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栗夏聯繫好了醫生,推喬喬出門。
經過草地時,喬喬指著生日場地問:「家裡要請客嗎?」
「嗯,不過宴會上沒有蛋糕哦!」栗夏撒謊。
喬喬扭頭不看了,望著院子門外,「我不喜歡家裡有很多人,很吵。」小傢伙的聲音越來越小,「吵來吵去的,真不好。」
栗夏心裡一個咯登。
下一秒,他卻忘了片刻前的低落,忽然仰頭看她,扯扯她的衣裙。
栗夏低頭,就見他的小臉白白潤潤,像上好的玉,偏偏一雙眼睛烏溜溜的,黑得純粹:「小媽媽,過會兒我自己跟著醫生練習,你在外面等我的時候,就和小爸爸好好玩哦。」
栗夏笑:「你這個人精!」
說到這兒,栗夏欺身,摸摸他小腦袋:「喬喬,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和你小爸爸在一起?」
喬喬卻不太明白,奇怪地擰著眉心:「因為小媽媽你喜歡他呀。」
栗夏一愣:「我什麼時候跟你說過?」
「我看出來的哩。」喬喬嘿嘿地笑,「小媽媽和家裡別的人一起,都不笑;可是和喬喬在一起,就會笑哩。而且和小爸爸在一起,也會笑。以前小媽媽總是看我,現在卻總是看小爸爸。」
有那麼明顯嗎?
栗夏被他說得脖子都冒汗了,岔開話題:「你呢,你為什麼那麼喜歡他?」
喬喬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咕噥道:「是因為,小爸爸也喜歡我。」
栗夏戳他:「羞不羞,他哪裡喜歡你了?每次你抱他的腿,他都想把你踢飛。」
喬喬連忙搖頭:「不是哩,小爸爸很好的。憶藍阿姨說喜歡喬喬,可其實她不喜歡。小爸爸說不喜歡我,可我知道他喜歡哩。」
栗夏又是一愣,難道小孩子心靈更加純粹天真,所以真有感受人心好壞的特異功能?
她眼珠一轉,小聲問:「那,你看不看得出來,他喜不喜歡我?」
喬喬囧臉:「你去問呀?我上次就是直接問的。」
栗夏扶額:「我自己能問還找你啊!」
喬喬揪眉毛,這個意思是小媽媽要他幫忙問?喬喬認真地點了點頭。
老遠見了倪珞,喬喬低下頭,小爪子開始揉眼睛,搓來搓去。栗夏以為他眼睛進了沙,要拉他,「手髒,不能」
喬喬一抬頭,可憐兮兮,眼睛紅紅,像只小兔子。
栗夏:
倪珞以為他在擦眼淚,忍不住上前來,低頭看他,小傢伙癟著嘴,很委屈難過的樣子。
倪珞看栗夏:「他怎麼了?」
栗夏:
我也很想知道他要幹嘛。
「小爸爸。」小孩兒聲音糯糯的,哀哀的,哇嗚一聲,就撲到倪珞的腳邊,削瘦的小肩膀一抽一抽,抱著他的腿直蹭蹭。
這次倪珞沒有條件反射地先甩他一甩,而是彎腰,摸摸他的頭,他的小手臂還是死死纏著倪珞的腿,小臉緊緊貼著他,頭髮又細又軟,卻埋著頭,看不到臉。
倪珞聲音難得的清和:「喬喬,怎麼了?跟小爸爸說。」
「嗚嗚,」喬喬抽抽搭搭的,「小爸爸,我怕醫院裡的小朋友會笑我沒有爸爸。嗚。」
為什麼醫院裡要有小朋友?但這不是重點。
倪珞想起那天在栗家,朗曉的一句「小野種」,雖然孩子不懂,但那個解釋也足夠傷心了。他臉色暗了暗,復而換上淡淡的笑,蹲下,摸摸他的小臉:「沒有爸爸?那我是誰?」
喬喬驚喜地把小嘴巴張開成「O」型,烏黑的眼珠水亮亮望著他:「呀,真的呀。小爸爸,你喜歡喬喬嗎?」\(^o^)/~「嗯,喜歡。」O(nˍn)O「那你喜歡喬喬的小輪椅囉!」(*^ˍˍ^*)
「嗯,喜歡。」o(╯□╰)o
「那你也喜歡喬喬的小媽媽囉!」\(^o^)/~「嗯,」(⊙o⊙)
倪珞拒絕回答,立刻站起來,垂眸睨著這小兔崽子。一旁的栗夏真想學兔斯基一板磚拍死自己,這就是喬喬的幫忙?
