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捲,幾多惡雲亂花枝(一)

退路已封,來路已堵。

片刻後,大約所有人都會知曉皇后在這邊「私會」蜀國太子吧?

木槿盯著慕容依依,只淡淡道:「柔妃,你不是時常病著時常暈倒嗎?怎麼今日這般生龍活虎,奔得比兔子還快?要不要請皇上給柔妃改個封號,叫作虎妃?轢」

慕容依依一呆,「皇后說笑了!」

這才恢復了幾分慣常的嬌弱纖柔。

明姑姑已恨得咬牙,卻笑道:「皇后果然說笑呢!生龍活虎還是小可,重要的是忽然學了身神鬼難測的工夫可以跟蹤皇后,或者順帶連千里眼、順風耳那等妖術也學了?」

木槿懶懶道:「難道讓皇上封她作妖妃?」

她邊說著,邊伸手欲推開她返身離去。

誰知慕容依依果已生龍活虎,迥異從前,居然咬了咬牙攔住她,甚至扯了木槿胳膊,將她往木槿花的方向拉扯簌。

蕭以靖正在那邊。

木槿皺眉,眸中寒意森然刮向慕容依依,「放手!」

慕容依依瑟縮了下,鬆了她的胳膊,兀自扯緊她袖子,秋水雙眸已盈盈向蕭以靖顧盼,笑道:「原來蕭太子也在這裡!久聞蕭太子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依依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蕭以靖冷淡地盯著她,連笑容都欠奉一枚,懶懶道:「聽聞從前太子府裡有幾個小妾不把我妹妹放在眼裡,柔妃與妹妹如此要好,應該不是那幾個賤人中的一個吧?」

慕容依依臉色一白,輕聲道:「太子說笑了!皇上以『柔』字相封,無非因我雖恭順溫良,又怎敢不把皇后放在眼裡?」

她又拉木槿往木槿花邊去,驚異道:「這是什麼花?葉子瞧著倒像是槿花呢,可這花這般美……啊!」

她忽然淒厲地痛叫出聲,絕美的面龐幾乎疼得扭曲,汗珠立時涔涔而下。

木槿站在原地動都沒動彈,也不見手上怎麼作勢,已經翻過手腕,不但掙脫了她的拉扯,還抓過她的手腕只一捏……

竟在瞬間將她扭得關節脫臼。

「柔妃娘娘……」

香頌大驚,急上前要說話時,木槿指掌間輕輕一送,又將她脫臼的關節送上。

那因骨折而鑽心般的劇痛頃刻間緩解。

饒是如此,慕容依依已疼得面無人色,顫著青白的唇一時說不出話來。

木槿閒閒道:「都說了讓你放手,為何還如此慇勤?俗話說得好,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被人害的次數多了,我可是驚弓之鳥!柔妃,可曾碰疼你了?」

這個碰得用得妙。

慕容依依好歹將門之女,被皇后輕輕碰了碰便疼得慘叫聲三里外都聽得見,委實不能怨別人。

且慕容太后、蘇賢妃等都在附近,人人都能聽得到,且人人都能看得到,甚至沿池的柳蔭下,隱約已看到樹蔭間有人正往這邊奔來的身影。

被人發現在這邊與蕭以靖說話那是必然的了,但眾人矚目之際想再動什麼手腳卻也不容易。

蕭以靖已退後幾步,淡漠地看著慕容依依,黑眸裡的微嘲彷彿正看著一場笑話。

慕容依依美麗的眸子裡已是克制不住的憤恨和羞怒,疼出來的盈盈淚光竟然沒有滑落。

木槿挑著眉眼瞧她,白淨如玉的面龐映著絢爛盛綻的錦繡槿花,愈發地颯爽不羈,迥然不同於素常女子的嬌媚柔弱,令人見忘俗,難以瞬目。

慕容依依只覺滿心憤懣之外,又多了幾分嫉恨——她以為她永遠只會嫉恨木槿的受寵,卻從未想到,有一天她會連著她的容貌一起嫉恨。

她向右踏出兩步,冷冷地看著木槿,身後水色泠泠,亮得刺眼,一時模糊了她那張精緻的面龐,也模糊了她眸心的顏色。

木槿正猜著這女人想做什麼時,慕容依依忽然又伸出手來,竟又拉扯向木槿臂膀。

木槿豈肯容她再抓到,拂手甩開時,慕容依依卻似受了重重一擊,驚呼道:「救命!」

人已向後踉蹌著,一頭栽入池水中。

香頌驚住,隨即撲到水邊,高叫道:「柔妃娘娘,柔妃娘娘!柔妃娘娘落水了,快救人啊!」

不用她喊,臨邛王妃林氏伴著慕容太后匆匆而來,一路已禁不住急問道:「怎……怎麼了?」

木槿立於岸邊向水中看時,卻見慕容依依在水中掙扎撲騰,身形反而離岸邊越來越遠,顯然不會水。

這算是……用生命來栽贓?

這戲便演得極真實了。

若非被栽贓的是自己,木槿簡直要為她擊節稱讚。

身後人影一閃,卻是蕭以靖躍入水中,利落地托起慕容依依,送到岸邊。

香頌和慕容太后身後隨行的宮人早已奔過去,連拉帶扯把她救上岸來,連聲喚道:「娘娘,娘娘!」

慕容雪驚怒道:「怎麼回事?」

慕容依依濕淋淋地躺在母親懷裡,臉色雪白,嗆咳得似要將心肺都給吐出來。

她手指雪白,顫抖著指向木槿,雙眸黑幽幽地看著她,一臉的又驚又懼,啞著嗓子道:「皇……皇后……推……」

蕭以靖已濕淋淋地躍身飛上,冰冷的眸子霜雪般向她臉上一劃。

慕容依依驚恐,頓時畏怯地瑟縮了下。

======

《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