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思量,寶篆香銷燭影低(五)

木槿歎道:「若你不是太子,我又怎會嫁過來?」

許思顏點頭,「嗯,我現在是太子,但如果發生意外,不再是太子,而是一介平民呢?」

木槿的眼睛便亮起來,「那更好,省得和那些人勾心鬥角,你累我也累。舒琊殘璩從此天高雲闊,憑咱們的才識身手,哪裡去不得?等咱們玩得倦了,累了,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置幾畝田地,建一座宅院,生一堆孩子,從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何等快活?」

許思顏從記事起便是帝子皇孫,再不曾想過還能有那樣靜謐平和的平民生涯,一時聽住了。想著可以離了每日費盡心機的朝政之事,卸下滿心防範,拋開虛假面具,他居然有些悠然神往。

然後,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那麼如果那次我在兵亂之中你沒能將我救下來,我就那樣瘋了呢?你還會朝夕陪伴我嗎?楫」

「當一輩子的小寡.婦?」木槿搖頭,「除非我和你一樣瘋了!」

「……」

許思顏相信木槿說的是真話,可這真話實在太殘忍。

他黑了臉想要拂袖而去,卻只拂到了她膩.白如脂的曼.妙軀.體,然後看她因他輕微的動作便已泛紅的臉龐。

「死丫頭!小槿你這死丫頭,看我掐死你!」

他呈餓狼撲食之勢,狠狠地將她撲下譖。

凌厲兇猛的姿態,何止要掐死她,簡直是想將她活活撕碎吞噬。

「大狼——」

木槿不勝苦楚,好久才嗚咽著斷續辯解道:「那時……我們何嘗這麼要好了?」

那時他們尚未圓.房,她尚敢對某些事、某個人抱著如晨霧山靄般的隱約幻想。

那夜之後,他們終於被逼得不得不走向早已預定的軌道,正視雙方早已是夫妻的現實,並讓這個現實努力變得美好快樂。

如果努力過,卻依然不得美好,無法快樂,那放棄顯然是最好的選擇。

木槿並不覺得自己錯在哪裡。

在她被折騰得險些昏厥時,她聽到許思顏低喘著說道:「你若想著要我全心待你,你怎可不全心待我?」

她不全心待他嗎?

可她心裡又還能有誰?

有個月光下沉穩清淡的身影在腦中瞬間閃過,卻飛快被她甩去。

若非她心裡有他,她焉肯在兵亂那晚由他往死裡作踐自己?

又焉肯沒羞沒恥地將自己的身體呈上,容他這樣操控自己的愉悅和痛楚?

一半在天堂,一半在地獄……

-------------大狼是禽.獸--------------

某些事本就是化解夫妻矛盾的無上良藥,而某些時候的爭執則常會在事後被視作***,不但可忽略不計,回憶起來甚至會有絲絲甜蜜。

於是許思顏依然只入太子妃的鳳儀院,太子妃也開始盡責盡職地打理太子府內務,並常和太子一起出席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往來應酬。

吳帝許知言派在鳳儀院的姑姑觀察了許多日,回報了許多次,許知言終於確定自己的兒子兒媳的確沒在演戲,而是真的愛得如火如荼,心下大是欣慰。

偶爾木槿忙碌起來,不及到宮中請安侍奉,許知言反叫人傳話給木槿:「朕一切安好,太子妃不用顧慮,輔助太子要緊,不必每日入宮請安。」

多少人認為這對強扭的瓜不般配不甜蜜,看了整整三年的笑話,還想把這笑話繼續看下去,如今恐怕不得不失望了。

當然更失望的是慕容府。

幾番審訊下來,陸續風聲傳出,無人不知慕容家有兩位公子捲入謀逆大案裡,若不是太子妃相救,太子就是不死也得瘋了。

太子百般冷落太子妃,卻蒙太子妃救下一命;太子曾那般盛寵慕容良娣,卻被慕容家這等暗算……

無怪太子憤懣之下起了戒心,連帶原來寵上天的慕容良娣都被捋去了掌管太子府之權,冷落在蟾月樓,再難見太子一面。

臨邛王恨不得長出一百張嘴來,說明慕容繼棠之事與他們長房無關,全是廣平侯那支幹的好事。

可事實是,慕容太妃病蔫蔫的,鐵了心要護下慕容繼棠。

慕容皇后亦歎道:「大哥,你與二哥是我左膀右臂,若斷去一支,你雖一時沒有痛感,但元氣大傷之餘,人要將你一併斬去,也將輕而易舉。」

於是臨邛王硬著頭皮繼續扛著,只帶口信讓慕容依依一邊設法挽回太子之心,一邊靜候這次風雨過去。

慕容家有慕容皇后在,且臨邛王、廣平侯各掌兵權,想強硬護下慕容繼棠,吳帝若硬要下旨再將他抓回,便不得不細細思量一番。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當年許知言為奪帝位,多賴慕容氏強大兵力;而如今,太子要治慕容家子弟謀.逆之罪,亦不得不瞧瞧慕容氏的實力。

於是,慕容繼棠依舊安然無恙地住在慕容府。

但也僅限於他安然無恙而已。

樓小眠雖被當作失德無行之人,一路戴著鐐銬押入京中,但有鄭倉和成諭等照應,倒也不曾吃多少苦頭,幾天飛來的牢獄之災過去,便照舊回御史台處置公務,正好協助許思顏處理江北謀逆案。

他心思縝密,行事細緻,遂讓許思顏輕便不少。

母后的娘家人不便動,他便依樓小眠建議,撇開與慕容家關係親厚的高官暫時不予處置,先將其他參與者定罪。

《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