喬喬仰著頭,費解又困難地望住倪珞,看著看著,細小的眉毛揪成了一個結,黑葡萄眼珠水汪汪的,可憂愁了:「那,不喜歡啊?」
倪珞一愣,望著小孩子純粹又難過的眼神,竟不知道怎麼回答,吶了半天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也不是。」
「那就是喜歡啦!」小傢伙瞬間眉飛色舞,眼睛亮閃閃的,「別人的爸爸和媽媽都住在一起,你們為什麼不住在一起?」
倪珞咬著牙笑兩聲,暗想自己好久不拍人的衝動,似乎又要冒出頭了。
喬喬眼力見兒特好,見倪珞濃濃的眉毛開始跳跳了,立刻對手指,小聲地自說自話,還疑似歎氣:「幼兒園嘟嘟的爸爸媽媽要離婚呢,看來我也要面對爸爸媽媽離婚的問題,我該選哪一個呢?大人真是不負責任,為什麼要離婚?」
「喬喬!」倪珞輕輕揪住他的脖子後面,揉了揉,極淡地咬牙警告著,「離婚是結了婚的人才可以說的。」
「哦!」喬喬恍然大悟,扭過頭來眨巴眨巴眼睛,「小爸爸和小媽媽要先結婚嗎?」
倪珞絕倒。
這熊孩子絕對是故意的啊!
栗夏倒無所謂,很樂呵,在旁邊看好戲。倪珞淡淡掃她一眼,又瞟向院子,神色如常地岔開話題:「你們家要幹什麼?」
「生日宴會。」
「你過生日?」他單手推著喬喬的輪椅往車邊走。
「傅憶藍。」
「哦。」他把喬喬從輪椅抱起來,「那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栗夏稍稍一愣,笑:「昨天。」
倪珞並沒太大詫異,專心去提輪椅。
此刻,小傢伙小小一坨坐在他的手臂上,短短的手還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小腦袋歪在小爸爸的肩膀上,輕輕抿著粉紅色的唇,快樂又幸福。
栗夏看著倪珞,不免失神。
這時的他迷人得不得了,單手抱著喬喬,另一隻手在折後備箱裡的小輪椅。小小的喬喬就那樣乖乖趴在他懷裡,沒有古靈精怪,也沒有小大人的假成熟,只有四歲半小孩最純粹最簡單的快樂和依靠。
學會生活,不能沒有媽媽;學會成長,不能沒有爸爸。對於小男孩來說,尤其如此。
倪珞從容關上後備箱,把喬喬抱上車,栗夏舒心一笑,也跟著要蹭上去,旁邊卻有車開了過來。
是傅憶藍,而副駕駛的座位上,是朗曉。
她今天生日,打扮得很漂亮,似乎心情很好,望著栗夏竟還笑得出來,只不過說出的話很有意思:「栗夏你這個時候去哪兒?不會是找不到舞伴,不好意思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了吧?」她是真的希望栗夏在場,看看她是多麼風光,多麼眾星捧月,多麼高高在上。
栗夏笑得意味深長:「這麼重頭的戲,我怎麼能錯過?」
傅憶藍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栗夏的車,嶄新的香檳金賓利飛馳,抵她十輛車了。不太舒服,卻也嘲諷,呵,栗夏果然成不了氣候,前幾天才拿回股份,現在就開始敗家。
她開心地笑了:「對了,今天朗曉哥哥要做我的開場舞伴哦;至於郎旭哥哥,我姐姐和他約好了。不知道你的舞伴會是誰?」
栗夏瞟一眼朗曉,總覺得他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太奇怪了;她淡淡道:「我看戲就好,不用跳舞。」
傅憶藍哼一聲,剛要再說什麼,卻聽見一個低低的男音:「那麼多廢話,還不上車嗎?」
像是對栗夏說的,可廢話的只有傅憶藍。
她一愣,這才見栗夏一轉身,視線移開,車裡坐著倪珞。
說得通了,栗夏怎麼會買這麼貴的車?
傅憶藍狠狠一震,他們真攪在一起了?栗夏都坐上車了,她才反應過來,語調異常的溫柔婉轉:「倪珞,今天我生日,可不可以請你賞」
話還沒說完,車已經飛走了
栗夏很不厚道地特開心,一路上都是笑嘻嘻的,興奮地告訴他說她已經把栗氏的股份和經營權拿回來了。
或許是她臉上的光彩太過耀眼,這次,他沒有冷嘲熱諷,瞟了一眼車鏡裡的她,總覺得這樣少見卻異常真摯的笑容,帶著努力後的成功和不易,他一眼就看透了。
總是要靠一次次的受傷換來,所以這種笑容,往往格外讓人動容。
他不覺想起那天在傅家,她也是一個人,面對心狠手辣的家人和居心叵測的外人,也是最在乎的父母那偏執又偏心的一巴掌,也是自虐式地要去挨。
那時,她的背影,倔強執拗得讓人眼睛痛。
多麼似曾相識的場景?
