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chapter49

七月下旬,正值盛夏,天黑得遲。

落地窗外樹木蓊鬱,晚霞滿天。

一樓餐廳,杜若落座後,鄭重地將銀.行卡還給明伊,先是謝謝叔叔阿姨這些年的資助,但她從半年前開始就沒再用過卡裡的錢,以後也能自己養活自己。

明伊特別驚訝:「你這孩子!現在正是學習的時候,不該急著打工啊?」

杜若解釋:「沒有啦,就一星期兩次家教課而已,加上寒假打工攢的錢。馬上大二開學,能拿到專業一級獎學金,差不多兩萬,一年的生活費都夠啦。」

明伊這才放心,看看自己丈夫,欣慰地笑道:「小若平時是真夠刻苦,學校那麼多優秀的同學,還能拿到獎學金。」

景遠山道:「我當初就說小若聰明又勤奮。就算到了新環境,也不會被人比下去。」轉頭看景明,「不像這小子,考試盡掛科。」

杜若一頭尷尬。

景明無所謂,閒閒地夾著盤中菜,道:「你能別每次誇她時都貶我一下,破壞我和她的關係麼?」

景遠山皺眉:「我說的哪點不對,是不是掛科了?」

景明:「你是老大,你說什麼都對。」

「誒你這孩子!」景遠山輕輕瞪他一眼了,又正色道,「我看了你們在深圳的比賽,不錯。」

明伊輕笑:「什麼不錯啊,都高興死了。這段時間在外頭出差,天天晚上給我打電話誇,一直誇到今天回家。」

景明笑著夾菜吃飯。杜若也抿唇笑。

「我是打電話問你。順便問他。」景遠山尷尬地輕咳一兩下,「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景明:「過兩三個月,能推出汽車。」

景遠山:「還是不讓你爸投資?」

「這我自己的事。前期用了你的錢,給你股份。」

景遠山哈哈笑兩聲:「行。……這麼說來,投資人是找到了?」

景明:「言若愚。」

景遠山和明伊對視一眼:「什麼時候的事兒?」

「上星期。」

「沒聽你說啊。」

景明:「你們又沒問。」

明伊瞪了他一眼。

景遠山道:「能讓言老看上,看來是真厲害。不是我這當爸的帶著情感光環進行了美化。」

景明一頭黑線:「……」

明伊和杜若相視一笑。

景遠山又感慨:「言老是個有大情懷的人,一生都在盡全力扶持本國高科技團隊,提高本國競爭力。這點讓很多企業人汗顏吶。他投資項目,更注重樹立品牌,長遠發展,也不像其他投資人把短期營利當首要目標。」

景明:「所以他是Prime最好的選擇。深圳比賽結束後,我就知道他會找我。」他笑了一下,「果然。」

「別得意啊。」景遠山說。

景明挑挑眉。

飯桌上氣氛輕鬆愉快,杜若也很放鬆,無意識地伸了下腳,不小心踢到景明的腿。她一驚,低頭扒飯。

他瞥了她一眼,裝沒事發生。

景明很快吃好,見杜若碗裡還有,怕她獨自留下尷尬,等她一起下桌,便又盛了碗湯慢慢喝。眼看她吃完,放下筷子要開口時,他提前道:「吃好了。」

杜若也輕鬆跟著站起身。

景明照例癱在沙發上玩了會兒手機,杜若則坐在一旁看自己手機。

中途收到何望發來的語音,找他玩遊戲。

他回了句:「下次。」

她無意瞄一眼他手機屏幕,就見她的備註是:「我方水晶。」

她一愣。

餐廳裡父母還吃飯閒聊著。這頭,兩人都不吭聲,安安靜靜。

景明轉著手機,克制著,終於坐不下去了,看杜若一眼,眼風掃掃樓梯,意思:上樓去?

杜若有些緊張地抿抿嘴唇,沒做回應。

坐了一會兒,景明起身上樓。杜若揪著手機坐在原地,頭皮發麻,遲疑一秒,乾脆跟著上去了。

餐廳這邊,明伊回頭看兩人一前一後上樓的背影,略略蹙眉。

杜若溜進書房關上門,微微喘了口氣,不知為何,心臟撲通撲通的。

景明已坐在地上,打算調試剛完成的機器人,抬眸見她進來,拍拍身旁的地板。她過去坐下。

「別緊張。」他捏捏她的臉,「不會發現的。」

「噢。」她點點頭,收拾了心緒,和他一起認真做事,剛才忐忑的情緒便漸漸消弭下去。

滋滋,滋滋,伊娃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自娛自樂,時不時溜到兩人身旁看一眼,然後走開。

