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間實在是太過倉促,我們沒有領證,沒有來得及通知我S市的朋友,不過也無事,反正到時候回到S市也是得重新辦一下的。
婚慶公司是請的盛世婚慶公司,有著他們打理,事情總算看不出倉促的樣子。
酒店經理因為和鴨子很熟,席位很快就訂了下來,鴨子爸鴨子媽還有他們家很多三姑六婆八大姨的全部過來幫忙,請帖寫的寫、送得送。婚車也開始打理,鴨子媽買了非常漂亮的紅色喜花,讓他們纏在車頭。
我們找了幾家才找到一名滿意的跟妝師,下午還有一些瑣碎的小事,我和鴨子媽一條一條列出來,以防有遺。
她和鴨子爸爸都很高興,我卻高興不起來。
後來想起來,也許那時候我只是在提前一個結局。
花豬一直吵著要做我的伴娘,下午我陪她去選伴娘服,一直逛到兩點多,她終於開口:「仙哥哥,這些店的衣服都太貴了!」
老子笑倒在地,最後給她挑了一件粉色的小禮服,正式卻不死板,華麗而不顯老氣,以後平時她也能穿得出來。
伴郎是老聖,還有幾個鴨子的同學,老聖一直在幫忙,從喜宴的菜色、場景佈置等等。他的皮膚很黑,身材極為高大,經常地抹著額頭的汗問我:「死人妖,看看這個怎麼樣?喏,這是給你的道具,到時候好好地欺負一下鴨子!怎麼樣,我這個會長還對得起你吧?沒白當我的尚書吧?」
看著那條黑色的鞭子,老子自插雙目!
真梵更缺德了,丫在家裡貼喜字的時候順便給嘴嘴脖子上也紮了一條紅絲帶,言道這不圖個喜慶麼?!
GM,特麼地嘴嘴本來就是土黃色的,脖子上還扎根兒紅絲帶,要給它面鏡子,它自己也得咬舌自盡了不可啊!
嘴嘴,我假裝沒看見,你咬他罷……
>_<
鴨子媽比較迷信,信著風俗說結婚前一晚,男女雙方都不能見面的。於是晚上的時候我便去了鴨子媽那邊和她一起住,鴨子爸過這邊來陪著鴨子。真梵和老聖他們也都留在了鴨子這邊。
這一晚我都沒怎麼睡,鴨子媽和我算是促膝談心了,她問我是不是有些緊張?說女人吶,早晚會有這麼一天,嫁作他人婦。
我卻只覺得像在做夢一樣,我真的要嫁給他了?
那時候,是四月二十號。
我們在一起,約摸兩個月。
我偷偷地上了一會兒遊戲,青荇不語發了組隊消息過來。
[好友]青荇不語對你說:過來打個小妖。
我去了江南,那是個天災小妖,因為等級有點高,她一個人不怎麼打得動。我招了鳳凰寶寶,開馬技能化了心魔,上去平砍加退鬼,這個小BOSS的等級對於青荇來說是挺高,但對於琉璃仙來說,皮就脆了。
完事後他交易了些靈光果子過來,我點了拒絕。
[好友]你對青荇不語說:不用。
他當時發了一個消息,極是奇怪:
[好友]青荇不語對你說:你的白澤還得喂吧?
白澤,是一種坐騎,長得有點像羊,琉璃仙的號上確實是有一隻,是琉璃仙的前主人買的,我接手的時候它的經驗還壓在三十六級,是加的全念。當時老子就奇怪了……
[好友]你對青荇不語說:你怎麼知道我的號上養了只白澤?
那小東西因為太小,我從來沒有騎過。
[好友]青荇不語對你說:鴨子說的。
畢竟是我徒弟麼,我沒有深想這事。
[好友]你對青荇不語說:青荇,我明天結婚了。
[好友]青荇不語對你說:恭喜。
我沒有在遊戲裡呆很久,你知道的,這時候我泡在網上,怎麼著也說不過去。然後花豬過來陪我聊天,她問我做新娘的心情,我微笑著,不知為什麼注意到窗外的天色,有那麼一瞬,不願天亮。
可是不願天亮,天就不亮了麼?