以前他是個混蛋,還好,他早就不是了。
他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恭喜你啊!」
栗夏沒想到他今天竟然沒有和她鬥嘴,也覺得稀奇,兀自嘻嘻笑了一會兒,說:「是很好啊,等正式開始管理栗氏,我就是女老闆了。到時候,我可以更加正大光明地追你。」
倪珞差點兒手抖,一頭黑線:「喬喬三句話不離小爸爸,你三句話不離……」
「小爸爸你找我呀?」後面的喬喬聽見了,立刻把小腦袋湊過來。
倪珞:==
「……沒你的事。」
喬喬又馬上縮回去,嗯,現在不需要他來暖場,他要有乖乖做背景牆的自覺!
「栗夏,」倪珞平復了情緒,似有似無地說,「我們,其實不合適。我沒你以為的那麼好。而你……」
而你其實挺好的。
可栗夏無法理解這句話,愣了半晌,以為他意有所指,垂下眸,輕輕說:「以你們家的條件,確實看不上……」
「不是!」他突然冷硬地打斷她的話,莫名有點兒惱,卻不知自己究竟在氣什麼。既然不想招惹她,隨便她怎麼以為都行,可怎麼就是心裡憋著氣呢。
栗夏望向窗外,好久才輕輕道:「倪珞,你真笨!」
倪珞蹙眉,心思全放在她這兒了。
「應該說癡情吧?」栗夏微微一歎:「你肯定也知道那個女生有很多別的男人對不對?她不戀你,你卻一直想著她。呵,感情真是奇怪。一個吃一個,像是食物鏈。」
「她跟我說,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所以,我說了。可還是沒有回應,看來也是因人而異。如果是她,說一句喜歡,很多人就拜倒了吧?」
倪珞:+ˍ+…你在說神馬?
栗夏回頭看他:「我看見你說的很討厭的那個女生了,就是十週年慶那天。」倪珞詫異地看著她,她卻替他不忍似的,「你和她一起,可她轉身就跟別的男人了。不過,你其實很喜歡她吧?」
「我是很喜歡她,不過,」倪珞忍了半天沒忍住,把車停在路邊,伏在方向盤上笑得肩膀直抖。
「有什麼好笑的?」栗夏給他一拳。
喬喬也湊過來,歡歡喜喜:「對呀對呀有什麼好笑的?喬喬也要笑,哈哈。」
倪珞笑了老半天才抬起頭,重新開動汽車,語調都不穩了:「她叫倪珈!」
「倪珈是,」誰字還沒發音完全,栗夏猛然一怔,幾乎尖叫,「倪珈?倪珞的倪,珞珈山的珈?和你是雙胞胎的那個倪珈?做編劇寫電影的倪珈?嫁進越家成前總理孫媳婦的倪珈?」
倪珞揉了揉耳朵,哼一聲:「我怎麼不知道她的名字前邊可以加這麼多定語?」
「這不是重點好吧?」栗夏幾乎跳腳,想起那天的事,真是糗到爆了,真希望把自己的臉重新組裝一下讓她下次認不出來。
這麼一想,難怪那天看著覺得倪珈眼熟,長得和倪珞這瓜娃子多像啊!
想到這兒,栗夏憤憤不平看向肇事者,某人還在笑剛才的事,栗夏沒好氣地凶他:「為什麼你們長得那麼像,她那麼漂亮你卻那麼醜啊?」
「你眼睛怎麼長的?明明是我帥她醜好吧?」倪珞說完,又故作詫異,「啊?你見過她?」
「沒有!」栗夏立刻否認,當天她說的是孫哲,沒有提到倪珞,所以,應該還沒有穿幫。把人家的雙胞胎誤認成情人這種糗事,不要讓倪珞知道哇。
倪珞繼續開車,看鏡子裡栗夏漸漸鬆氣的表情,彎彎唇角。其實倪珈當時就猜出來,孫哲只是栗夏的借口,她想說的是倪珞。
他怎麼會想到,那顆自由散漫,堅強獨立又咄咄逼人的毛栗子會因為擔心他,幹出這種傻呼呼的事情來?
當時倪珈說了一句話:「看來是真喜歡了,不要傷人心哦,你懂的吧?」
倪珞最不想的,就是傷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