁抱都是她趁他不備突然襲擊的,初吻是她騙來的,初啊,還有那次,燥熱的夏天,她逼著他躲進狹窄黑暗又悶熱的衣櫃裡
甄意挑挑眉稍:「總之,不管他和誰在一起,他絕對會想起我。」
「切,又開始你宇宙超級無敵爆棚的自戀了。」
「說得像你第一天認識我似的。」甄意昂頭,「自戀這個詞就是為我發明的。」
不知不覺,很多往事浮現心頭。有段時間,言格總是隨身帶著巧克力,她以為他很喜歡,居然不講理地嫉妒。
她攔住他的去路,在他面前崩崩崩:「你那麼喜歡巧克力,為什麼不吃我呢?我很好吃啊。」
「你」他擰著眉,抿抿唇,說,「我真想摀住我的眼睛。」
那時還沒有「不忍直視」這個詞。
「我幫你捂吧。」她興沖沖跳起來,拿嘴去親他漂亮的眼睛
司瑰聽了,無語:「甄,原來你現在的厚臉皮其實相比少年時已經收斂。」
甄意哈哈笑。
卻見司瑰站起來,往她後面招手:「尹檢察官,這兒!」
尹檢察官?難道是?
甄意回頭,就見年輕男子一身便裝,不像在法庭上西裝筆挺,褪去了銳覺凌厲,顯得散漫隨意;他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律師,因為才華出眾,屢屢被檢方聘請打官司,後來轉為檢察官。加之他英俊相貌,氣質卓絕,很多女律師都把他視為男神。
男神家很有錢,畢業就開事務所當老闆,可他並非繡花馬桶敗家子,反是勵志有為潛力股。專注事業,無暇顧及私生活,短短幾年躋身大律師行列,後來竟拜託律師這趟渾水,做了檢察官!
這次林子翼被殺案,他便是控方的公訴人。
甄意對男神非常熟悉,不僅因為做實習律師時,她和楊姿就抱著筆記本去法庭上旁聽他的辯論,把他視為偶像;
更因為——
「尹鐸學長!」她騰地起身,彎腰鞠躬。
是的。他們出自一所中學。
中學裡等級分明,低年級的向高年級打招呼,必須彎腰;那時甄意才不管,挺著身板直呼名字;現在反而講禮貌了,是因為真心佩服。
說起來,沒遇著言格時,甄意還垂涎過他的美色。
尹鐸站定,低頭看她:
「甄意。」聲音很醇,似乎以說話為生的人,嗓音都好聽。
「學長還記得我?」她受寵若驚。對女孩來講,能被十年前的高中部校草記起,是莫大的榮幸。
「怎麼會不記得?」尹鐸微笑,笑的時候眉目都是舒展的。
他上高二時,學校被一個初一的女生弄得雞飛狗跳,跳了三年。剛升學的女孩狂追初二的小學長,漸漸,全城盡知。
而他中學時代的最後兩年,總會看到一個花花綠綠的小女生,像花蝴蝶,像布谷鳥,一會兒跳舞,一會兒彈吉他;他都不知道她哪兒想出那麼多花招。
有次他匆匆進校,她迎面衝上來遞給他一張傳單,衝他咧嘴笑,燦爛得像向陽花,他一愣,她轉身又去給別人發傳單了。
他一看,上面畫著可愛的卡通畫,一個巫婆和兩個Q版的小孩兒,一行歪歪扭扭彩色字:訓導主任不准我談戀愛,請大家投票支持我和言格!Hulala!
說得像她已經追到手了似的。
上大學後,他偶爾打電話給學弟學妹,總不經意問:「那個叫甄意的小女生怎麼樣了?」
「還追著呢!上星期她把教學樓牆壁上畫滿塗鴉,描繪她和言格在一起後的幸福生活,同學們全拿手機去拍,外校的都逃課跑來。哈哈,好熱鬧,可她被訓導處主任罵得狗血淋頭,一整天不上課在教學樓外刷白漆。太可愛了。」
他哭笑不得;不知不覺,大家提起她便會開懷,無聊苦悶的中學時光,有這麼一個人,即使不是為你,也給你帶去了多姿多彩。
聽尹鐸這麼說,甄意很自覺:「噢,我幹了那麼多丟臉的事,好像不難記住哦。」笑容卻一點兒不羞愧。
「沒。挺好的。」尹鐸簡短地寬慰,還要說什麼,甄意先開口:「這次真遺憾,原以為能和學長同庭較量呢,好像沒機會了。」
說話時自信又獨立,面對最好的檢察官先生都不輸氣質,永遠把難題當挑戰,大膽地去期待去迎戰,
這樣的女孩,追一個男生,怎麼會用上三年?