我被她們從床上揪起來的時候天是真的沒亮,洗漱完畢,化妝師開始在老子臉上塗塗抹抹,花豬幫老子穿衣服,老子心驚膽顫,最後還是鴨子媽上手,很是熟練地幫老子把那套繁瑣的婚紗給穿上了。
因為是小唐設計的,我們一起買的料子,找了一個手藝精湛的老裁縫和她一起做的,總體來說,還算不錯。
只是太過華麗了,我問小唐上面綴的珍珠會不會太多了,她嘲笑老子反正你這輩子也就只華麗這一次了。
老子想想也是,便任由她用了N多的蕾絲來滾邊,她本來是打算綴鹹水珠的,老子一算那得多貴!最後揪著她換了淡水珍珠。
裙子的下擺很長,但好在配老子身高也還不至於誇張。
腕間沒有戴手鏈,就算是結婚,也沒必要把所有的珠寶都戴身上啊……
手上倒是有一顆戒指,這是鴨子昨天下午買的,鉑金的戒身,一朵蓮花中間鑲著一粒鑽。
最後跟妝師幫我盤頭髮,她的動作確實是非常乾淨利落的,不愧專業二字。
到我們打份停當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鏡子裡的女人,畫著新娘妝,睫毛長長,襯得眼睛很大很明亮。裙裾奢華,連老子淺蜜色的肌膚在其映襯下也變得瑩潤動人起來,當老子起身在鏡子面前走動的時候,有點不敢相信鏡子裡面的那個人是自己。
跟妝師用的唇脂淡而潤澤,整個妝容都依照我的要求,精緻而婉約。
「到底是長得漂亮,怎麼畫都好看。」跟妝師在我耳邊輕歎,我自然知道這話當不得真,但女人嘛,有誰不喜歡被奉承。
花豬驚叫著把老子拖出來,說我像白雪公主。老子笑,有這麼大年齡的白雪公主麼?我覺得我只有可能是她的後媽。
我們出來的時候,鴨子的七大姑八大姨輪流將老子誇了一遍,誇得我臉都笑變形了,終於無話。
那時候已經是九點五十了,我假裝沒有看見鴨子媽偷偷給鴨子爸打電話。
到十點二十的時候,還不見鴨子,鴨子媽笑得有些僵硬:「可能路上堵車,我們再等等吧。」
這話她自己也說得沒底氣,鴨子那兒到這裡,才幾步路啊。
周圍的七大姑八大姨開始用同情的目光偷偷打量我,我知道女人做到老子這一步,就算是咎由自取吧,也確實有那麼些可悲。
老聖他們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十點一刻了,就他、鴨子爸和真梵三個人過來,鴨子媽把鴨子爸拉到一邊,但隔老遠我也聽見他憤慨的聲音:「這小子,氣死我了!」
我只有看老聖,他抹著頭上的汗:「死人妖……啊呸,琉璃仙,鴨子剛說他有事出去了一下,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我讓自己帶著三分笑意很安靜地看他,他於是不再說話。
「你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對不對?」我笑著問他,他輕輕地喚了一聲:「琉璃仙。」
我深深地吸一口氣,其實我知道,如果我蘇如是還有一點,哪怕是一點點自知之明,我就應該走得遠遠地再也別出現在這裡被當一個笑柄。
可是我依然固執,哪怕就算這場PK我的氣血值已經降低到1點呢,我也想等到系統宣佈勝負之後再退下去。
我微笑著向老聖伸手,微笑著讓自己的聲音平靜:「車鑰匙借我。」
他猶豫:「再等等吧,我相信他會處理好這些事的。」
我笑著看他:「車鑰匙借我。」
他把一串黑色的鑰匙放到我手上,臨出門時我回身問他:「程程住哪裡?」
他輕輕地報了一個地址。
那一天是個晴朗的好日子,陽光從道旁的闊葉樹間垂落下來,大道上明暗不定,行車穿越其間,就好像穿過一條時光遂道一樣。
幾經輾轉,我在那個名叫碧御園的小區門口停下來,婚紗的下擺太過繁複厚重,我傾身將它鬆鬆地打了個結,抽了鑰匙穿過各式各樣的目光找七棟四樓。
自古捉姦與爭寵,是女人最無奈的事。
曾經我也一直不明白女人為什麼會可悲到這種地步,而多年以後,當我在小區林立的高樓中迎著各類目光找尋的時候,我才明白那不過是因為愛到了深處啊。
在四零二停下來,我輕輕地敲門,開門的是鴨子,他的臉色,從青到白,變得很快。
我突然很不願走進去,他就站在我面前,依然那般溫情地看我。可是今天之後,所有的思念幻想,所有的擁抱低喃,都將不復存在。
可是夢總會醒的,所以故事再美,也終須結尾。
我不知道老聖和那一群七大姑八大姨們是什麼時候趕來的,那時候我已經站在屋子的客廳中間了。
沒有人說話,我感覺自己像一隻殺進奧特曼老巢的怪獸,而且是一隻穿著婚紗的怪獸。
程程的氣焰還很囂張:「你想幹什麼?」
我抬眼望她,在她腳步退後的瞬間揪住了她的頭髮,順勢在手上挽了一圈將她拖過來,然後一腳踹在她身上。她還沒反應過來,當時就悶哼了一聲,周圍有人過來準備拉我,老子無所謂,反正都動手了,打成什麼樣也改變不了老子揍了你的事實!
