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郎曉。

他毀了姐姐的一生。而媽媽跳樓前夕,栗氏正是因為傅家和郎家的聯合挖牆腳和信譽傷害,才驟陷經濟危機。栗夏懷疑,他們一定做了什麼把媽媽逼上絕路的事,不然那麼堅強的媽媽,不會跳樓。

栗夏要送給他的,也是毀滅。

至於其他的可能因素,背叛的律師,藥劑師,污蔑栗家的媒體記者,惡意打擊的商業對手……

很多很多,栗夏要一個個去查,一個個隨機計劃。

但與此同時,最重要的還是好好上學。專業課的最後一個學期,要盡可能把以前的知識撿起來,把姐姐的經驗融合成自己的。

栗氏商廈的股權隨時都可以收回來,關鍵是經營權在傅家。栗夏查過,傅家接管栗氏商廈,還真沒耍手段,都是董事會投票一致通過的。

而他們耍的手段,只是在之前,逼死了栗伊人,讓栗氏陷入債務危機,讓董事會群龍無首。

商場沒有情感,總是很殘酷。

栗夏現在這個樣子,在大家看來就是個沒有經驗名聲不好只會玩樂的敗家女,即使是拿到了最大頭的股份,也不可能說服董事會把經營權交給她。

所以這個學期,她要努力學習,多結交商界的朋友,多吸取有營養的信息,還要多參加大型的活動,一切的一切,就為改變自己。

只有自身內部提高,外面的名聲才會好起來。

栗夏深深吸了一口氣,有種路漫漫其修遠兮的恢弘感,卻讓她覺得更有挑戰,更加鬥志昂揚。

「聽說今天給我們講課的是華氏的哦?」

同學的說話聲讓栗夏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剛才想問題的功夫,白紙已被她畫出好多個無厘頭的圈圈。

專業課進入最後一學期,學校每星期都會請一位有名有望的商界精英來講課,分享實戰經驗,討論實際工作中遇到過的經典案例。

由於來講課的都是管理高層,實際排期會臨時調整,所以同學們往往只有到了課上,才知道來的是誰。

對這種交流上課的模式,同學們普遍都很歡迎,學的東西往往是課本上沒有的。

比如上次來了一家小型企業的老闆,雖然目前公司規模不大,但他有豐富的跨國公司高管經驗,在談判方面的辯術和技巧讓人驚歎。

栗夏聽得入神,寫了滿滿5張A4紙筆記。

其實,每次來講課的雖然成功,但大都是中小型企業。大型企業來的往往是部門的執行官,而非終極BOSS。不論如何,對在校學生來說,也是收穫頗豐。

聽到同學的議論,栗夏並沒多大的好奇,理所當然地認為,華氏來的應該是市場部或者證券部的執行總監。

但同學們的興趣顯然不在這個點上,

「哎,聽說華氏的太子有才有貌哦,要是他來給我們上課就好了。」

「做夢吧!」

「想想不行啊。聽說他以前挺混的,沒想這幾年轉變那麼大,肯定是背後有個讓他浪子回頭的女人。一定驚心動魄,可以拍成電視劇。」

「喂,蘇俏,你說,可不可能是他來?」

蘇俏挑眉:「或許吧!」

「可傳言不是說他單身嗎?而且這兩年人家徹底轉好啦,一點兒緋聞和花邊新聞都沒有。說是N好男人呢。」

「那一定是讓他掛心的女人遠走他鄉或是嫁人了,真淒美。」

「淒美個頭啊。」蘇俏忍不住插嘴,「他們這樣大家族的男人,能夠娶的,肯定也是大家族的女兒。你沒看他的雙胞胎姐姐,嫁去了越家。這才叫強強聯合。我們這些個暴發戶小蝦米,想都別想了。」

「哈,你倒是挺有自知自明的嘛?」

蘇俏摸了摸頭髮:「那當然,我雖然不是名門閨秀,好歹也是家裡心疼出來的女兒。就算是暴發戶,暴發的錢也不是拿來踮腳去攀高枝兒的。門不當戶不,死去活來地添堵,不是我的風格。」

「切,你高潔,我們花癡做白日夢,行了吧?」

栗夏回頭望了一眼蘇俏,覺得她這番言論很好玩。她以前見過蘇媽媽,青年創業,中年發富,很低調人脈很廣的一個人。

說起來,她們的家庭經歷還有些類似。都是鳳凰男,都是小三。

蘇俏感覺到栗夏的目光,扭過頭來,衝她倏然一笑:「栗夏,你最近好勤奮,但是要注意身體哦。」

這話一說,其他同學的也紛紛轉了過來,一時間嘰嘰喳喳:

