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髮凌亂,思緒混雜地靜坐在沙發上,直到聽見小房間傳來書本落地的聲音,嚇了一大跳,直接衝過去,扭動門把開了門,看見貝耳朵正彎腰撿書。
「你怎麼在家?」她震驚了,照例說女兒應該在奶奶家。
「睡不慣奶奶家的硬板床,我就回來了。」貝耳朵當時聲音和表情都很正常,「媽,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剛才睡著了,都沒聽見。」
「剛回來。」她故作鎮定地回答,心裡卻慌張到了極點,猜疑女兒有沒有聽到剛才的動靜。
「那你去休息吧,我再看會書。」貝耳朵彷彿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撿起書後重新坐回小沙發,認真地讀。
此刻,徐貞芬看著女兒那透著瞭然,似乎早就知情的眼睛,帶著責問和憐憫,一種羞辱感如同蟲蟻爬上後背。
「你真的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他嗎?」貝耳朵重複。
每一個字都如同刀尖般凌遲徐貞芬的神經,瞬間,整個明亮的店堂急速地旋轉起來,她缺氧一般地呼吸困難,整個胸口憋悶得令她陷入黑暗的恐懼。
「你對不起他。」貝耳朵輕喃。
「夠了!」徐貞芬歇斯底里地喊出來,在極度焦躁下,面色薄脆如白紙,「你要在這裡逼瘋我嗎?!滾出去!」
貝耳朵不動。
「你耳朵聾了?!讓你滾出去!馬上滾!不要讓我看見你!」徐貞芬抬起手臂,狠狠地朝貝耳朵的方向劈下去。
手掌離貝耳朵的臉還有一寸的距離,手腕卻被一股利落的力量牽制住。
貝耳朵抬眸,看見那熟悉可親的手指,他及時扼住了徐貞芬的暴力。
「不管你是誰,都沒有資格對她動手。」葉抒微鬆開徐貞芬的手,把貝耳朵拉後兩步,手臂輕輕搭在她肩上,聲音冷而鄭重,「打人是不對的,打她是絕對不行的。」
徐貞芬喘著氣,喪失了最後一點力氣,伸手摀住自己的額頭。
男伴立刻扶住她體貼道:「芬,你怎麼了。」
「我們走吧。」徐貞芬輕聲。
男伴善解人意地陪她離開,徐貞芬走了幾步停下,轉過來對貝耳朵冷聲:「我知道你對我一直存有怨恨,覺得我不配做你母親。好,我承認我的確沒做好,把你教育成今這樣。既然你已經對我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我也不想再勉強了,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事情,你過得如何和我沒關係,反正你早成年了,我該盡的責任也盡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安排。」
等徐貞芬和男伴消失在門外,貝耳朵的耳朵嗡嗡直響。
照例說,她已經二十五歲了,不是十五歲,更不是五歲,被母親當眾放話拋棄,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實,何況她們的關係一直稱不上親密。
可為什麼,心裡如無人的曠野一樣荒涼。
下一秒,肩膀上多了一股沉沉的暖力。
葉抒微彎下腰來,連同最溫暖的呼吸。
直到和她的眼睛平視,他看清楚了裡面的情緒,問道:「你想哭?」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她的眼睛秒速濕了,抬手去擦,聲音沙啞:「沒有。」
他握住她的手,拿下來:「想哭沒必要忍著,我有個地方可以讓你哭個暢快。」
五分鐘後,葉抒微帶貝耳朵來到拐角處的一棵大樹下,止步後,雙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說的地方就是這裡?」貝耳朵哽咽,她已經準備好大哭一場解壓,本以為他會帶她到一處隱秘的地方,讓她好好宣洩鬱結的情緒,卻沒想到是路口,隨時可以看見來來往往的車。
「不,我指的是這裡。」他把她推進自己寬敞的胸膛。
貝耳朵:「……」
「你可以開始了。」見她沒有動靜,他伸手一揉埋在自己胸口的腦袋。
貝耳朵吸了吸鼻子:「你不嫌我的鼻涕會弄髒你的衣服?」
「你隨意。」他淡定。
「那……我開始了。」貝耳朵醞釀了一下,卻突然感覺情緒被卡主了,有點哭不出來,於是抬起腦袋,微紅的眼睛認真地看他,「我的淚點突然被拉高了,你能不能說一句話讓我馬上淚奔的?」
他聞言伸出兩指捏了捏她的臉:「看著不胖,沒想到可以捏出這麼多。」
「……」
結果是,貝耳朵在某人寬敞,溫暖,安全感十足的胸膛上哭了整整半小時。
她哭的時候什麼都不說,只是哭,等哭到盡頭,才抱怨了一句自己從小在母親眼裡就是個負擔,一直被她嫌棄,然後隱約聽到葉抒微低聲說了句話。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貝耳朵含糊道。
「沒什麼。」他拿出紙巾給她擤鼻涕。
她雖然狐疑,但因為正陷入傷感沒有去追究,忽略了他那句內心話。
他說的是,她嫌你是個負擔把你丟了也好,也便於我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