所以老子再用力將她拖近一些,連著煸了她幾巴掌,最後一巴掌很順手地將她煽到了桌腳。
她這時候才開始哭,而且是放聲大哭。
其實女人哭的時候都很難看,就算是這個曾經讓老子覺得其貌甚美的女人也不例外。
鴨子過來拉我,我轉身狠狠地刮了他一巴掌,也許是手上的戒指劃到了,他的臉上現出一條紅痕。
他們都說我當時失去了理智,其實我一直很冷靜。蘇如是實在是一個沒有風度的人,與其讓自己獨自飲恨,不如我們一人分一點吧。
老聖從身後拉住我:「死人妖,你冷靜一點!」
我微笑著撥開他手,繼續走到餐桌腳邊程程身旁,她往鴨子身邊縮,半邊臉已經開始腫起來,我居高臨下地看她,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對不對?
好,我給你。
我伸手去揪他,鴨子媽她們過來拖我,我沒有太過掙扎,這一身本來就太過複雜,如果弄亂了,我就會和這個程程一樣狼狽了。
而GM,蘇如是其實已經太狼狽了,就算是輸,也總應該為自己留一點底線吧。
「媽媽——」程明明從屋子裡衝了出來,去扶程程,程程一直在哭,程明明抱著她看我,半晌衝過去抱住鴨子大腿,哭著喊:「爸爸,壞女人打媽媽,爸爸!」
GM,當初在中原甕城,老子穿著一套五十級的道士套裝打六禍道士時,都沒有輸得這麼慘烈過。
可是我不能哭,那會弄壞了我臉上精緻的妝容。其實我也不應該難過的對嗎?一面之緣就可以上床,不滿三天就可以談婚論嫁,就算愛,有多愛?
所以、我只能微笑。
鴨子俯身去抱住被嚇壞了的明明,輕聲地哄她。
我想喚他過兒,可是開口的時候才發現聲音只在心裡。
你有嘗試過那種感覺嗎,就好像一部四十級的電視連續劇,老子得瑟了三十九集,在最後一集大團圓的時候,驚覺原來自己才是那個邪惡狠毒的女配角。
GM,我連主角、配角都沒能猜中,又怎麼會猜得中這個結局。
我從玄關處緩緩地退出去,過兒,我要走了。如果此後一生,我們再不能相見,你是不是也會有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的不捨和思念?
我下了樓,在一干人別樣的目光中驅車離開,坐到車裡的時候,後視鏡裡現出一張妝容精緻的女人臉來,但眉目之間,已有脂粉難掩的疲倦。
老子突然覺得入骨的荒涼,曾經我說要做永遠的羅莉啊,可是這個羅莉的內心,已然如此蒼老。
而GM,曾幾何時,我蘇如是,那也是如花的美眷啊。
車行一路,我徑直去了鴨子家。
用老聖的鑰匙開了門,極快地換了平時的衣服,出門前把老聖的鑰匙放在茶几上,極目環顧,嘴嘴撲過來撒嬌,我蹲下來撫著它頭頂柔軟的毛,輕聲道:「我走了。」
它抬起頭看我,半晌,突然伸出嫩紅色的小舌頭,輕輕地舔過我的臉。
我將它放了下來,揮手道:「我走了。」
它傻乎乎地搖著尾巴,未能聽懂。
我微笑著關門。
我走了,因為不會再見,就不說再見了,土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