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沒錯,那就肯定不能道歉。
沒有原則的道歉,不僅於事無補,還平白拉低格調。
秦景遲疑片刻,決定岔開話題:「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她想,一般正常人是不會揪著沒面子的事情不放的,但,呃,這個彌朵似乎不是個正常人:
「不用開始了!」
她捧著剛泡的咖啡,邊吹著熱氣,邊頤指氣使地笑:「我聽說了,大名鼎鼎的媒體人秦景落了難,變成了狗仔,我就很好奇,很想看看你現在落魄成了什麼樣子。」
彌朵越說越激動,臉上竟泛起了興奮的紅光,看著格外的邪惡恐怖。
彌朵的經紀人聽不下去,好幾次輕輕地拉她,卻被她直接擋開:「我叫經紀人答應你,不過就是想親口告訴你,以我現在的地位,還輪不到你來採訪!你這次要白跑了!」
「這女人有病啊!」尹天野語氣很不好,看都不看彌朵,直接推了秦景一把,「你來之前沒有調查她的精神狀況嗎?」
秦景:…
她發現,比起她來,尹天野似乎更會損人。
幸好他從來沒有真正把她當過敵人。
彌朵氣得無言以對,關鍵是這個面容清俊的攝影師看都沒看她,也沒有和她說話,而是在和自己的同事抱怨工作不力害他遇了這麼個神經病。
她彌朵好歹是個明星,他居然當著她的面說她有病。
除此之外,男人不是通常對美女比較寬容的嗎?
可她這個大美女怎麼受到了這種待遇?
chapter22
彌朵的經紀人也知道彌朵有錯在先,一面又擔心秦景回去後會玩陰的,所以趕緊湊到她跟前,壓低了聲音:「你低調點兒,她地位不如從前,可狠勁是一樣兒的啊!這種人還是不要惹了!」
彌朵咬牙,看她臉色!看她臉色!當年她就是看她秦景的臉色,所以什麼氣都往肚子裡咽。還要忍多久!她這次招惹了星月的當家花旦習微藍,彌朵就不信她還能翻身!
秦景沒什麼實質性地瞪了尹天野一眼,轉而平平靜靜道:「火發完了,這下可以開始了嗎?」
彌朵本就憋火氣憋得很難受了,可秦景還是一副雲淡風輕不羞不惱的樣子,這不是故意襯托她彌朵是無理取鬧的潑婦嗎?
她幾乎是捏碎了拳頭,最終還是忍不住發飆:「我說了不接受採訪了,你是聾子,聽不懂人話啊?」
秦景感覺身後忽然一陣低氣壓,她忙攔住來人的去路,死死抵住他,掐住那只青筋暴起的手,依舊平靜地沖彌朵微微一笑:
「我聽懂了。但我原以為,以你的素養,不止於此!」
彌朵目光凶狠,當即便把手中的咖啡朝她潑過去。
尹天野想要去攔,但秦景早料到他的反應,擋住了他。雖然他把她往旁邊扯了一下,咖啡沒有燙到她的臉,卻也滿滿全潑在她的脖子和前胸上。
秦景沒忍住,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尹天野忍無可忍,一瞬間眼睛都紅了,頭一次是真正地想要動手打女人。
秦景還顧不住身上的燙傷,就感覺身後這個男人有朝彌朵衝過去的趨勢,慌忙死死抱住他,驚叫:「尹天野,不要!我沒事!」
尹天野聲音冰冷如鐵:「你以為這是你一個人的事?你是跟著我出來的,我就不能讓別人欺負你!更何況是這種送到人床上都沒人睡的妓/女!」
彌朵頭一次被人當面罵妓/女,可尹天野臉色陰沉得十分嚇人,看那架勢真的是想要打她來的。
她又怒又怕,一面趕緊躲去經紀人後面,催促著經紀人護著她出去;一面還不知死活地沖秦景喊:「才被安導演甩,這麼快就換忠犬了?」
尹天野更怒,秦景幾乎急死,石小商導演就在外面,不能打架啊!
她使盡了全身力氣都攔不住他,被他的力氣擋著腳步直往後滑,幾乎要哭出來:「不要!我求你了!不要這樣!」
尹天野驀然僵住。
而彌朵和她的經紀人早已消失在休息室門口。
尹天野仍是雕塑一樣地立在原地,可是,剛才他似乎感覺到鎖骨處,有一小塊衣服布料濕了。他以為是幻覺,因為這個撲在他懷裡的女子無聲無息,一動不動。
但,那種濕濡溫熱的觸感,沾濕了棉質的襯衫,越來越清晰地刻進了他心裡。
她至始至終,沒發出一點兒聲音,單薄的肩膀也沒有一絲的顫抖,就好像她靜默地睡著了。
尹天野眸光幽深,如一口井。
從出生就認識,一直到大學畢業前分手,整整二十二年,他從來沒讓她哭過。他自己沒有,也不允許別人惹她哭。
僅僅除了秦媽媽去世的那次。
下午金色的陽光透過休息室的窗,在尹天野刀削斧鑿般的側臉刻下蝕骨的寂然。
金色的塵埃透過他的肩膀,在秦景深埋的頭髮絲上跳躍。
而秦景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突然覺得好委屈,莫名其妙地就流眼淚了。
這一刻,她很想回到以前的那個世界,和爸爸媽媽一起開心地生活,和園子一起逛街看電影,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睡了兩個男人,成為好多人都想打擊報復的眼中釘。做什麼事都是好艱難好辛苦!
