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往事,榮辱塵中無了年(一)

眼看已至長秋殿,偏殿裡宮人早已預備好晚膳,許思顏也不急著用膳,只吩咐道:「取紙筆來!」

木槿隨他過去,親自為他鋪開紙箋時,卻見他連下兩道密旨。

一道是給扼守朱崖關的慶南陌,讓他留心接應保護雍王,必要時可動用武力;一道則是給佈於陳州、寧州一帶的暗衛,讓他們全力保衛許從悅安全。

木槿便知許思顏面冷心熱,當著吉太妃的面,雖對許從悅淡淡的,卻早已打算調度保護。

許從悅從小刻苦,武藝本就不弱。去年伏虎崗吃了一次大虧,也開始警覺許多,身畔隨侍不乏高手。再有大股兵馬和暗衛保護,即便廣平侯的軍營是龍潭虎穴,應該也可以全身而退了。

密旨當即便送了出去,確保能先於許從悅到達朱崖關和陳州軺。

隨即又傳了宮中主事太監和禁衛軍統領問了宮內外搜查情況,再聽禮官一一稟報了王公大臣們弔唁情況,又問了近日還要預備的喪儀細節,才有空坐下來用膳。

隔了這許久,飯菜自然早已涼透了。

王達小心道:「已在重新預備了,皇上、皇后請稍候。」

許思顏搖頭道:「都是素菜,涼了不妨。另做一碗熱熱的素湯給皇后便好。」

他頓了頓,又道:「樓小眠失血過多,叫太醫開些食補的藥過去讓膳房做。既是藥膳,便不用顧忌葷素,明白麼?」

王達忙道:「是!矮」

喪儀期間帝王后妃及文武百官都需齋戒,不得沾染葷腥,不得宴游奏樂。

但樓小眠本就體弱,又傷成那樣,再吃個一二十天素食,恐怕那本就風吹得倒的身體愈發要羸弱不堪。

王達等久在宮中,心生七竅,對新帝之意心領神會,自然會教太醫開點什麼山雞人參湯、血燕野鴿湯之類的「藥膳」給他好好進補。

而那廂木槿早已喚明姑姑拿了許多衣帛珍玩賜給花解語,又傳令宮中不許議論此事。

花解語雖曾流落青.樓,到底從.良已久,如今又算是許從悅的侍妾。出了這樣的事,她面上固然不好看,許從悅也是面上無光。

吉太妃捉.奸捉到了兒子侍妾,無疑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禁衛軍原只駐守於皇城四面角樓和各宮門外值房內,並不入駐內宮。

但宮中搜了許久都沒能搜出刺客來,整個喪儀期間禁衛軍便都入駐於內宮各處宮殿,夜間更是分班巡邏,不許人隨意走動。如青樺、織布等皇后近衛,原來雖能入宮,卻只能在各處宮殿門外等候,此時也令貼身保護皇后,以防不測。

如此一安排,便有居心叵測之人,一時也不敢再有動作。在木槿下令杖斃兩名議論吉太妃「捉姦」之事的宮女後,此次事件便成了宮中不可說的一件謎案:大部分人不知內情,知情的宮人再不敢多一句嘴。

朝堂內外人們所知道的就是,喪儀期間有刺客暗害皇后,看著素常嬌巧溫和的皇后揮劍砍人,將刺客大卸八塊,血腥味在安福宮盤旋數日不散;諸太妃、太嬪受了驚嚇,皇上令留於各自宮中好生靜養,實則已被禁足軟禁;所有相關人等株連家屬,不是刺配就是發賣,境遇極是淒慘;新帝下了旨意,再有對皇后不利者將以謀逆論處……

如此整頓一回,隨後的弔唁、移靈、出殯等程序便順利得多,儀式再繁瑣也無人敢暗中使壞,宮人亦是兢兢業業,再不敢對新帝、新後有一絲不敬。

隨後登基大典亦隨之十分順利,連天象都呈祥瑞之兆,於是更見得新帝順天承命,萬民臣服。

繼位當日,許思顏下詔大赦天下,改年號弘元。

隨即,禮部頒下早已預備妥當的聖旨,尊慕容皇后為皇太后,上尊號端順,移居德壽宮;太子妃蕭木槿冊皇后,移居昭和宮。

他那個不幸被打入死牢的六皇叔荊王許知興,直到此時才被放了出來。雖然確認他的確不曾參與謀害皇后,但御前失儀,一樣可以定罪。新帝遂將其由親王降作郡王,削一年俸祿,令其閉門反思,頓將其身為皇帝叔父的驕狂氣焰打得無影無蹤,正給那些自恃身份的老臣立了榜樣,看誰敢對新帝不敬。

至於挑唆他的兩位大臣自然也被抓了,一名是臨邛王妃的表弟,受刑不過吞金自盡;另一名倒沒什麼背景,只是附和了幾句,也逃不過削職奪官的命運。

於是連朝堂上下,都已知曉這皇宮裡絕不能惹的女人,除了慕容太后,還有一位蕭皇后。

樓小眠自那日救護木槿中了一刀,傷勢沉重,一時不便搬動,許思顏早令人在樂壽堂收拾出三間禪房安置他和他的隨從,每日令太醫輪班值守診治。

可憐他本就是風吹吹便倒的身子,再加上如此凶險的外傷,病勢屢起反覆,木槿過來看望幾次,都昏沉沉睡著,蒼白清瘦得彷彿只剩了最後一口氣,讓她懸心之極。

最後許思顏破例宣了顧無曲進宮,讓他也參與救治。

恰顧無曲狗膽包天,坑了許思顏無數藥材,終於辛苦煉製出了一爐大歸元丹,一爐七顆,據說有起死回生之妙用,許思顏遂賜了三顆給樓小眠。樓小眠在服完兩顆後,終於退了高燒,慢慢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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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