景明和杜若調試著機器人,除了必要的交流,沒別的話。

某刻,杜若脖子酸了,抬起頭扭扭脖子,看見他低垂的頭顱,黑色的頭髮,忽然之間,她想摸他的頭髮,於是,就摸了摸。

他察覺,眼眸抬起,靜靜看她一眼。又低頭繼續做事了。

她手指在他發上纏繞,清爽,柔軟,不想鬆開,便一直抓他頭髮玩兒。

玩了大概幾分鐘。

「上癮了是吧?」他說。

「對啊。上癮了。」她道。

他沒答話,兩秒後,手指突然戳了下她的腰。

她猛地一縮,彈開:「呀!」

「是吧?嗯?是吧?」他一下又一下戳她,她扭成一團躲避。他窮追不捨,嬉鬧中,她一不小心仰面倒在地上,他也沒控制住身體,猛一前傾撲下去,身影籠罩在她上方。

他上她下。

四目相對,空氣突然安靜。

空調房裡,竟也會臉熱心跳。

杜若面頰頃刻間急劇升溫,愣愣兩秒,立刻打了個滾要躲開。景明一下子將她攏回來摁在地板上。

她羞急低聲:「在家裡呢!」

他好笑,故意道:「那又怎麼樣?」大拇指摸摸她嘴唇,「他們又不會上來。」

「不行。」她又急又慌,小臉通紅,人要起來。他不讓,把她摁回去。兩人在地板上較勁,她人小他一圈,力氣也比他小,哼哧哼哧在他懷裡掙扎,又不能弄出太大動靜,憋得滿臉漲紅。

她一次次羞急得要起來,他一次次笑著把她摁回去。

她低叫:「你到底要怎樣!」

「你說我要怎樣?」他說,伸進她衣服裡。灼熱的掌心燙著女孩細滑的肌膚。

她驀然瞪大眼睛,渾身僵硬起來。

他低頭碰碰她的嘴唇,下滑,埋在她脖子裡深深吸了口氣,吻了吻,卻突然停下,極低聲地自言自語:「完了。」

話音未落,他猛地坐起身子,把她拉起來,不鬧她了。

她紅著臉扯了扯揉皺的T恤,小聲咕噥:「怎麼了?」

「沒事。」他不看她。

就是很想把她抱回隔壁臥室放在自己床上,親親摸摸揉揉搓搓。

他盯著地上的機器人,原地靜默了幾秒,突然扭頭看她,雙手捧住她的臉,發洩似的用力搓了搓。

杜若一臉懵。

他兀自長歎一口氣,不解釋,也不瞎鬧了,叫上她:「不玩兒了,做事兒。」下巴指指還在調試的機器人。

「噢。」

兩人又低頭湊到一起。

過一會兒了,景明道:「在我家多待幾天。」

杜若內心為難,含糊地唔了一聲。

她在他家待著不自在,尤其當景遠山和明伊在家時。

她想回學校了。

可高溫天氣預警,加上明伊挽留,和景明的眼神,她還是多待了幾天。

白天,景遠山和明伊去公司,家裡只剩他倆和陳嫂。

景明原想帶她出去玩,可她擔心陳嫂會給明伊匯報,不肯。

他便陪她在家。

戶外烈日炎炎,兩人歪在客廳沙發裡吃西瓜看電影,閒適愜意,倒也不錯。

只是看到半路,身邊咚地一聲。景明回頭,杜若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

景明:「……」

他起身,脫了她的拖鞋,把她的腿搬到沙發上,輕輕抬起她的腦袋,塞了個小靠枕墊著,又給她蓋了張薄毯。她在睡夢中舒服地蜷了蜷身子,小動物一樣。

他湊到她跟前,近距離地打量她。

她睫毛又黑又長,柔柔地垂著,嘴唇上沾著西瓜汁,紅紅的。他沒忍住,戳了戳她柔軟白皙的臉蛋。她揪揪眉毛,漸漸又舒展開,呼吸綿長而安寧。

他戳戳碰碰玩了好一會兒,手機震了下。

他坐到地板上看手機,原來是被幾個從沒聯繫的高中校友拉進了群。

點開看,一堆女的在調侃:

「景少談戀愛了?」

「我說吧,那天看他發朋友圈就覺得蹊蹺。」

「他從來不發的。」

「絕對。」這話是閔恩竹說的。去年倆人分手鬧得很不愉快,通訊方式都刪乾淨了。

「竹子也來了?感覺如何,哈哈。」

閔恩竹:「別扯我,我都新談過一輪了。」

「嘴硬吧。」

閔恩竹:「滾蛋,我會缺男朋友?」

「景少,發張照片來看看嘛。估計是個大美女。」

「那也美不過竹子。」

閔恩竹:「景明,發張照片看看唄,看你現在換什麼口味了。」

「該不是不好意思吧?」

「別開玩笑,景少挑女朋友,還怕不好意思。」

臥槽這群女的有病吧。

景明很不爽了,打出一行字:「老子的女朋友,輪得到你們瞎BB。」想想又刪了,換了句:「我老婆沒啥優點,也就智商是你們的兩三倍。」

發送,退群,把那幾個人全刪了。

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

刪完發現一個好友申請,來自閔恩竹。

拒絕。

放下手機,轉頭看一眼還在午睡的杜若,湊過去端詳一會兒,極輕地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這才消氣。

之後的幾天,兩人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書房,看看書,做做機械,或互不打擾,或聊會兒天,或討論問題,或逗弄玩鬧幾下,時間竟也過得飛快。

