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合
「亞斯,你能不能不要走那麼快。」出了醫院門口,周筱一路都是小跑著跟在蔡亞斯後面。蔡亞斯置若罔聞地往前走,一付大步邁向康莊大道的死樣子。
「蔡亞斯!」「蔡亞斯!」
周筱站在原地看著他走,她大約看了一分鐘,他果然頭也不回地一直走。周筱調頭往相反方向走。邊走邊喃喃自語:「丫的,毛病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拐彎到一條沒人的路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熟悉的聲音:「周筱!」
她轉過頭去,一個影子撲上來,然後她的唇被覆上,她用力掙扎,掙不開,她無力地垂下手,任濕濕熱熱的唇在她的唇上反覆摩擦,她都可以感覺嘴唇好像破皮了。
她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總算放開她了。
「蔡亞斯,我要分手。」周筱冷靜地說。
「什麼?」蔡亞斯一臉不可思議。
「我要分手。」她重複一遍。
「你真的要為了趙泛舟跟我分手?」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彷彿剛剛是她不顧他意願地強吻了他似的。
「有那麼難以相信嗎?你不是一直以為我會為了他和你分手?」
「我沒有這麼以為。」蔡亞斯很快地說。
「那你是在發什麼神經?」周筱很想一巴掌給他呼過去。
「難道你和前男友一直糾纏在一起對了嗎?」蔡亞斯理直氣壯。
「算了,我們真的沒辦法溝通,分手吧,當時在一起的時候你也說了可以隨時喊停的。」周筱很無力地說。
「你說的!不要後悔!」蔡亞斯火遮眼地撂下一句狠話,踩著慷慨激昂的步伐地走了。
周筱看著他氣沖沖的背影,突然想哭又想笑……
她無聊地在家裡晃來蕩去,早知道就不要請假了,這個月的全勤就這樣沒了……她一個失戀的人,怎麼腦子裡想的都是全勤獎金呢?
算了,去睡覺,趴在醫院睡覺對她這把老骨頭真是一種折騰,她到現在都腰酸背痛的。
周筱做了特快樂的夢,夢裡趙泛舟和蔡亞斯變成了兩顆球,她拚命地踹拚命地踹,往死裡踹,還是不解氣,從兜裡掏出一針,「撲哧」扎破蔡亞斯,他尖叫著衝上雲霄,然後她奸笑著靠近趙泛舟,趙泛舟抖得跟顆球似的,就在她要紮下去的時候,她被尖銳的門鈴聲吵醒了。
她汲著拖鞋昏沉沉地去開門,蔡亞斯那只噴火龍站在門口,手還在門鈴上狂按。周筱翻翻白眼,側過身讓他進來。
「我覺得這件事是你的不對,憑什麼是你提分手?」他一進門就開炮。
「那你想怎樣?」周筱看著窗外,大概是下午了吧。
「我不想分手了。」蔡亞斯看著腳尖,低聲地說。
周筱看著他,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她不怕他生氣發火,但是她怕他示弱難過。她認識他這麼多年了,從小欺負他到大,但還真不捨得讓他難過。
她手伸過去拉住他的手,輕輕的。
「那就不分吧。我們再努力一次,就這麼一次了,如果實在不行,就按我們當初說好的,好聚好散,再見還是朋友。這樣好嗎?」
「好。」他用力握緊她的手。
她的臉有一絲痛苦一閃而過,他也……握得太用力了點吧?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謝逸星打電話給周筱,說他實在是走不開,讓她去醫院看看趙泛舟,蔡亞斯說什麼都要跟,周筱看他今天為了抓奸也請了一天假,就讓他跟著來抓個夠好了。
事實證明,讓前男友和男友相處一室就可以體驗到什麼叫做沒有硝煙的戰場。
趙泛舟淡淡地打了招呼之後就安靜地看著瓶子裡的液體往下滴,好像從裡面可以領悟到什麼人生道理似的。而蔡亞斯從進門之後臉部肌肉就沒放鬆過,崩得那麼緊,真怕他會突然中風。
好吧,反正她現在裡外不是人,愛咋咋地,她坐在旁邊翻雜誌,等待晚餐時間的到來。
門被推開,早上的白目醫生進來了,周筱心裡暗叫一聲糟糕。果然醫生不負眾望地問:「趙先生怎麼樣了?如果沒有想吐的感覺就可以讓女朋友來辦理出院手續了,然後吊針打完你就可以出院了。」
周筱用眼睛的餘光去掃蔡亞斯,他拳頭都握緊了,指不定待會是要打趙泛舟還是打醫生。
「我不是他女朋友。」周筱趕緊解釋,早上不解釋是懶得,現在不解釋就出人命了。
「不是!怎麼會不是?啊早上……」
「早上沒來得及跟你說。呵呵。」這個死白目醫生要是把昨晚她陪了趙泛舟一個晚上的事捅出來她就血洗醫院。
「這樣啊,不過你們挺配的,我還以為你們是一對呢。」
「沒,他才是我男朋友。」周筱指著蔡亞斯說,沒有注意到趙泛舟的眸光一暗。
蔡亞斯握緊的拳頭鬆開,笑容爬上他的臉,總算不再是一付顏面神經失調的樣子了。
「哦,不好意思啊,我看她對趙先生那麼好就誤會了。」醫生說。周筱決定了,她要在醫院門口埋伏他,蓋他布袋。
