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林霜！」
「啊？」林霜回過神來，轉身去看叫她的人。
「你的手機響了很久了。」同事A指指她的袋子，
「哦，好。」林霜從袋子裡掏出手機，「喂。」
「喂，林霜啊，今天晚上有沒有空？」吳馨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還沒等林霜開口，吳馨就自顧自地說：「就逸星啊，他上次不是放我們鴿子麼？被我醍醐灌頂地批評了一頓之後，他痛切思痛，決定今晚請我們去吃火鍋，怎麼樣？要不要去？」她吳大小姐說起成語來那可真是一套一套的，想噎死聽的人。
「去啊，有的吃怎麼可能不去？」林霜的聲音頓時活了過來。
「那好，下班的時候我們去接你。」我們？林霜的那點小火花被大風吹得明明暗暗，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嗯。」
收了電話，林霜盯著電腦屏幕上打了一半的文件，字密密麻麻的，盯久了字開始扭曲，變形——然後重新組合——「我們」，所有的筆畫組合成「我們」，很多很多個「我們」跳躍著，跳躍著。她眼睛好痛……屏幕盯太久了嗎？
下班的時間還是到了，林霜拖拖拉拉地走出公司大樓，吳馨已經發短信來催了她好幾次了。她一出公司大門就看到吳馨在一輛小轎車裡對她拚命招手，謝逸星坐在駕駛座上，笑著看她誇張的招手姿勢。
「你好慢啊，我都快等成望夫石了。」林霜一上車吳馨就開始抱怨。謝逸星一手發動車子一手伸過來敲她頭，「笨蛋，望夫石不是這樣用的。」
吳馨揮開他的手，說：「我要是笨也一定是你打笨的。」
林霜努力微笑著看他們打鬧，插嘴：「你本來就不聰明。」第一次知道，原來，微笑也可以這麼困難。
「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我啊，太過分了，你們沆瀣一氣，蛇鼠一窩，一丘之貉，同流合污，臭味相投，狼狽為奸，同仇敵愾，姦夫淫婦。」吳馨又開始用她的成語來攻擊人了。
連姦夫淫婦都出來了？林霜偷偷瞄謝逸星的臉，他眼睛裡有一閃而過的惱怒，但是臉卻是沒有什麼表情的。
一路上吳馨拉著林霜一直東家長西家短的講八卦，像是謝逸星大學時候的帥哥室友從國外回來了，在找他大學時期的女朋友，真是癡情好男人，然後後面有半個小時都在聊那個帥哥室友有多帥，她大學的時候去看謝逸星的時候被電得頭冒煙之類的話。
林霜眼睛的餘光一直在掃謝逸星的表情，他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線中明明滅滅，眉頭皺得死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用力而泛白。林霜大概明白了，謝逸星，看來你也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吳馨還在嘰嘰喳喳地說著，說到興奮之處手舞足蹈的，林霜看著她，心想，果然，謝逸星沒說錯，吳馨，你是個笨蛋！
「吱——-」一個急剎車打斷了吳馨在發表的帥哥論，吳馨和林霜都因為慣性大幅度地往前傾，尤其是吳馨，差點滑下椅子。
「你會不會開車啊？」吳馨穩住之後對著謝逸星叫。
「不會，下次不要叫我去接你。」謝逸星開門下車，然後很用力地甩上車門。
「神經病啊這人，林霜，我跟你說啊，千萬不要喜歡上他這種人，陰陽怪氣的，誰受到了啊！」
林霜笑而不語：來不及了，吳馨，來不及了啊，我已經喜歡他了，喜歡到……明知道他的陰陽怪氣是因為你，我還是要喜歡他。
一頓火鍋吃得火藥味十足，林霜看他們倆像對小情侶一樣鬧彆扭，百般滋味在心頭。
吃完火鍋，謝逸星對林霜說：「我送你回家。」
「那吳馨呢？」
「她反正嫌我不會開車，自己坐計程車回去。」
吳馨氣地直跳腳：「謝逸星，你不是人，有異性沒人性。你會下地獄的。」
「你知道你不是異性就好了，至於地獄，你下我才會下。」
林霜聽出了他的話中話——「你下我才會下」，他連鬥嘴都在給吳馨暗示，吳馨為什麼總是聽不懂？而她卻為什麼總是聽懂了呢？鼻子有點發酸……
車上，謝逸星打開窗，「我抽煙你不介意吧？」林霜搖頭。
「不好意思，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早就知道我剛剛利用你了吧？」紅紅的火光一閃一閃的，他用力吸了一口煙。
「沒關係。」她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們的曖昧不清呢。
「連你都看出來了，就是那個笨女人看不出來。」他咬牙切齒道。
「……」林霜低頭按手機，心想：你不也看不出來我喜歡你麼？
「你可不可以給她發個短信，看看她回去了沒有。」謝逸星問。
「我剛剛已經發了。」
十分鐘後。謝逸星又問：「她回了短信沒？」
「沒，我手機的鈴聲是開著的，來短信你聽得到的。」
「嗯。」
再十分鐘，謝逸星猶豫了一下面帶愧色地說：「林霜，我可不可以在這裡放下你，我幫你截計程車，我想……回去看一下。」
「我就知道，吳馨剛剛才說你有異性沒人性的。我還在想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呢，不過，你要幫我付計程車錢，算是精神賠償。」林霜故作輕鬆地說。
「那當然，謝謝你。」他苦笑。
謝逸星匆匆攔了輛計程車給她，遞給她一百塊錢，說，「到了給個短信我。」
林霜不客氣地接過錢，點頭，「你快去吧，看把你急得。」謝逸星揮揮手把門關上，轉身跑回去開車。
他一轉身，她淚就一顆一顆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林霜一手緊緊地攥著一百塊錢，用另一手的手背用力地去抹眼淚，卻越抹越多，怎麼也抹不完。林霜，你哭什麼呢？有點出息！反正吳馨不喜歡他，你有的是機會，鹿死誰手還不知道。林霜！聽到了沒！不准哭！
司機大哥透過後照鏡看著這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子，搖搖頭，拿起車頭的紙巾盒，遞給她。城市裡的故事太多了，每一分鐘都有一個人在某個角落裡為了另一個人而流淚，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而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