憑什麼!
可是,她最終也只是發洩了一下情緒,很快就又好了。畢竟,哭是沒有用的,接下來的路還是要一步步好好地走下去!
她很不害臊地在尹天野的襯衫上又蹭了幾下,確定把眼睫毛上的水汽都蹭干了。才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與他的距離,低著頭,沒事人兒一樣地低聲說:「我們走吧!」
尹天野也是沉默的,當做什麼也沒發生,卻把她拉到休息室內的洗手間裡,幫她清洗一下衣服上脖子上的咖啡。
秦景默默的,忽然看見他衣服上被她蹭的咖啡漬,有些赧然,便不好意思看他。所以,她就沒有注意到他陰沉得幾乎要滴水的目光。
尹天野用濕巾給她清理脖子的時候,看見她白皙的皮膚被燙得通紅通紅的,光是看著都叫人肉疼。
他忍了又忍,好不容易輕手輕腳地把她身上的咖啡漬清理乾淨,才低沉道:「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秦景不明所以:「為什麼?」
他淡淡的:「上廁所你要看嗎?」
秦景臉一囧,立刻乖乖溜出去。
尹天野沉默而又安靜,直到聽見休息室的門被關上了,才拿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老闆!」
「Jason,有件事!」
「這次是誰?」對方聲音很平靜,似乎見怪不怪了。
秦景洗完澡,對著鏡子照了照,這身皮膚還真是蠻敏感的,都過了一兩個小時了,脖子上和前胸還是紅紅的。雖然不去注意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但真要刻意去碰一下,還是有點兒辣辣的痛。
窗外水聲動天,剛才淋浴的時候不覺得,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下了暴雨?
等去房間裡換好了運動衫,再次走出來找了一圈,才發現尹天野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奇怪,不是說好了去吃意大利面的嗎?
秦景一邊看電視,一邊給他打電話,手機鈴聲在玄關處響起,尹小渣一身雨水地走了進來,問:「找我幹嘛?」
雨水打濕了他的碎發,一滴一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砸下來。
秦景:…
「你怎麼淋成這樣?」
「因為下雨啊!」他莫名其妙看她,似乎覺得這個問題顯而易見。
秦景:「我是說…」後面的話沒說完,尹天野扔給她一小袋東西:「治燙傷的藥膏,趕緊塗上!」
於是,她之前的那個問題不用再解釋了。
不過,秦景猶豫了片刻,終於問,
「從片場回來的路上,你一直都是怪怪的…呃,你,你不會是,還在糾結那個小演員妹妹吧?」
「哈?哪個小演員妹妹?」尹天野很疑惑,半晌之後,反應過來,嘴角抽了抽,「秦景,你沒發現我們的大腦回路不在一條線上嗎?」
秦景聳聳肩:「很慶幸我們起碼在這一件事上達成了共識!」
秦景拿出藥膏一看,氣味重,還黏糊糊的,她最受不了這種:「不要!本來就沒什麼事,自然而然就會好的。我不要塗這個!」
尹天野當時正在拿毛巾擦頭髮,聽了她這種反應,睨她一眼,淡淡地說:「那我就過來幫你塗了!」
秦景立刻捧著藥膏消失去了臥室。
秦景搗鼓了半天,拿扇子把氣味扇到快聞不到了,才慢吞吞出來。而尹天野也沖了涼,換了身T恤配休閒褲,清清爽爽的。
秦景看了下時間:「快點走啦,不然過會兒餐館都要關門了!」
尹天野整理著剛才帶進來的另一包東西,頭也不抬:「急什麼,不去了!」
「為什麼?」秦景不滿,「回來的路上,我就說了,今天特別想吃千層面。我今天一定要吃千層面!」
尹天野微微瞟了她一眼,碎發下的眼睛沒什麼情緒:「外面那麼大的雨,淋濕了傷口怎麼辦?」
秦景無語,把衣服領一拉,指著說:「這種小紅斑算不上是傷口好吧!」
尹天野微微瞇眼,說:「看不到,你再往下拉一點兒!」
「下流!」秦景憤憤把衣服拉回來,「你不去,我自己去!我的車鑰匙還我!」
尹天野側了側身:「喏,在我褲兜裡,你來拿啊!」說完,很得意地看了她一眼,彷彿受了她這麼久的氣,今天終於翻身了。
「你!」秦景剛要說什麼,卻看見他從超市購物袋裡拿出了一盒千層面皮和幾盒奶酪,還有黃油醬汁麵粉之類的東西。
秦景有如見到了外星人,驚訝得嘴巴幾乎合不起來:「你要做意大利千層面?」
尹天野稍稍抬眉:「我在意大利住了兩年半好吧!」
秦景還是很吃驚,看著他有板有眼地開始化黃油,就在一旁蹦躂,又問:「意大利嗎?你去那裡幹什麼?」
「學戲劇。」
秦景一愣,又問:「怎麼只學了兩年半?」
「肄業,我說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去去去,別在我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