「沒有啦,我跟他只是朋友。」周筱趕緊撇清關係,「醫生,你可不要害我回去被他吊起來打。」
「呵呵……」醫生笑得特喜慶。
「醫生,我沒事了,可以出院嗎?」趙泛舟插進來說了一句。
「呃,可以,你跟我去外面辦一下手續就行了。」醫生轉過去指著蔡亞斯說。蔡亞斯不情願地跟著醫生出去了。
趙泛舟的視線最終還是忍不住落在她的唇上,從她一進來他就發現了,她唇上有傷口,早上跟著蔡亞斯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答案呼之欲出,不是嗎?
他用力握緊插著針頭的那隻手,讓皮膚的繃緊牽動針頭狠狠地在肉裡紮著,總算體會到了什麼叫世界上最酸的不是吃醋,而是……沒有資格吃醋。
周筱和蔡亞斯把趙泛舟送回家,這才發現趙泛舟家和周筱家只有兩條街之隔。
回來的路上蔡亞斯一直黑著個臉,周筱一再地表示她之前並不知道這件事,就差沒對天發誓了。蔡亞斯好不容易才重新綻開笑臉,於是兩人有說有笑地又繞回了周筱家樓下。
蔡亞斯難得紳士地下車幫周筱開車門,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今天的事,對不起。」蔡亞斯很愧疚地看著她的嘴說。
「是挺對不起我的。」周筱被他一提才想起今天一天嘴唇都隱隱作痛。
「我……」蔡亞斯越講越靠近她的臉,她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到他想幹嘛了,正常狀況她應該羞澀地閉上眼睛,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陶醉的臉越靠越近,她眼前突然就閃過當年他被她騙著吃橡皮擦後那個哭得皺成一團的小臉,忍不住就狂笑起來,她笑得是前俯後仰,天崩地裂,山河為之動色。
蔡亞斯無語地看著眼前這個笑到蹲在地上還一手在揩眼淚的女人,心裡五味雜陳,特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周筱才止住了笑聲,勉強站起來想說點什麼,才發現蔡亞斯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她,呃……好像沒那麼好笑了。
「呃……我不是故意的。」周筱說完還識時務地把眼睛閉上,等待他的吻。
蔡亞斯冷著眼看她緊緊閉著的眼睛,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忍笑,眼睫毛和嘴角都微微地顫動著。他的鼻子都快可以碰到她鼻子了,但是突然就是沒有親下去的慾望了,他拿額頭用力地撞了一下她額頭。她「啊」的一聲摀住額頭,眼睛含淚控訴地看著他,他用的力道可絕對不是小打小鬧的力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他生硬地甩下一句話,轉身上車,關車門用的力量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想換新車了。
然後「咻」的一聲,車子消失在周筱面前,只留下車子排氣管噴出的一陣青煙和淚眼朦朧捂著額頭的周筱。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更晚了一天深圳回來晚了。
呵呵,明天會更會更……
有意見的提意見,沒意見的看熱鬧哈。
預告一下,不出意料的話,下一章蔡同學就退場了,唉,感歎一下,今日男一號,明日他就得跑龍套。
離場
題記
涼風吹過,你醒了。真正的「聰明」是適當的時間離場。——by李碧華。
蔡亞斯單方面發起的冷戰持續了好幾天。周筱倒是沒什麼所謂,他那點小朋友脾氣她也不是第一天領教到了,次數一多了她難免會覺得有點心冷。反倒是最近都沒怎麼聽到趙泛舟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上次出院了之後怎麼樣了。
不出所料,蔡亞斯週五下班時間到周筱公司樓下接她,一臉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真欠揍。
「週末要不要去玩?」蔡亞斯邊盯著路況邊問副駕駛座上的周筱。
「去哪兒玩?」她看著窗外,有點提不起勁兒。
「不然我們回家?」
「好啊。」她隨口回答,還是看著窗外發呆。車默默開了一會兒,她突然坐直了身子:「你剛剛說,回家?」
「是啊,你不是說好了嗎?」蔡亞斯方向盤一個打轉,靠路邊停了下來。
「才兩天……回家很累吧?」她拚命想借口,「再說,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呀,而且回家也沒什麼好玩的啊。」
「你不想回是不是?」蔡亞斯的臉沉了下來。
「是。」周筱的臉也沉了下來,比臉臭誰不會啊?
