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緋期武藝極高,外面亦已被自己人控制,他不怕對付不了他們。舒殢殩獍
當然目前最緊要的,不是要他們的命,而是趕緊上去為木槿療傷。
這丫頭要麼呆呆木木,要麼千伶百俐,口齒爪牙間從不曾容讓人半分。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狼狽萬狀、病弱無助的重傷模樣。
當日伏虎崗她也失蹤了一回,但到底傷的沒這般重,而且他當時似乎也沒怎麼特別在意她的苦楚。
——再不曾像現在,瞧著她蔫萎不振的模樣,會又憐又愧又氣又恨,心裡一陣陣疼得發緊嬖。
他匆匆脫了自己外衫,小心替她穿了,柔聲道:「乖,忍著些疼,咱們出去便能給你上藥了!」
木槿道:「我剛吐出了一口積在胸間的瘀血,這會兒已經好多了,不怎麼難受了。」
許思顏歎道:「少強嘴了!臉白的這樣,給我闔上眼靜靜地養養神罷!澇」
他說著,將木槿如抱娃娃般托著臀部下方抱起,讓她手臂勾了自己脖頸,恰將她的傷處都避開再碰不著,才起身走向繩索。
尚未看到繩索在哪裡,忽聽得半空中一陣叱喝,卻是青樺在叫道:「誰!」
有短兵相接,火花一閃而逝。
青樺急又問道:「是誰?」
許思顏已經悟過來,急叫道:「截住他!」
分明是金面人看著敗局已定,趁著溶洞中漆黑一片,不聲不響尋了繩索,要攀上去逃命。不想青樺也正下來,竟在繩索上相遇了。
他自然不會戀戰,趁著青樺敵我未分,不敢妄下殺手,一招之後立刻飛奔躍上,直衝洞口。
青樺聽得許思顏吩咐,連忙返身又往回快速攀去。
那金面人已衝到洞口,卻尖著嗓子叫道:「快救太子!」
洞外已有成諭帶了五六名侍衛候著,聞得這話,一時不辨敵友,又不曉得洞內情形,再不敢輕易出手攔截,竟被他如大鵬展翅般一飛衝開,縱身逃去。
青樺在內叫道:「攔住他!」
卻已是不及,那金面人腳下絲毫未作停留,飛快越過眾人往外飛逃而去。
這邊眾人猶在擔憂下面情形,又恐再生變故,匆忙分出兩人前去追擊,先只照應著下面。
成諭拿了火把趴在出入口處照著,高聲問道:「太子殿下,緋期公子,你們沒事吧!」
許思顏明知金面人遁去,一時無可奈何,只高聲答道:「沒事,已經救到了太子妃。」
他看好那繩索位置,飛身攀上。
因抱著木槿,他只能一手攀著。又恐動作太大晃動繩索牽引了她的傷處,也不敢用輕功縱躍攀爬,只用雙足夾緊繩索,待繩索穩住,才向上慢慢蹬爬。
漸漸下方的火把越來越遠,眼前伸手不見五指,許思顏只能憑著感覺繼續向上攀著,卻覺懷中少女呼吸甚弱,便不大放心,頓了身低聲問:「木槿,是不是很難受?」
木槿細軟的手臂便將他環得緊些,悶悶地答道:「沒有。我很好。」
許思顏柔聲道:「若是難受便說出來,若是委屈便哭出來,沒人會笑話你。」
木槿便似有些惱意,「誰難受了?誰委屈了?少拿你哄那什麼依依可人、姍姍動人那套來哄我!」
許思顏無語。
上天給他安排的太子妃,終於不是一截呆木頭,卻是個爪牙鋒利的野貓兒。
壞脾氣的野丫頭!
他心裡暗暗罵了一聲,繼續捏緊繩索攀爬。
還沒攀兩下,脖頸間忽然一熱,然後又是一熱。
他身子一僵,心頭卻是驀地柔軟,彷彿被那滾落的熱熱液體燙得化了。
他聽到木槿在啜泣,很低很低地啜泣,像被人欺負了的孤單小女孩兒,那樣的委屈和傷心。
他一動不動地掛在繩索上,由著她窩在自己肩頸上孩子般地哭泣,將淚水糊了他一脖子。
然後,他低低道:「木槿,我在你身邊呢!我一直在你身邊呢!」
那啜泣便漸不可聞。
他繼續向上攀著,卻覺自己抱著個人在繩索上掛了那麼久,反而力氣更大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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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處,成諭、青樺等自然早就候著了,連忙拉他們上來時,許思顏忙吩咐道:「小心,太子妃背上手上都有傷,別碰著了!」
木槿借了親衛力道爬上來,四下打量時,只是自己和許思顏的親衛大多到了,地上插了七八支松油火把,照得小小破廟亮如白晝。
角落裡有兩具屍體,俱是和下面那墨衣人差不多的裝束,想來應該是金面人帶來的高手。
許思顏顯然早有準備,那兩人一個中毒而亡,一個被利刃割喉,並未鬧出太大動靜,更未及通知下面的主人。
若是打草驚蛇,他們挾了木槿在手,就沒那麼容易對付了。
沈南霜已上前來,先瞧了許思顏無恙,才上前扶了木槿,輕聲問道:「太子妃,你沒事吧?」
木槿道:「自然無事。一時不慎,才誤入陷阱而已!」
