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于飛,瓊台暗彈棋局深(二)

相處二十餘年,始終那樣不遠不近,在她可以觸碰卻無法擁抱的地方。

原來早已那般疏離防範……

不對,是從頭至尾就那般疏離防範,甚至待她比待她的侄女更加狠辣無情……

令她意外小產,終身不育,不得不辛苦掬養他和夏歡顏的孩子,並用娘家的勢力助他們的孩子穩坐儲君之位,直至今日君臨天下…輅…

其實她早已猜到呵,只是癡癡地抱了一線幻想,以為付出這一切終究能有所回報!

可他終究追隨心愛的女子而去,如一道從她跟前倏忽閃過的流星。

她付出一生,得到的到底是什麼?

就這滿宮繁華,一生孤寂?

滿心疼意蔓延,寸寸撕扯,竟比活生生被人捏碎更覺煎熬苦楚。

慕容雪吸著氣,努力地緩解心口難耐的疼痛,卻慢慢仰起脖頸,看著金碧輝煌卻空曠落寞的殿宇,終於有勇氣痛斥那個自己愛了多少年的男子,一字一字地說道:「許知言是主謀,許思顏是從犯!從依依入門的那一天起,他們就沒打算讓她懷上皇家的血脈!他們只打算讓木槿誕育皇子,他們只打算讓那女人鍾愛的女兒成為大吳皇后!嬗」

否則,怎麼理解太子先前的女人一無所出,而蕭木槿卻能在一年間兩次懷上身孕?

慕她目眥欲裂,淚水盈了滿眶,卻又生生地逼了回去。那雙曾經美艷動人的眸,便泛起血一般鮮艷的紅。

「慕容氏滿門,為他們父子打江山,為他們父子守江山,最終只成全他們對那個女人的愛意,只成全了我們姑侄二人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嗎?」

她猛地站起,狠狠掀翻了旁邊的黑檀矮榻。

「噹啷」一聲,仙鶴香爐跌落地上,爐灰四散。

原來傳遞悠悠芳香的仙鶴脖頸,竟已從中折斷,立時身首異處。

香氣濃得妖異的空曠大殿裡,只聞得女子近乎癲狂的沙啞笑聲。

「哈哈,哈哈,我生不了孩子,依依生不了孩子,我們不過是他們父子的一場笑話,笑話!」

--------------寂月皎皎首發----------------

樓家別院。

樓小眠素衣如水,眉目淺淡,正執筆在手,勾畫著一幅輿形圖。

城池綿延,江山如畫,盡在筆間快意遊走。

胸有丘壑,方能筆落千山,氣吞萬里。

鄭倉稟道:「鹿家敗落,已成定局。只是居峌王自親手殺了鹿夫人後,性情越來越多疑暴躁,行事狠辣得很,和剛繼位時的軟弱簡直判若兩人啊!」

樓小眠薄唇微微一勾,很淡很淡的笑,卻如一朵雪地裡初初綻開的白梅,清冷而涼薄。

他低低道:「親口下旨抄殺岳家滿門,眼睜睜看著最愛的女人.流盡鮮血慘死跟前,連自己親生的女兒都沒機會再看上一眼……若這還不能讓他變,他還是不是男人?」

筆走龍蛇,飛快勾至北方,狼毫忽然輕徐,帶了幾分柔和,慢慢地勾畫其間的山川河流,荒漠草原。

鄭倉道:「竺大人來的密函,再三提醒公子注意族人安全。前有金相強勢,後有鹿相狠霸,居峌王對竺大人、都大人都有些猜忌,對公子和咱們的閔衛更是……如今公子更在大吳高居相位,又有大吳帝后寵信,便是回了北狄,也未必能有此榮寵。王似乎想讓金氏餘部返回當年封地,便於就近控制。」

樓小眠筆尖頓了頓,「他擔心我違背了金氏世代傳承的誓言,調轉刀柄對付他?」

鄭倉歎道:「居峌王一直對當年誅殺金氏滿門之事耿耿於懷,對公子亦是又憐惜又顧忌。若公子未受大吳重用,拖著病體返回北狄,只怕反倒得他信任,好過如今身在異國,明知君王猜忌,對手構陷,連當面反駁辯解的機會也沒有,眼睜睜地受人中傷算計……」

從陳州、寧州,到高涼、上雍,再到北疆,閔河。

輿形圖輪廓已然清晰,千山萬水只在尺紙之中,抬手便可從吳都直奔北狄。

北狄,他的家鄉。

天高雲白,碧草茵茵,一頂頂雪白的帳篷旁有剛健的男女縱馬馳騁的身影,牛羊如珍珠般滾動於草甸間……

卻消失於蒼茫的夜色和如血的火光間……

如潭深眸幽幽暗暗,樓小眠的筆法慢慢落到一處山川,柔軟的狼毫緩慢而有力地游動。

「從哪裡跌倒,便從哪裡爬起。我的命,都未必還是我的;若連骨頭都沒了,還有什麼是我自己的?」

落下的是三個字:「譙明山」。

明明出自文弱書生之手,卻濃墨飽蘸,勾勒處如刀如鋒,異常剛銳。

雖是看著樓小眠長大,可聽他漫聲說出這話,鄭倉還是心頭一凜。

好一會兒,他才繼續道:「好在公子謹慎,這麼多年咱們剩餘族人多在北漠與中原交界處居住。便是居峌王有意控制金氏族人,有閔衛居中照應,他也沒那麼容易辦到。何況咱們這邊,還有個居峌王找了十六七年的人。」

樓小眠秀挺的眉峰輕輕一蹙,筆尖移到一處,游魚般靈動飄過,已寫下「丹柘原」三字。

墨漬閃亮,卻是筆風柔和,秀逸可人。

這方稱得斯人如玉,字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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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