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語抿唇一笑,「還好,只是拘束了些,不如外面自在。還未謝過皇后賞下的那些東西呢,委實貴重了些!」
木槿歎道:「再貴重亦不過是些死物,與你為我做的相比,又值什麼?本該喚你多到我宮裡說說話兒,近來委實忙了些。軺」
其實不僅是繁忙的緣故。
花解語的身份在那裡,何況又有從前那段見不得人的青樓經歷,二人身份地位委實懸殊。那麼多雙眼睛瞧著,加上明姑姑等勸著,即便她救過木槿,木槿也不方便時常見她,只能厚加賞賜,多加維護。
花解語明知此理,慵慵懶懶地笑了一笑,「我也不曾做什麼,不曾丟什麼,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她向後退了幾步,卻和明姑姑站在一處,靜靜地侍立著,再不打擾木槿和樓小眠敘話。
木槿只覺這女子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但她既與樓小眠一處,又那等相救自己,自然不會不利於己,遂放下心來,只與樓小眠閒話。
無非問他近日身體怎樣,飲食醫藥怎樣,然後提起那驚魂一日氨。
樓小眠問道:「聽聞行兇者已經繩之以法?主使者呢?」
木槿輕歎,「動手的那些人,或自盡,或被殺,倒也不曾逃走一個。說起誰在主使,真要細查,未必查不出;便不是查也未必猜不出。只是……」
慕容繼棠是直接指揮行動之人,那麼,臨邛王多半是指使者,至少也會是個知情者。慕容太后無論知不知情,都會是他們的維護者……
臨邛王手握兵權,慕容雪則與許思顏有母子情分。他初踐帝祚,根基未穩,不論是開啟戰端或母子決裂,於他都極為不利。
木槿在安福宮當著后妃宮人的面將呂緯大卸八塊,並非一味地耍狠鬥蠻,藉此立威,讓所有人知曉如今誰才是這宮中主人而已。
除了將許從悅遣去陳州,她和許思顏並沒有再往深裡窮究此事,也便是這個道理。
樓小眠心中明白,只歎道:「雖然如此,難道就由著那些人橫行下去?」
「橫行?」木槿輕嘲,「我倒要瞧瞧,他們還能橫行到多久!不論如何,皇上才是名正言順的天下之主,掌生殺予奪大權,有的是時間和實力培植親信,削弱權臣……何況又有樓大哥這等大才子相助!」
她目注樓小眠,笑意似沾了窗外木芙蓉的嫣然,「樓大哥要不要跟我打個賭,三年,最多五年,思顏便可兵不血刃解了某些人兵權,奪了某些人官銜,讓他們再也翻不出半絲風浪來!到時咱們便有再多的恨或怨,還怕出不了氣?」
無權無勢之時,再怎樣的煊赫威風,也是昨日黃花,怎能與天下之主相比?
樓小眠瞧著這眉目張揚艷色奪人的女子,不由地一恍惚,才輕笑道:「果然是好主意!待皇上立足腳跟,磨也能將他們磨死。不過忍一時之氣,既保仁君之名,又保天下安寧,於已於國兩相有益,自然極好。不過他們既敢出手,只怕不會善罷甘休。」
木槿道:「以皇上目前的實力,加上蜀國相助,咱們只要處處小心,應該不難應對。他們贏面不大,不太可能明著挑釁,我們嚴加戒備,不叫他們暗害到咱們就行了!」
樓小眠瞧她眉眼彎彎,依然帶了幾分少女的嬌稚,不覺微笑,「曉得嚴加戒備就行。類似的事,下面必定還有。太后送你的那個老宮女,也需多加留心,別被她在暗中使絆子。」
木槿道:「那個香頌姑姑?早就叫人留意著了!安生些便罷,若不安生,不過是她自尋死路!」
指尖在弦上輕輕一挑,清澈琴音裡頓染上一抹殺機,淡若煙雲,卻凜若冰霜。
她向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若欺到頭上,笑裡藏刀,殺人無形,真當只有他慕容家會使麼?
樓小眠便唇角微揚,清淺笑意幽雅靜美,直可入畫,「這事兒若在琴邊說著,真真讓我的琴也俗了!」
木槿怔了怔,果覺是自己玷污了敬愛的樓大哥的獨幽,不由有些心虛,忙站起身來,卻坐到了他床側,笑道:「話說,我還有件事兒想問你呢?」
樓小眠秀眉微抬。
木槿順手拈過案上的松子,嗑了兩顆,方問道:「小今是誰?」
無人見樓小眠衾被下的指尖一顫,更無人知從心頭直傳到指尖的驟涼驟熱。但他秀美的面龐卻紋絲不動,半晌那低垂的濃睫才蝶翼般輕輕一扇,清寂雙眸如山間溪泉般緩緩從木槿面龐滑過。
「怎會問她?」
木槿笑道:「那日假山裡,我明明聽得你聲聲喚小今,可不是小槿,或木槿!」
去年木槿和樓小眠被人栽污有染,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涇陽侯府派在樓小眠身邊的侍兒黛雲便是以死力證,他們二人說說笑笑,言行無忌,甚至親耳聽到樓小眠極親暱地喚木槿為「小槿」……
木槿開始疑心著是不是那侍兒為替姐妹報仇而刻意污陷,但那日她在山洞裡雖手足無力,卻聽得清晰,他的確在喚她「小今」,且喚了好多遍。
見樓小眠靜默不語,木槿愈發好奇,追問道:「自然不會是我吧?」
她三四個月大時便被蕭尋夫婦收養,從來就叫木槿,何曾叫過小槿?
她雖不知生身父母來歷,但料想便是生身父母在世,那麼點大便將她遺棄,再相見也不可能認出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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