她還身著白日喬裝換的男孩綢衣,前面瞧著倒還看不出破爛來,肩部和後背自然早被許思顏的深青色外衫裹住,除了臉色雪白,雙目幽暗,一時倒也看不出外傷。
沈南霜便鬆了口氣,返身打開自己的隨身包袱,取出一件衣衫抖開,說道:「太子,眼看入秋了,天涼;何況如此衣衫不整也不妥當,先穿上這件吧!」
許思顏正瞧著木槿。
原一直笑話她胖,如今看著她穿著自己的衣衫,空落落的像掛在身上,反覺得清瘦得可憐;何況剛抱她攀爬,也未覺得她沉。
站於眾人跟前,她的臉龐繃得緊緊的,除了濃睫微濕,再看不出方纔曾悄悄地哭過一場。
她的小小身板挺得筆直,只是衣擺下的腿腳分明正微微地顫著,彷彿一陣風吹過,便給她吹得遠遠的。
「太子……」
見許思顏不動彈,沈南霜再走近些,在他身側輕輕地喚。
許思顏回過神來,掃一眼她手上的衣衫,問道:「有沒有帶太子妃的衣衫?」
沈南霜呆了呆,垂頭道:「出門時太子妃還沒消息,南霜疏忽了,就未備著。」許思顏道:「便是一時未找到,早晚也會找回來。太子妃是太子府的主母,與我夫妻一體。我知你素來忠誠仔細,以後你凡是想著我的,也需想著太子妃的才好。」
沈南霜低著眸,應道:「是,太子。」
許思顏便去攜木槿的手,輕笑道:「這荒山野林的,也無車轎,不如我背你?」
木槿瞧瞧周圍從人,便覺如此著實大失體統,遂道:「我沒什麼事,可以自己走。」
沈南霜忙道:「我可以背太子妃!太子,先披上衣服吧!我來照顧太子妃!」
許思顏皺眉道:「奔忙這一路,哪裡會冷呢?先收起來罷!」
沈南霜便僵住,然後慢慢咬住唇,低頭折起衣衫。
出入口處又見紅影一晃,卻是孟緋期又如鬼魅般飄了出來。
一身緋衣在黑暗中一樣艷烈如火,如花的容色,如冰的眼神,本就是個謎一樣的男子。
而木槿看著他,更有著冰火兩重天的幻覺。
但她到底向前踏了一步,微笑道:「緋期……哥哥,那人已經收拾掉了?」
他們素常在皇宮,偶爾也有見面的時候,但當著眾人面喚他哥哥,卻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孟緋期盯了她一眼,點頭道:「本想留活口,不小心劍太快了些。那個戴面具的我也會找到,不會饒他。」
他說畢,便已飛身奔往前方密林,再不曉得是去追那金面人,還是做別的什麼事。
廟外便有人讚道:「好快的身手!」
許思顏已聽出是樓小眠的聲音,不由負手笑了起來,「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在府裡看帳冊麼?」
樓小眠道:「太子也忒殘忍,便是在京中處理事務,這時候也該下衙休息了吧?」
許思顏輕笑道:「瞧你好端端一個大男人,走上幾步路都能喘個不停,跟病西施似的,何必喊你過來勞神費心?」
他轉眼見樓小眠正從一頂二人軟轎內步出,立刻轉了話頭:「不過,多活動活動對身體也好。木槿,你便坐小眠的轎子回去吧,他陪我騎馬,正好一路看看風景。」
木槿方才雖逞強說要自己走回去,但何嘗不知自己身虛體乏,不僅皮肉外傷頗重,連內腑都已受損,真的再奔波勞碌,指不定落下什麼病根。
聞得許思顏如此說,她便輕笑道:「如此,豈不是會累著樓大哥?」
「太子那張嘴,哪有一日肯不損我幾句?你聽他胡謅呢,我哪有這麼弱了?」
樓小眠走到她前,細細瞧她臉色,已皺眉道,「早上還好端端的,這會兒怎麼就這模樣了?」
伸手便搭上她脈門。
木槿幾乎已站不住,半倚在許思顏胳膊上,歎道:「出門沒翻黃歷,今日必定八字犯沖,不宜外出。」
樓小眠並未刻意學醫,但他自幼病弱,人又聰穎絕頂,遂無師自通學了一手不好不壞的醫術。此時野外無醫,此時居然派上了用場。
許思顏問:「小眠,木槿怎樣了?」
樓小眠沉吟片刻,答道:「傷勢不輕,需盡快回城調治。剛應該服過扶正固本之藥了吧?最好有對症的傷藥也先用上。再則,外傷不輕,已經有了炎症,別再著了風,到時染了風寒就麻煩了!」
他揚起手,柔聲道:「太子妃,快去轎裡先歇著吧!」
木槿點頭,轉頭向青樺道:「青蛙,我有個包裹還在下面,去幫我拿上來。」
方才許思顏急著帶她上來,眼見她的包裹被金面人尋解藥尋得散落一地,也未及收拾,聞言忙道:「對,那裡邊害人的東西不少,救人的寶貝想來也有一些。」
木槿便瞪他。
許思顏見她還有力氣發怒,倒是大覺暢快,又道:「裡面似乎還有個怪物?」
他的目的是救木槿,在溶洞裡便沒顧得上問起許世禾。此時木槿安然救出,立時便想到這人被關押了不知多少年,必定另有蹊蹺。
木槿便道:「這人有用,太子派人把他弄上來。他是……」
她踮了腳,在許思顏耳邊低低了一兩句,待還要繼續說時,只覺陣陣地暈眩,再也支持不住,腳一軟人已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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