「對啊,栗夏,不要太拚命了。」

「如果有不懂的,要藉以前的筆記,都可以來找我。」

「找你幹嘛,你筆記跟鬼畫符一樣,誰看得懂啊?別把栗夏的眼睛看成蚊香眼了。」

栗夏忍不住輕輕笑了,她一向獨來獨往,和同學交流很少。可經過這次植物人事件,大家都明顯對她關懷起來。

雖然她並不需要,可這樣陌生的溫暖,還是很窩心。

蘇俏愣愣看了半晌,忽然輕歎:「栗夏好可憐,媽媽和姐姐都弄成那個樣子,現在還要和後媽住在一起。要是我,或許會控制不住毒死她們。」

栗夏抬眉,詫異她這麼重的言辭,旁邊同學也推她:「說什麼呢,太狠了。」

蘇俏不屑地哼哧一聲:「我這輩子最討厭小三!」

這下大家不說話了,她爸爸幾年前就是為了小三卷著家裡的錢跑了。

但還有人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小三,傅憶藍的媽媽是小三?」

這節課是同年級所有班一起上的公共課,還有很多其他年級甚至研究生院的學生來旁聽。上課前大家都在看書,所以很安靜。

這一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飄過來。

剛好傅憶藍走進教室,聽見這話,臉色立刻白了。

「我上星期參加了傅思藍的生日宴,她親口承認的。」

「傅思藍和栗秋不是同一天出生的嗎?」

「傅思藍是七個月早產,或許是她媽掩人耳目也說不定。小三的手段還真猖狂。再說,就算是傅思藍比栗秋大那又怎樣?沒結婚的女人跟已婚男人生孩子,那就是小三。」

栗夏瞟了傅憶藍一眼,她竟然還很淡定從容,在幾乎近百名學生的目光裡,走到蘇俏的旁邊坐下。

所有人尷尬而驚悚地看著蘇俏和她背後的人,階梯大教室裡一片寂靜。

蘇俏沒看到身後的傅憶藍,見其他人臉色變了,還不知情。

她驕縱慣了,語氣愈發輕佻:

「你們見過傅憶藍的媽媽沒?這個年紀的人了還跟少女似的,人前嬌滴滴柔弱弱的樣子一看就是小三,還不知道人後是怎樣。不過,當小三的女人絕對私下不簡單,其中的馭夫術,你們自己去想像吧。」蘇俏臉上語氣裡儘是鄙夷,

「對了,論壇上傅憶藍的那段舞蹈你們看見了吧。平日裡裝得高雅淑女,私底下就那麼風騷,想想就是小三媽教出來的,果然有其母必……」

眾人看到她身後傅憶藍的動作,皆是一愣。

「啊!」一聲尖叫。

稀里嘩啦的水聲。

一瓶水直接從她頭頂倒了下去,蘇俏瞬間被水幕裹住,頭上,臉上,衣服上,課本上全是水。

大教室裡一片抽氣聲,落針可聞。末了,死寂,只剩水滴從蘇俏身上墜落地板的聲音。

有幾滴水濺到了栗夏身上,她漠漠旁觀。

其實傅憶藍動作開始的時候,她完全可以上前去阻止。可她沒有,因為實在很好奇,傅憶藍在學校的形象一直很好,她會用什麼好方法收場呢?

chapter10

蘇俏驚愕地站起身,低頭盯著自己滿身的水漬,愣了好半天,不可置信地回頭,就看見傅憶藍正氣凜然的臉,好像剛剛往她頭頂潑水的人不是她。

蘇俏從小到大都是被家裡人寵著,因為有幾個混黑的哥哥,在學校同學也都對她忌憚三分,哪裡受到過這種待遇?

