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她的大郎……
蕭以靖呼吸微微一頓,旋即淺淺笑道:「嗯,五哥不中計。五哥會幫你的大郎盡快趕走狄人。你別再費心,趕緊養好身子要緊。」
木槿這才想到挪動了下.身子,卻覺自己四肢如棉花般柔軟著,虛弱得使不上力。
她苦笑道:「我這人自私,怎麼也見不得跟我的人被人欺負,用了點旁門左道的法子,恐怕會大病一場。」
她說著時,伸手去撫自己的腹部,頓時放心了許多。雖然陣陣酸疼,倒還圓.滾滾的。新換的下裳也算乾爽,想來孩子暫時應該無恙盥。
蕭以靖留意著她的神色,柔聲道:「田烈已經去替你取藥了,很快會回來替你醫治。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
「田烈,跟母后學過醫的那個女史?」木槿鬆了口氣,「那可真再好不過了!我動了胎氣,只怕會早產,正擔心支持不住。」
是女子,又有一身極好的醫術,自然比一般的穩婆好太多了瀘!
蕭以靖微笑,「田烈去尋的兩味藥很尋常,應該已經找到了。山路難行,怕是躲懶了,打算天亮後再回來?」
計算此地距朔方城距離,離弦快馬加鞭,也該早到了吧?如果能順利見到樓小眠,也許天亮前就能趕回,卻不知能不能帶回大歸元丹。
兩顆,就可以有六成的機會讓木槿和她的孩子死裡逃生。
可如果……拿不回來呢?
兩成,哪怕只有兩成的機會,他也得讓木槿緊緊抓.住!
蕭以靖低眸凝望著倦乏地依在自己懷裡的妹妹,忽輕笑道:「木槿,田烈替你把過脈,孩子健康得很。」
木槿不由精神一振,笑道:「他自然健康得很。除了這幾日,我可從未讓他吃過半分苦頭!」
她自己是個很懂享受的人,孩子待在她肚子裡自然沾著她的光,哪裡還會吃苦頭?
蕭以靖笑意更濃,「說錯了,應該說是『他們』。」
木槿愕然,「他們?」
蕭以靖眉眼蘊光,點頭道:「是一對雙胞胎,都很健康。不過田烈說了,孩子並不太大,所以很好生養,叫你不必擔心。」
木槿又是緊張,又是歡喜,已禁不住笑道:「那敢情好,很好啊!」
大狼指著她生四個兒女,如今這胎出來,任務可就完成一半了!
她振足精神坐起,纖細的手指微顫著在百寶囊裡翻尋,卻是找能讓自己盡快復原的藥。
蕭以靖忙道:「不必亂翻了!田烈那裡帶來的藥多著呢,應該比你這些藥更對症。」
木槿笑道:「真想看看我的兩個孩子長什麼模樣!也不知是男是女。若是男孩,我還打算討樓大哥的女兒做兒媳婦呢!」
聽得「樓小眠」三字,蕭以靖微微皺眉,「樓相沒有女兒吧?」
木槿道:「如今沒有,日後總會娶妻生子的吧?」
可惜,再也不會是花解語為他生兒育女了。
木槿歎息,抬眼看向蕭以靖,「聽聞皇上給五哥寫了封信,五哥才會立刻出兵?也與……樓大哥有關?」
蕭以靖早從青樺那裡問明木槿離開蜀境的前因後果,聞言立刻打斷木槿的話頭,說道:「都弱成這樣了,不說好好養著,還操心這些事做什麼?橫豎蔣敏才已經帶兵趕過去,樓小眠不會再有事,任他什麼誤會都有解釋清楚的時候。」
木槿聽他把樓小眠之事說成誤會,卻還是含糊,也便放下心來,正思量著要不要細問時,蕭以靖已笑著岔開話,「對了,你樓大哥沒女兒,你五哥卻已經有了個男孩兒。我先跟你說定了,若生下的是公主,需嫁給我家墨兒。」
木槿不覺拍手笑起來,「好!回頭嫁過去,讓她住我少時住的宮殿。那宮城的花花草草,或許還會跟她認個親呢!」
說得蕭以靖也撐不住笑出了聲。
二人談得歡恰,木槿雖還虛弱,唇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
