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捲,幾多惡雲亂花枝(三)

香頌聲音愈發地低下去,「回太后,奴婢也是聽說過羊皇后那件事,心底不安,才想著趕緊稟報皇后,希望有祈禳之法。因如煙等大宮女和德壽宮不熟,奴婢仗著這張老臉,尚能在德壽宮進出自如,所以便自己過來了,不料……」

她惶然看一眼木槿,「柔妃娘娘所言,句句屬實……皇后,惡兆已現,望皇后娘娘凡事三思,三思啊!」

言畢,她竟以頭搶地,直磕得頭破血流,一片淋漓。

慕容雪便吩咐侍從道:「去帶瑤光殿皇后的貼身侍兒過來,先問禮服著火之事是否屬實。轢」

明姑姑已氣得哆嗦,只恨當著太后、皇帝的面,不好太過放肆,遂亦走到前方跪了,說道:「回皇上,柔妃、香頌所言不實!此事為有心之人算計,明知皇后、蕭太子都頗喜槿花,故意遣出兩個小宮女持了這種與眾不同的槿花在手,先後指點了蕭太子、皇后來賞花,不知打算設怎樣的毒計。皇后一見太子在此,便說此事巧得詭異,立刻打算離去。這才說了一兩句話的工夫,柔妃、香頌便衝出來,扯了皇后不許她走,皇后想甩開她,她竟自己跳下了河栽污皇后!」

她瞧著香頌卑微謙和的模樣,高聲道:「奴婢不會扮委屈裝可憐,皇后也早就和奴婢們說了,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犯不著學那起一直想害她的小人,一哭二鬧三磕頭四暈倒五跳河,以為皇上心一軟就會迷了眼,分不清是非黑白!」

滿臉鮮血伏在地上的香頌頓時一僵;而嗆了河水似乎隨便都要暈倒的慕容依依握緊了拳。

臨邛王、林氏、慕容繼源等面面相覷,卻再不肯多說一句。

畢竟目前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無非雙方人馬各說各話,且都是查無實據的事。他們完全料不定新帝心意,一個不好鬧得慕容氏和新帝更僵,於他們全無益處。

手中木花嬌艷欲滴,許思顏的面色卻深冷如淵羲。

他的目光從眾人面上掃過,然後看向蕭以靖,「內兄,可需先換一換衣服?」

蕭以靖略一弓身,「連皇后的禮服都能無故失火,這宮中的衣物,請恕臣不敢更換!」

慕容雪溫慈地目注於他,微笑道:「倒讓蕭太子見笑了!其實我大吳立國百餘年,也是第一次遇到這事兒。」

話猶未了,那邊派瑤光殿的內侍已經領著秋水、如煙匆匆而至。

待兩名侍女過來叩拜了,內侍方稟道:「回太后,秋水姑娘、如煙姑娘都不放心,剛也正候在德壽宮外聽消息呢!」

慕容雪便問道:「剛才香頌說皇后禮服無故起火,是否屬實?」

秋水、如煙雖然玲瓏,可瞧著眼前慕容依依和香頌的慘淡模樣,怎麼也不像木槿吃過虧的樣子,只得據實答道:「回太后,屬實。」

「是你們親眼看著禮服無緣無故起火的?當時沒有可疑人等出現?」

二侍女對視一眼,如煙才道:「當時那屋裡只有奴婢帶了兩名宮婢在裁衣裳,並不曾有可疑之人出現。便是那兩個宮婢,起火前後也在奴婢跟前,不曾靠近過禮服。」

如煙等是木槿從蜀國帶來的,且旁人不知道的,她們二人也曾和木槿一起學過武,身手雖說不上太高明,但即便是孟緋期那樣的身手,也不可能大白天她們眼皮子底下放一把火而不驚動她們。

慕容雪已微一闔眸,低歎道:「莫非還真是天意?」

木槿便看向許思顏,「皇上可相信天意?」

許思顏低眸瞧著手中的花朵,懶懶道:「信!」

「哦?」

「知道皇后嫌夏天穿那些禮服熱,所以天意送下一把火,把那禮服給燒了!」

許思顏抬眼與她對視,明澈雙眸正映著暢朗陽光,黑亮得反而讓人看不出其中喜怒,獨唇角有優雅弧度上揚,顯出淡淡笑意。

輕輕彈開指間木槿,他向慕容雪一躬身,說道:「母后,既是皇后冊立後出的事兒,根本不能與羊皇后相提並論。」

慕容雪點頭,卻和煦地道:「雖是如此,到底不是什麼好事。既是天有警兆,皇后也該多多反省反省,平時行止有無不檢之處。皇后年輕,路還長呢,若曾犯錯,還是及時改正為好。」

她的溫柔目光悠悠一轉,在木槿臉上頓了頓,竟落在了蕭以靖身上,卻依然在和木槿說道:「槿兒,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行止不檢、改正錯誤云云,不僅在針對木槿,亦似在奉勸蕭以靖。

畢竟蕭以靖是兄長,責任似乎更大些,只是礙於他的身份,不便明著指責罷了。

以慕容雪這樣寬容溫慈的神色,木槿若是應了,等於默認自己行止不檢,連帶蕭以靖面上無光;若是不應,那就是不僅沒把「天意」放在眼裡,更沒把太后放在眼裡……依然是蕭氏沒家教。

木槿眉目微凝,上前向慕容雪一躬身,「兒臣愚拙,尚請母后指點,兒臣何時何處行止有過不檢之處?是兒臣與自家兄長說了幾句話,還是兄長手賤救了想陷害兒臣的柔妃?」

慕容雪微笑道:「原來皇后無錯!想來上天給皇后的警兆,是給錯人了!」

木槿道:「這是上天給兒臣的警兆,還是有人給兒臣的警告,亦或藉機想與別的什麼事布成對付兒臣的天羅地網,一切有待核查!母后不過聽了侍婢們幾句話,都不曾親眼到瑤光宮瞧上一眼,便一口咬定是上天給兒臣的警兆,未免有偏私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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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