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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繹緩緩呼出一口煙霧,目光不移。
周遙也盯著他,杵在原地不動。
駱繹站直了身子,掐滅煙頭,走過去關上門。門廊裡有一束刺眼的燈光。駱繹低頭看著她,捧住她的臉,拇指在她臉頰上撫了撫。
周遙抬眸望住他,他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半刻後,他鬆了手走進屋,和她擦肩而過。
周遙的肩膀被他撞得側了側。
駱繹重新坐進椅子裡,周遙慢慢回過頭看他,駱繹下巴往床上指了指,周遙過去坐到床邊,他的面前。
兩人面對面坐著,房間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足足過了兩分鐘,駱繹才開口:
「周遙。你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
周遙小臉還是濕的,點了點頭。
駱繹定定看她一秒,低頭從兜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煙咬在嘴裡,拿出打火機,又隱忍煩躁地皺了皺眉。他把煙拿下來捏在手裡,揉斷了,轉手砸進垃圾桶。
他看她,唇角一彎:「你不相信我?」
周遙甕聲:「相信。」
駱繹眼神鎖著她。
周遙舉起手臂,擦了擦濕潤的眼睛:「我不相信燕琳,因為我知道她在你面前是什麼姿態。駱老闆,她對你的眼神,我看得到——她非常想要你。她也很會耍手段。我知道你不想見她,但我猜,她抓住了你想要的東西,以此吸引你。」
駱繹沒做聲,始終筆直地看著她,聽她說完。
「駱老闆,你難道不比我清楚?她在釣你,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她最喜歡這麼跟你玩,就像默契的老對手。」周遙搖一搖頭,難過道,「可我不喜歡你陪她玩,一次,兩次,三次。到最後,你們玩來玩去,我算什麼?」
駱繹:「周遙,我沒有興趣跟她玩。」
「我相信。」
「既然你相信——」駱繹再問了一遍,「你剛才說的話不是氣話,是認真的?」
周遙:「是。」
駱繹抿緊嘴唇,定了一秒,冷靜地問:「為什麼?」
周遙癟了癟嘴,有些委屈:「你把她當女人,卻把我當小孩。你從來沒有平等地看待過我。」
駱繹稍稍一怔,沒料到她如此回答。
周遙輕吸一口氣:「你總叫我聽話聽話,可你都不聽我的話。要麼我們都不聽話,要麼你也得聽我的。」
她憋了太久,一股腦兒全倒出來,「駱老闆,我不是你的所有品,也不是你的孩子,我不喜歡你和我說話時一副家長的語氣,總是命令我,訓誡我,控制我。你快和我媽媽一樣了!」
她執拗地看著他,嘴唇輕顫。
駱繹無言良久,傾身上前,膝蓋和她的輕抵在一起,雙手也握住她的。
炎熱夏夜,她小手冰涼。
他把她的手握緊了,抬頭看她:「還有呢?」
「駱老闆,我很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你了。」周遙張了張口,眼裡浮起一層淚霧,她立刻仰起頭努力眨巴眨巴讓它散去,又鎮定下來,「但我不想越來越被動,越來越低微。如果是那樣,我寧願……,也不要到最後陷得太深,沒辦法抽身。」
駱繹微咬著牙,表情異常冷靜。
周遙的最後一句話讓他意識到事態失控。
他低下頭無言了好一會兒,拇指輕輕撫摸著她的手背,依然是那句話:「還有呢?」
周遙已發洩完,默了半刻,垂下腦袋:「沒有了。」
「這些話想了多久?」
「一晚上。」
「一直在房間裡想這個?」
「嗯。」她厭惡這一整晚焦灼被動的狀態,脫口而出,「我還是比較喜歡平時的自己,不喜歡在你身邊猜來想去的自己。」
「不喜歡在我身邊時的自己。」駱繹重複著這句話,他低頭撫著她的手,又有一會兒沒說話了。
這段關係裡,他舉重若輕,她如履薄冰。
他為人處世一貫控制欲強,掌控一切。而他交往過的女友各個成熟睿智,與他勢均力敵。他施壓過去,對方就能反打回來。平等均衡,樂趣無窮。可到了周遙這裡,還是新手的她卻只能把壓力吸收進去。