看到傅憶藍手中還滴著水的瓶子,蘇俏幾乎是想也不想,騰地站起來,甩手一耳光就朝她臉上揮過去。

栗夏抱著手,淡淡看著。

和她想像的一樣,傅憶藍沒有躲。不僅沒躲,還表現得極為誇張。

清脆的巴掌聲在整個階梯教室裡迴響,力道「大」得傅憶藍沒站穩,被打得猛然間撞向桌子,艱難想要起身,結果一個趔趄又摔倒在桌椅之間。

書本砸落,桌椅碰撞,乒乒乓乓地響。讓人看著都肉疼。

栗夏瞟一眼蘇俏的側影,無話可說地揉了揉眉心。

欺負人這種事,如果對方沒到窮凶極惡的地步,縱使有千般萬般錯,旁觀者也會因為不能感同身受,反而產生畸形的同情感,對強勢的一方生成厭惡。

有理也會變得無理。

畢竟,這些人做的惡,是在私底下;你的感受是在心裡,旁人只能看到表象。

更何況,傅憶藍一向都是友好可愛,而蘇俏一直都是囂張跋扈。這麼一巴掌加上傅憶藍的表演渲染,誰勝誰負,其實很清楚了。

但不論如何,栗夏也不得不承認,那一巴掌,實在是,痛快!

蘇俏打完之後,明顯還不解氣,頂著濕漉漉的頭,當即就指著她:「傅憶藍,你要不要臉?我說的哪句話不對,你就敢往我頭上潑水?」

傅憶藍緩緩從地上爬起來,不過幾秒鐘在桌底不見的功夫,頭髮竟然散開了,臉頰鮮紅,卻不是規則的五指印。

蘇俏那一巴掌真不算重

可大家自然不會細想,只會認為她這髮絲散亂臉龐紅腫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忍。且她看上去竟還十分堅強,輕輕咬著牙,很隱忍,沒有哭也沒有吵。

跟蘇俏一比,活生生一副受了氣還往裡吞的可憐弱者形象啊。

傅憶藍站好,抬起平靜的眸子,望著蘇俏,話語不徐不疾,像是要讓所有人聽到。她只說了一句話:「蘇俏,你怎麼罵我打我都可以,但是,我不許你侮辱我的媽媽。不然,」

她瞬間像是被逼急了,眼中凶光一閃,「我會和你拚命。」

這句話很陰森,但不管是真是假,足夠讓人動容。

又是死一般的寂靜。

她這話說完,蘇俏也意識到不對了,情勢陡轉直下。傅憶藍完全是偏離重點,避而不談小三的事情,給蘇俏扣了一個人神共憤的「侮辱母親」的罪名,而她剛才的潑水有了正當理由。

為了媽媽,別說是潑水,拚命都不帶含糊的。

蘇俏雖然刁蠻,卻直來直往,不會玩這種彎彎繞繞,被她這麼一說,反而張口結舌。

傅憶藍自然不會等她反駁,接下來又一字一句地說:「蘇俏,那段視頻分明是截取的,後面也補了完整版,和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論壇上的人都清楚,更可況你,你當天就在場,還在這兒避重就輕地挑撥。你安得什麼心?」

再次避重就輕。

「而且,這種性感的舞蹈,現在教室裡,起碼一半以上的女生都會跳。」她像是演講一樣,語氣越來越重,「難道她們都是下/賤,她們的媽媽都是風騷嗎?」

話題和人心已經完全被傅憶藍操控,蘇俏瞠目結舌。而傅憶藍接下來的一個動作,更是讓蘇俏措手不及。

她上前一步,抓起蘇俏的水杯打開,直接舉過自己的頭頂。

「天啊!」一瞬間,教室裡惋惜和驚歎聲四起,

下一秒,傅憶藍毅然決然地一轉手,大杯水嘩啦啦地從她的頭頂倒下來,瞬間濕透了她的頭髮和衣衫。

旁邊已經有好幾個女生遞紙巾過來給傅憶藍,卻沒人理蘇俏。

傅憶藍仍舊是直直地站著,像個威武不屈氣節分明的戰士,沒有接紙巾。結果,竟然有人幫她去擦拭身上的水漬。

傅憶藍把水杯穩穩放好,憤怒卻克制的臉上掛滿了水幕,她直視蘇俏,說的話擲地有聲:

「剛才那杯水,是氣你羞辱我的母親,潑在你身上,我一點兒都不後悔;現在這杯水,是為我剛才的失禮道歉。一碼事歸一碼事。至於你打我的一巴掌,雖然很想還給你,可我的教養不允許。」

口才和心計不是一般的強悍!

栗夏重心往後傾斜,緩緩靠著椅背,暗歎傅憶藍果真不簡單。

多好的一個柔中帶剛的奇女子啊,教訓了蘇俏,罵了她的教養,利用詭辯戰術旁敲側擊,揪住蘇俏話裡面的一個點強勢攻擊並推翻,讓大家習慣性地認為她其他的話都是謊話和蓄意惹事。

《栗夏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