「你就沒想過要給家裡人知道我們倆的事吧?」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點了一根,隨手把煙盒丟向擋風玻璃和車子的夾角處,有點用力過猛,煙盒撞到擋風玻璃彈了回來,打在周筱身上。
周筱撿起落在她身上的煙盒,仔細閱讀起上面的字來:吸煙有害健康。
「難道不是嗎?」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煙,吐了一個很大的煙圈。
「是。」她把弄著手裡的煙盒,就是不看他,「你覺得我們兩個夠穩定嗎?找出了可以相處的方法了嗎?」
「你根本就沒有心要和我在一起。」他用手狠狠地捏滅了煙。
「你非得這麼說我是不?」她把窗開了,順手把煙盒瞄準路邊的垃圾桶丟了過去,哎呀,沒進。
「不然從此你和趙泛舟再也別聯繫。」他看著煙盒落在垃圾桶旁邊,裡面還有煙。
「你要不要乾脆買個籠子把我裝起來算了。」周筱抬眼看他,心如止水。
「你要不要跟他絕交?」蔡亞斯吼了起來,然後突然一拳捶向方向盤,好死不死捶中了喇叭,響得驚天地泣鬼神。
一時車內只剩刺耳的喇叭聲。
等到喇叭聲停了,蔡亞斯又問了一次,這次反而是帶著哀求的口吻:「你一直跟他這樣下去,我們就沒有辦法好好在一起,不要跟他聯繫了,好不好?」
「好吧。」這是她最後一次妥協了,也算是為這段感情盡最後一次努力了,想當年她都沒這麼忍過趙泛舟呢。
「那你現在打電話去跟趙泛舟說,叫他以後不要纏著你。」
周筱冷冷地盯著他,得寸進尺了還?
「算了,你就把他電話號碼刪了就行。」蔡亞斯被她看得發毛。
周筱從包包裡找出手機,正要刪除,突然火就冒上來了,手往窗外用力一甩,一個漂亮的拋物線,手機支離破碎地躺在馬路上。
「現在高興了吧?開車碾過去。」她說。
蔡亞斯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不敢動。
「我說開車!」周筱提高聲音,誰的個性沒個陰暗的一面?老虎不發威還真被當足了hellokitty?
蔡亞斯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就怕慢了周筱會把他也丟出窗外。車輪卡哧一聲碾過手機,兩個人的心都忍不住抖了一下,碎的……應該不只是手機。
周筱回到家的時候才悔得腸子都青了,又不是拍電影沒事丟什麼手機,好說一兩千塊就這麼被車碾過去了,而且最麻煩的是所有聯繫方式都沒了,現代人似乎不能沒有手機,沒了手機的感覺好像魯賓遜被丟在荒島上似的,真懷念那段在老師的眼皮底下偷偷摸摸給遠方的朋友寫信的日子。
想想趙泛舟給她寫過一份不算情書的情書,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情,他把她徹底惹火了,有一個星期她都對他愛理不理,後來他實在沒法子了,洋洋灑灑地寫了十幾頁信,偷偷夾在她的小說裡,她躺在床上看小說的時候翻到的,他用辯證唯物主義的角度寫了一篇關於他們吵架那件事的分析,她看到最後一頁都快睡著了才發現,他在最最後面的地方用小一號的字寫:「你不要生氣了,算我錯。」當時她不得不感歎,這孩子道歉的方式怎麼那麼迂迴呢。
過了一天沒手機的日子,部門經理一直在她耳邊碎碎念,部門經理是個更年期的婦女,在家念老公孩子不夠,到公司就念職員。她說周筱不穩重,連手機都掉了,哪一天連人也掉了,說她一個人在外也不小心點,說她……周筱倒是無所謂,家裡有個愛念的老媽,離家遠有個像媽媽的人嘮叨嘮叨著也挺溫馨的。經理到下班的時候突然神秘兮兮地叫她到辦公室,遞給她一支手機說:「這是我沒收我兒子的,我剛剛讓老公送過來的,你先用著。」周筱受寵若驚,連連推辭,最後盛情難卻地收了下來。
