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雲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假惺惺扶起她,露出無辜的神情道:「子雲,你怎麼了?你被嚇到了麼?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哦。」
她站穩後揮開我的手:「你少嚇唬人,我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那鬼也夠難為的……
她直直望著我,眼神中懼色慢慢褪去,換上狠厲:「那麼,這小紅的鬼魂與你陷害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莫非她還告訴了你是我殺的?」
我鄙夷地望著她:「如此無稽之事還真虧得你想得出來。」
……
我瞄見她捏緊了拳,忙道:「這鬼怪之事若是一直鬧下去,搞得府內人心惶惶也不成,於是我與寶兒去了龍山寺請了個大師回來看了一看,他言鬼魂怨氣太重,得幫她找到兇手她才會安心去投胎。大師教了我們一個方法,他賣了我們一籠鴿子,是他做過法的鴿子,讓我們在鴿子腿上綁上字條,字條寫上所有與小紅有所牽扯的人,然後放飛,說是屆時小紅的魂魄會選擇殺害她的兇手,使那鴿子突然行為異常,比如說倒著飛,或者突然在空中暴斃之類的。」
我停下來歇一口氣。
蕭子雲追問:「那麼結果呢?」
我聳肩道:「那些鴿子都飛不見了,尤其是綁著范天涵名字的那隻,飛得忒快。」
原本雙手環胸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范天涵聞言睨我一眼。
我討好地笑,回頭對蕭子雲露出天真的神情:「只是你把綁著你名字的那只射下來了,它算不算暴斃呢?早知道我就不要揍那大師了,現兒我都不好去問他這狀況該如何算。」
蕭子雲狠狠地剜我一眼,不搭腔。我忽地膽肥了起來,湊上去道:「子雲,不如你搬回來罷,反正你沒做過虧心事不怕,再說了,你與小紅畢竟是主僕,指不定你還能震住她呢。」
她仍是沒出聲。
我追問道:「你意下如何?」
她咬牙道:「既然嫂嫂如此盛情,待我稟明姑母后,便搬來一起住罷。」
我頓時語塞,樂極生悲悔不當初,恨不得抱住她大腿哀求道:我與你講笑的,我多嘴,我嘴皮子癢,我去磨牆,我求求你莫要住進來。
於是我只好求救地望向范天涵。他瞪我一眼,緩緩放下環胸的雙手,道:「子雲,莫要隨你嫂子胡鬧,且不論那鬼神之說是真是假,現在段大俠暫住府內,你又搬進來,會惹人閒話的。」
范天涵話音一落,門外傳來寶兒的聲音:「小姐姑爺,我送茶來了。」
她托著圓盤,圓盤上端放著三盅茶,款款走入房內,一付大戶人家的丫鬟樣,道:「表小姐來了這麼久才上茶,還望表小姐見諒。」
我就知道寶兒定不會錯過湊熱鬧的好時機。
蕭子雲不理她,咄咄問范天涵道:「說甚麼閒話?」
寶兒把圓盤往書案上放,小聲道:「說迫不及待恨嫁唄。」
蕭子雲斥道:「你說甚!」
我忙出來打圓場:「寶兒是說,她想嫁人很久了。」
寶兒哼一聲道:「小姐,我確實是想嫁人了,只是我不想嫁出門,我就在你身邊耗著,指不定姑爺哪日也就收了我。其實啊,我覺得,姑爺只是沒發現我的好罷了,表小姐,你說是吧?」
我捏了把冷汗,難為了寶兒這草包腦袋還能想出這麼大段迂迴的尖酸刻薄話,大概是之前跟著柳季東看多了東宮娘娘西宮娘娘的折子戲。
蕭子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見她怒視著寶兒,牙齦咬得死緊,頰上崩出一道溝。
此刻的寶兒猶如吃了雄心豹子膽,不卑不亢地回望蕭子雲。
我轉頭去看范天涵,他竟倚著書案悠然掀著寶兒方才端進來的茶盅蓋。
於是我慢悠悠踱過去,也學著他端著一盅茶掀蓋吹涼。
寶兒突然湊近蕭子雲耳邊,小聲地說了句什麼。
忽地,蕭子雲的垂於身側的手一抬,我心一驚,袖中的銀針就飛射而出,她眼神一凜,手腕卻是結結實實挨了我一針,然後順勢一聲「哎呀」倒向范天涵懷中。
寶兒一跺腳:「小姐,我方才跟她說她頭髮垂到頰邊了,她只是想捋一下頭髮。」
范天涵雙手支起蕭子雲的肩,喚道:「子雲?」
她暈厥過去,一副軟趴趴的模樣,但卻是十分堅定而方向明確地軟向范天涵懷中,氣得我牙癢卻也無奈。
寶兒拍拍我的肩,大聲道:「小姐姑爺不要擔心,我這幾日與姜溱略學了點醫術。」
她衝上前去把蕭子雲撈過來,一手托著,一手迅速拔出她手腕上的針,喃喃道:「掐人中,掐人中……」
我們眼睜睜望著寶兒伸出她那鋒利的爪子,曲起拇指,朝著蕭子雲的人中,凶殘有力地掐下去!
連旁觀的我,也忍不住覺得人中一陣吃痛。
寶兒越掐越來勁,我眼尖地發現蕭子雲眼角已是濕潤,這造孽的寶兒,下手到底是多重啊。
她緩緩地醒過來,一付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樣子,幽幽道:「我這是怎麼了?」
我趕緊道:「你突然暈了過去,是寶兒救了你。」
她仰起我見猶憐的小臉望著范天涵道:「可是我好像是忽地手腕一疼,就疼暈過去了。」
范天涵正色道:「你突然暈過去,是寶兒救的你,你大概身子虛,回去讓我娘宣大夫替你看看。」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敬請認命……
隨後范天涵差人護送腫嘴蕭子雲回府,大師兄回府後聽說,亦是十分焦急的模樣匆匆往狀元府趕去,看著也很是真情實意的樣子。而蕭子雲對范天涵的那點心思還真是眾目昭彰到想裝不知道都難。
身為半個局內人的我,愈看是愈糊塗……
上天呀,借我一雙慧眼吧,讓我把這紛擾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