四天後的晚飯後,景明癱在沙發上看軍事頻道,杜若坐一旁,和他隔著一個座位的距離。

半路她電話響,去一旁接過電話後,逕自走去餐桌邊,跟還在吃飯的景遠山和明伊打招呼,她明天回學校。

明伊道:「多玩幾天吧。反正暑假沒事兒,氣溫又這麼高,學校住著多熱啊。」

「我學生要補課了,所以……」

「那好吧。你有正事兒我就不留了,有空多過來玩,暑假就該多休息。」

「嗯。知道啦。」

杜若走回沙發這邊坐下,景明看了她一眼。

剛才她跟明伊說的話,他都聽見了,是以不太愉快,不問也不搭理,繼續看電視屏幕。

杜若拿出手機給學生回復消息,無意間點了頭像,藝術生,打扮新潮,長得也帥氣。

景明轉眼瞥見了,從兜裡掏出手機,手指點了兩下。

杜若屏幕上蹦出一條信息:「他誰啊?」

她無語,回復:「學生。」

下一秒,他手機滴滴響了一下。

兩人都一愣,屏住呼吸。

餐廳那邊,父母似乎沒注意到聲響。

他把手機調成靜音,垂眸繼續打字:「多大了?」

她:「18。」

他:「看那照片就沒個學生樣兒,什麼破小孩。」

「……」杜若扭頭看他一眼,他癱在沙發上,冷淡地看著電視。

她回了四個字給他,把手機收好。

他坐半刻了,才把手機拿出來看一眼。

「和你一樣。」

他騰地站起身,上樓去了。

杜若在原地看了會兒電視,回客房收拾東西去了。

明伊再次回頭看了眼空曠的客廳。

第二天吃過早飯,杜若和他們告別。

明伊交代:「景明,你把小若送回學校吧。天太熱了,擠地鐵累得慌。」

景明「嗯」了一聲,上樓拿鑰匙。

景遠山和明伊去公司,景明和杜若去學校。

兩輛車出了小區,朝不同方向行駛。

明伊透過後視鏡看著兒子的水綠色跑車越來越遠,不經意歎了口氣。

景遠山心知肚明,開解道:「或許是這倆孩子相處得好。有共同語言,一起學習也挺好。」

做母親的卻更相信她的直覺:「他的書房什麼時候讓外人進過?遊戲都不玩了,陪她。剛說送她回去,立刻就應了。他那脾氣……」

前邊紅燈,景遠山放慢車速停下,略愁心:「這倆孩子要真有什麼,怎麼辦?」

「我不擔心別的,都還年輕,談個戀愛也無所謂,人生體驗是要有的。景明這孩子有分寸,不會亂來。可兩人差異太大,怕走不到最後。現在熱戀期,脾氣都收著,看對方什麼都好。過段時間,原本的性格放出來,一個暴脾氣,一個敏感,遲早鬧崩。」

景遠山點頭,持同樣觀點。

明伊憂心地望向窗外刺眼的烈日,道:「希望好聚好散,別鬧出什麼事兒來,都別受傷害才好。」

景遠山長歎一口氣:「但願。」

而另一輛車裡,氣氛安靜。

景明看著前路,不講話,也不看杜若一眼。杜若只當他專注開車,不覺有異。

直到快到學校附近了,景明開口:「你那學生是幹什麼的?」

「藝術生吧,具體搞什麼我不知道,」她努力回想,「好像是西洋樂?忘了。」

景明呵一聲:「虧你給人當老師,這都不關心。」

「我只管教課,管這些幹什麼?」

景明聽言,面色好轉,一會兒後想起什麼,皺眉:「暑假了還要你補課?不該錄取了麼?」

「文化課差幾分,沒過。再考一年。」

景明諷刺:「看來智商成問題。」

「……」杜若說,「你不也經常掛科麼?」

景明打著方向盤,側過來看她一眼:「我掛進大學了,他能嗎?」

嘖嘖嘖,杜若簡直受不了他了,翻了個白眼看窗外。

他一直把她送到家教的小區門口。

車停下,她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他叫她:「誒。」

她回頭。

他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拖到身前,低頭咬住她的嘴唇,用力地又吸又咬,頃刻便撬開她的唇齒,勾纏她的舌尖,狠狠吮著。

她頭暈腦熱,痛得嗚嗚叫,拳頭在他肩上捶了好幾下。他才鬆開,看一眼她被啃得又紅又腫的嘴唇,他頗為邪氣地笑了一下。

她一臉怨念,不知道他笑什麼鬼。

她嘴巴痛死了,也不顧平復胸腔裡砰砰亂跳的心,開門下車。

「誒,杜若春。」他又叫她。

「嗯?」她回頭。

他咬唇半刻,忽而一笑,說:「我獅子座的。」

說完,車門關上,人走了。

杜若原地納悶,不明白他突然冒出這話是什麼意思。

獅子座,所以脾氣暴躁得像獅子?

她走進小區,一路琢磨,直到進了學生家門也沒鬧明白,轉眼便將這事兒拋去腦後了。

《若春和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