尹鐸道:「不過,事情好像還沒結束。」
「沒結束?」甄意奇怪,看司瑰。
司瑰嚴肅起來:「一波三折。本來索磊有重大嫌疑,警方實施追捕的文件都下來了。結果他跑來警察局了。」
「自首?」
「不,他說逃走是因為害怕,想去找唐羽,後來擔心警方懷疑,才來解釋。他對兇殺案一無所知。」
「這種話你們也信?」
「沒辦法。唐羽的供詞無法給索磊定罪。」尹鐸一談起工作,就斂了笑容,看上去更英俊沉然。
甄意:「唐羽的證詞沒用?」
「她說去ecstasy是拿低檔酒充高檔賣。情藥是和索磊助興的。至於案發現場,她沒去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索磊殺的。」司瑰揉額頭,「索磊跑了還好,起碼疑犯在逃有借口;他回來才惱火。死的是林子翼,上級快把我們逼瘋了。」
尹鐸低沉道:「我們調查過索磊和林子翼的關係圈,沒有交集。就是說雖然索磊逃跑很可疑,但從理論上講他沒有殺人動機。」
沒有殺人動機?
甄意驚詫,「我質問他時,他為什麼不反駁?」
「他說以為是唐羽,怕說錯話給她招麻煩。」
「這……怎麼會?」
尹鐸道:「所以,甄意,雖然這樣說不對,但,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甄意一愣,搖頭:「不知道。」
「看來,可能變成懸案了。」他不無遺憾。懸案這種事,最會讓檢察官耿耿於懷了。
這時甄意電話響,宋依約她去結合約。甄意特地要了尹鐸的電話,才離開。
路上越想越不對勁:
這案子太詭異。每個嫌疑人都有點不對,可總因其他嫌疑人的中途插入而轉移嫌疑,就像一個圈。
警察一直盯著ecstasy,他們不可能把沾血的地毯之類扔出去。一定是洗掉。但血跡洗了也能檢測出。可為什麼法醫一直沒找到
等一下!
她一愣,忽然想到什麼,立刻給司瑰發短信:31號可能不是案發房間。
宋依的公寓在一處高檔住宅區,裝潢精緻。
甄意職業病地四處看,客廳整潔,沒有不對勁的地方。牆上掛了幅奇怪的黑白現代畫,像一個黑色人影,睜大眼睛驚恐地尖叫著。
乍一看,駭人,也眼熟。
宋依一人在家,穿著緊身的紅色運動衫,很漂亮。
甄意詫異:「這麼早就拆石膏,沒關係嗎?」
「我會小心。你先坐,我去倒茶。」她出乎意料地客氣。
茶几上放著劇本,甄意隨手翻開。
宋依很優秀,不管什麼類型的角色都駕馭得游刃有餘。或許是天賦。
看著看著,甄意覺得台詞似曾相似,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回看劇本的封面,她找到前幾天在醫院看到的劇本,可不是講律師的,裡面也沒有那天她在病房門口聽到的對話。
宋依端上茶水,拿了合同:「抱歉,讓你又跑來。」
她友好的態度讓甄意不太習慣:「沒,剛好有事找你。」
「什麼事?」
「想當面問。宋依,你真的看到兇手了嗎?」
「為什麼這麼問?」
「先回答我。兇手真的是女人嗎?」
「是。」她騰地起身,俯視她,「你又要懷疑我?」
「我只是認為在林子翼死前,你就知道他會死。你和兇手一定有聯繫。」
宋依徹底沒了友好:「憑什麼這麼說?」
「理論上說第一嫌疑人是吳哲,可他精神出了狀況,看過你演的《驚魂尖叫》;你出現在監視器裡,窗簾上有你的頭髮,可你通過了測謊,且殺人動機間接;你說兇手是女的,醫院說送吳哲入院的是女的,這把我們引向唐羽,可她無法計算死者的出現時間,也無法獨自完成兇殺,矛頭轉向索磊;但沒人看見索磊殺人,且他根本沒有殺人動機。一環扣一環,就像有人把我們帶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子。
每個人都有嫌疑,每個人卻都有逃脫的出口。宋依,你很聰明,你不僅不肯供出兇手,事實上你在干擾案件,在保護兇手。如果是這樣,我不會幫你!」
「我沒有。」宋依冷臉,漠了半晌,極其幼稚地把桌上的好吃的全部收起來,「不歡迎你了,你走。」
「哦」甄意推測,「今天你是把我當朋友的。」
宋依臉色一僵:「沒有。」
甄意起身,卻見地板上鮮紅的血跡一大攤蔓延開,宋依的腳踝上鮮血淋漓。她驚住:「你感覺不到痛嗎?你腿上的傷口裂開了。走,去醫院。」
宋依厭惡地推開她:「不用你裝好心,我有助理。你懷疑我,讓警察來抓我啊!」
她知道她強,決定先出去給助理打電話,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宋依,你和唐裳的關係真如外界說的那麼水火不容嗎?」
宋依立在窗邊的光線裡,看不清表情,似乎冷笑:「甄意,你想說我是兇手吧?」
甄意不答,指指客廳那驚悚的畫,「我見過。是吳哲畫的吧?宋依,你保護兇手,或者你是兇手,無論哪一種,都應該是為了唐裳?」
宋依從陽光裡走過來,漂亮的臉回歸陰暗,剎那間變得凶狠,速度極快抓住她往外推:「你滾!滾!」
甄意被她推搡出門,宋依攔在門縫裡,緊緊盯著她,難過,失望,轉瞬即逝,回歸冷寂:
「甄意,你說讓我對你絕對坦誠,我做到了。可你相信了嗎?呵,你讓我成了笑話。」
甄意來不及張口,門砰地關上。
她立在門外,心情憋悶得像沉進了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