這時卻聞不遠處傳來女子冷笑連連,「好個大吳皇后!好個不要臉的賤人!到底勾搭多少男人?才哄了從悅死心塌地,這又在哄誰呢?可憐堂堂大吳皇帝被你戴了天大的綠帽子,居然還敢把你當成個寶!就衝你肚子裡那個不知誰下的野種嗎?」
外面近衛早已驚動,但聞呼喝聲起,已有打鬥之聲傳來。
蕭以靖面色一寒,惟恐亮著燈燭的小帳篷成為對方靶子,抬臂抱起木槿衝了出去。
近衛只留了兩人護到他們跟前,其他人都已奔出,和襲來的敵人交上了手。
對方人數不多,也才二三十人,都以黑布蒙面,部分人招式甚是怪異,應是北狄高手。但跟在蕭以靖和木槿身邊的近衛武藝更高,雖然人數略少了些,應該吃不了大虧。何況此時天色未明,林深葉茂,要藏身也不困難。
蕭以靖逡巡著人群,尋找方才口出惡言之人,很快便注意到其中一名蒙面女子正欲逼開對手奔向這邊。
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很漂亮,卻正泛著母獸般的凶狠光芒,狠狠瞪著蕭以靖懷裡的木槿。
蕭以靖皺眉,「這女人是誰?」
木槿只聽那聲音便辨別出來,吃力地笑了笑,「五哥不認得了?是你側妃呀!」
蕭以靖「哦」了一聲,「慕容琅啊?皇上倒是念舊,廣平侯謀逆伏法,還念著臨邛王的情,還讓這位當著郡主嗎?」
木槿懶懶道:「這倒怨不得臨邛王。慕容琅謀害帝后,大逆不道,早就被逐出家門。看看,這倒是越發出息了,居然直接投了北狄!老臨邛王地下有知,當含恨九泉呢!」
慕容琅的身手倒不負將門之女的聲名,竟憑著一股狠勁,逼退擋她的近衛,衝上前幾步,向她高聲喝問:「許從悅呢?你把許從悅藏哪裡去了?」
木槿已不知是氣是笑,依著蕭以靖勉強站穩,答道:「我離京那日,你不是派過三個狄人來挑撥過我和從悅嗎?我有沒有藏起他,難道你還不知道?」
慕容琅怒道:「什麼三個狄人?什麼挑撥?你們把我逼得回不了京,只得投了北狄,還敢拿那莫須有的罪名指責我!我幾天前才聽說你勾著他陪你來了江北……」
木槿聽得納悶。
但以慕容琅目前已經完全撕皮臉的敵對態度,似乎也沒必要撒謊。難道當日許從悅沒說實話?
慕容琅已衝到近前,厲聲問道:「他到底在哪裡?」
淺淡的天光下,木槿看得到慕容琅通紅的眼圈,以及眼底刻骨的怨恨和嫉妒。
若是從前,木槿或許會一笑置之,將慕容琅當成善妒多疑的瘋子。但如今,她還真的不能怪慕容琅的多疑,甚至隱隱有些同情。
瘦削的指尖慢慢指向數十步外的那株最高大最優美的櫟樹,木槿道:「他在那裡。」
慕容琅竟拼著被對手砍了一刀,飛快脫離戰團,奔向那株老櫟。
然後,眾人便聽到她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悅!」
木槿令人為許從悅在櫟樹下築了墳塋,青樺等還替他立了墓碑,慕容琅自然一眼可見。
她一把扯下蒙面巾,撲到墳塋上,嘶聲慘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們別想騙我!這個沒良心的,昨晚還陪在你身邊幫你打退了狄軍!他怎麼會死?他這禍害怎麼會死?」
木槿不覺落淚,澀聲道:「我倒是想騙你。哪怕再禍害一千年,我也忍了!只要……只要他能活著!可他偏偏死了,就是死在……現在和你蛇鼠一窩的狄人之手!」
蕭以靖忙攬緊她,低低道:「木槿,別難過了。若許從悅還在,必定也盼著你保重自己。」
慕容琅哭叫道:「蕭木槿你這賤人!賤人!當初我就不該放從悅去和叔父作對,害了叔父,還害從悅又見你這賤人!若不是死心塌地跟你跑來趟這樣的渾水,他怎會死?我捆都應該把他捆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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