為了報答經理的抬愛,周筱主動要求加班,她離開公司的時候天都黑了,走下公司大樓,發現蔡亞斯的車在樓下,人不知所蹤。她在車旁等了一會兒,他匆匆從旁邊的商業大樓跑出來,丟給她一個nokia的袋子,周筱不肯接,兩人在公司門口僵持不下。
「你到底鬧什麼彆扭?」蔡亞斯氣得要死。
「我自己會去買。」她堅持。
「我都買了,你還買什麼買?」他晃著手裡的袋子。
「剛剛我們部門經理給了我一支手機先頂著用,我週末再去買,你買的現在去退。」
「你一定要和我分那麼清嗎?」蔡亞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你們部門經理是男的還是女的?」
「你什麼意思?」
「是男的對不對?他對你這麼好幹嘛?」
「你神經病是不是?」周筱忍不住對他講重話。
「男的還是女的?」他大吼一聲把袋子砸向地上。
「女的。」周筱撿起袋子,低頭拍袋子上的灰塵,「你知道嗎?我好想蔡亞斯。」
蔡亞斯被她那種哀大莫過於心死的語調嚇到了,怔怔地看著她,她低著頭,只能盯著她頭頂白白的發旋。
「既然你非得送我,我就不客氣了。送我回去吧,我很累了。」周筱笑笑說,好像剛剛那一瞬間低落的情緒是他幻想出來的。
車上,蔡亞斯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不停地轉著電台頻道,她的那句話一直在他耳邊縈繞「你知道嗎,我好想蔡亞斯。你知道嗎,我好想蔡亞斯,好想蔡亞斯……」
「你是我心內的一首歌,瞬間開出花一朵……」他不小心轉到一個音樂台,剛好在放這首歌,他停了兩秒,迅速地轉走。他可以明顯地感到身邊的人身體僵了一下,她看向窗外的眼神更漠然了。
他有點煩躁,手在口袋裡掏了半天都沒掏到煙,於是降下車窗,想讓風吹一吹。
看著周筱上了樓,蔡亞斯倚在車子旁抽煙,她的房間的燈亮了起來,黑暗中昏黃的燈光透過窗簾淡淡地透出來,看上去好溫暖,可惜啊,她的溫暖好像總達不到他的心呢。
他把煙蒂丟在地上,用腳碾熄,轉身要去開車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街的對面躲進黑暗裡。他突然就想笑,這兩人真是討厭鬼,誰遇到誰倒霉。
他坐進車子,掏出手機給周筱打電話。
「喂。」周筱的聲音傳過來,有點疲憊。
「喂,死女人,我要和你分手。」蔡亞斯說,邊開動車子。
「什麼?」
「跟你談戀愛煩死了,我不玩了。真不知道趙泛舟以前怎麼忍得了你!」
「你是認真的?」她的聲音崩得緊緊的。
「對啦,警告你,最好把那手機折現金還給我啊,傻瓜才給前女友買手機。」他按下免提,把手機插入方向盤旁邊的一個套子裡。
「還就還,稀罕,小氣鬼。」她的聲音輕鬆了許多。
「那分手了哦?別後悔哦。」他以輕鬆的語調說,手卻捏緊了方向盤。
「分就分,後悔的一定不會是我。」
「切,我總算擺脫你這個老姑婆了。」
「你才老男人。」
「懶得跟你說,我在開車呢,掛了。」蔡亞斯伸手要按掉手機。
「亞斯。」那邊突然傳來有點急的聲音。
「嗯?」他手縮回來。
「謝謝。」
「這倒不用,我也想念周筱。」他頓了五秒鐘之後才說。
「那拜拜,用空請我吃飯。」
「知道了,老佛爺,拜拜。」
蔡亞斯專心地看著前面的路,車裡都是手機短訊的「嘟嘟……」聲,他一直都沒有伸手去按掉。
作者有話要說:千趕萬趕我總算趕來今天更新了,我以後不要亂許諾明天會更新的事了趕得我都快哭了%%
話說,有一件事一直要說,忘了說,某天我在逛論壇,什麼論壇我忘了,看到一篇小說,叫《啟稟皇上,娘娘不乖》,這名字讓我一整天手都是軟的。
好了,有意見就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