就像在亞丁,他無數次呵斥她:「給我站好!」「站好別動。」「站好別亂跑。」她就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機靈,聰敏,乖巧,聽話;可他怎會料到,她也會有想從他身旁跑掉的心思。甚至在明明相信他的情況下。
他下意識地攥緊了她的手,彷彿她會溜走。
「周遙。」他再度冷靜開口。
「嗯?」
「你談過幾次戀愛?」
「很多次啊。」
駱繹默了默,說:「吃飯看電影不算。」
駱繹道:「確定了戀愛關係,超過一個月的。」
「就一個。」
「什麼時候?」
「高中。」
「和蔣寒?」
周遙手縮了一下:「你知道呀?」
駱繹挑眉:「那時候跟他相處,也是你們現在這幅樣子?」
「嗯。」
「談了多久?」
「一個暑假。」
「別的沒有了?上大學後?」
周遙不作聲了,也默默思考著。
「周遙,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會認真考慮,會盡力。但很有可能,我們的相處模式在短時間之內不會改變。想法對了,階段不對。不能太急,你明白我的意思?」
周遙想了很久,點了點頭。
駱繹又問:「你怕我嗎?」
周遙馬上搖頭:「不怕啊。」
駱繹:「比起讓我不控制你,其實,你更想也能控制我?」
周遙微咬唇,誠實地點了點頭。
過了幾秒,抱怨一句:「你太難了。」
駱繹淡淡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腦袋:「你可以把我當做land。想想你平時的心態。」
周遙愣愣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懂了。
「日子還長,慢慢來。這樣你滿意嗎?」
周遙眼睛亮亮的:「滿意。」
問題解決。
駱繹卻緩緩收了臉上的笑容,第三次問道:「你剛才說的不是氣話,是認真的?我走了,你就要消失?」
周遙默了半刻,實話實說:「不是。」
「哦?」駱繹眉梢微挑,眼裡終於再度閃過那盡在掌控的笑意。
「我會找你談這件事,如果你還是不聽,再說。」周遙低下頭,承認,「剛才我說話方式不對。」
駱繹看著她。
「駱老闆,那一句話我說錯了。」她道歉也斤斤計較。
駱繹皮笑肉不笑,定聲說:「沒有下次。」
周遙用力點了一下腦袋。
駱繹的臉色這才放鬆下去,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髮,又摸了摸她濕潤的眼睫。
他拉她過來,她身子順勢前傾,他親吻她的眼睛,她也親了親他的脖子,他的下巴。
在親吻中互相安撫。
周遙終於道:「你要做事情,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但是你必須先和我解釋清楚,有多重要。」
她抬起下巴,有樣學樣地平視著他。
「好。解釋。」駱繹淡笑,握了握她的手,「其實我這趟過來,想找一位姓高的翡翠老闆。」
周遙敏覺道:「你查出了什麼問題?」
「歐婭兩年前換過一位採購部主管,叫袁偉,真的翠玉佛塔經他手進入歐婭。」
周遙想一想:「他這位置是很關鍵的一環吶。難道,不是小嘍囉,而是直接認識吳銘和丹山?」
駱繹點頭:「可袁偉現在不知所蹤。他在任期間,歐婭的合作供應商裡多了這位姓高的翡翠老闆,而他下任後,歐婭和這位高老闆也斷了合作。」
「你覺得能通過高老闆找到袁偉?」
「嗯,但他比我想像中的難找。」
「燕琳有辦法?」
「她是這麼說的。」
周遙蹙眉想了一會兒:「可我還是覺得你不該去。不是吃醋,也不是因為不想你見她。」
駱繹:「嗯?」
「駱老闆,燕琳是不是和丹山有關係?」
駱繹淡淡笑了笑。
周遙分析:「她提前一步知道你想找姓高的,肯定有所計劃了。就算你和姓高的見上面,又能得到什麼消息,那些消息裡又幾分真幾分假呢?」
「我知道。」駱繹答。
「那你還去,如果是給你設置的圈套呢?」
「圈套倒不至於。」駱繹說,「要麼得到消息分辨真偽,要麼什麼訊息都得不到,你選哪個?」
周遙一愣,又說:「你去吧。注意安全。」
駱繹不說話了,他安靜看著她,許久了,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周遙,我也是啊。」
駱繹走後,周遙爬上他的床睡覺,想著駱繹離開時說的那句話——
……
「駱老闆,我很喜歡你,越來越喜歡你了。」
「周遙,我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