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耳朵見葉抒微莫名其妙地出了船艙,回來後又默默無語地喝茶,忍不住問:「你剛才去外面做什麼了?」
「這裡太悶了,我出去透了透氣。」他回答。
「可外面不是正起風嗎?」她狐疑。
「是嗎?沒注意。」
「……」
葉抒微推開杯子,再次凝視對面的人,把話題帶回正事上:「我們剛才進行到哪了?」
「互相表白的環節。」
「嗯,下面我們練習一下情侶之間的家常話。」
「譬如?」
「我父親每次說累了,我母親都會走過去面帶微笑地說,閉上眼睛,我幫你捶腿。」
「還有呢?」
「我父親生日之前,我母親都會問他想要什麼禮物,他會說,我只想要你多在身邊陪我讀書。」
「嗯,還有呢?」
「我母親為了維持身形每天晚上只吃水果,我父親看不過去,會小聲抱怨,我不想每天都摟著一把骨頭睡覺。」
「聽起來他們真的很恩愛。」
「對,他很粘她。」
「你爸爸粘你媽媽?」
「嗯。」
遺傳基因是強大的,孩子在性格上自然而然地會隨父母的一半,加上常年共同生活,某些習慣和細節的潛移默化,會讓孩子在情感上的悟性和選擇和父母很像。
這麼看來,葉抒微婚後也會很粘夫人?
貝耳朵暗想,這樣一個一米九零的男人,粘起人來不知是怎麼個樣子,貌似畫面很美不敢想像。
「你在想什麼?」他問。
「我在想,你爸爸大你媽媽那麼多,又喜歡粘她,你媽媽會不會覺得有點辛苦?」
「怎麼會?她是他太太,愛他敬他,自然很樂意把時間都分給他。」
「你這麼說就有點大男子主義了,好像女人天生就是從屬地位,為男人服務是天經地義一樣。」
看出貝耳朵會錯了意,開始幼稚地較真起來,葉抒微心下瞭然。
他故作思考後糾正道:「我指的是雙方,沒有主從之分。只有感情深厚,一天都捨不得分開的男女才會選擇走入婚姻,既然如此,婚後彼此束縛,把自己的時間和秘密都分享給對方也是心甘情願的,難道不是?」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貝耳朵緩緩點頭,「他們之間的那份束縛的確應該是甜蜜的。」
頭上的風燈慢悠悠地搖曳,暖黃色的燈光溫柔地籠罩在她頭頂,她安靜平緩地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柔軟的細絨一樣,拂過對面人的視線,他目光下移,停留在她白皙的頸上。
就在剛才,他親手和那裡碰觸,觸及之處比他撫摸過的最輕柔的動物羽翼都要柔軟。
對動物的羽翼,他是熱衷,專注,有興趣,對她的肌膚,他是留戀不捨,還帶有珍視。
貝耳朵抬眸,撞上他深邃的眼睛。
「可以開始了嗎?」他不避諱地繼續看她。
「嗯,沒問題。」
「就從那句我累了,你說幫我捶腿開始。」
後面的一個小時,在葉抒微的教導下,貝耳朵對他說盡了平生最不可思議的情話。因為他要求嚴格,需要她控制語速和節奏,加以不淺淡的感情,看著他的眼睛逐字說出內容,她一一照做的結果是等單獨輔導結束,船剛靠岸,她整個人就像是跑了整整兩圈一樣,精疲力竭。
「好累。」她輕喃,要知道長時間直視他那雙有魔力的眼睛和直視高分辨率的顯示屏無異,都讓人眩暈。
「累?」他遞給她一張紙巾,語氣聽不出情緒,「真是難為你了。」
不過,以後會更累。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船艙,老船工重重的一聲咳把貝耳朵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
「辛苦您了,謝謝。」貝耳朵笑道。
「沒事,這是我的本職工作。」老船工一邊說一邊打量她身上那件巨大的毛衫,不由懷疑,「小姑娘,你怎麼穿了一件這麼大的衣服,袖子都要拖到地上了。」
「因為我穿的是他的衣服。」貝耳朵指指前面的葉抒微,不好意思地解釋。
老船工的臉瞬間一沉,看向葉抒微的目光帶著譴責,甚至是鄙薄,從大晚上包船,到把船艙打扮得花裡胡哨到準備點心到定制蜿蜒曲折的船線……這個男人心機不輕,看來剛才在船艙裡沒少佔小姑娘便宜,甚至是激動地扯壞了對方的衣服。
越這樣想腦海越浮現不忍入目的一面,老船工痛心搖頭:「下次改白天來玩吧,晚上出來始終不太安全。」
貝耳朵說:「還好,反正我不是一個人晚上出來玩,還有他在。」
「就算是男女朋友,在關係穩定之前也要注意一點。」老船工提醒了一句。
他做這行快二十年了,就沒見過真正的兩口子晚上來坐船玩浪漫的,通常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牽著小姑娘來玩,多半,等小姑娘從船艙出來後臉上的妝都花了,衣衫不整,他就心知肚明裡頭發生了什麼,從不多言,只是這一次的小姑娘看起來親切可愛,他一時間沒忍住多說了兩句。
貝耳朵再遲鈍都聽得出老人家話裡的意思,尷尬地解釋:「不用,他是正人君子。」
正上岸的葉抒微聽到身後貝耳朵對自己的評價,略有沉思,而後轉過身,伸手很有君子風範地牽她上岸。
「你聽見了?」貝耳朵輕聲問他,「我指剛才老人家說的話。」
「嗯。」
「不會生氣吧?」她笑著看他的表情,「他把你當成居心叵測的人了。」
「不會。」他態度淡然,「你知道我是正人君子就行了。」
這一晚貝耳朵沒有睡著。
失眠的原因不外乎兩種,太鬱悶或者太開心,她是後者。
雖然一切都是假的,但他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