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替你殺了它?

魃確實傷得很重,她卻對自己的傷勢並不關心,每日裡除卻幫助樊少皇療傷,大多時候便指導巧兒修習術法。巧兒不知不覺便喜歡上了這個吊兒啷當的墮神,也便經常與她閒話。

與此同時,看樊少皇綵衣娛人也成了她每日的樂趣,樊少皇經常地犯糊塗,但這跟一般的精神分裂不一樣,他的魂識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只是控制不住而已。

於是便經常出狀況,有一次正打著坐,突然跳將起來,嬌滴滴地道要給自家孩子餵奶。巧兒笑暈,偏生魃惟恐天下不亂,忙尋了兩隻小奶貓前來。樊少皇竟然真個兒就解開衣襟,一臉溫柔地開始餵奶……

醒來後又氣得摔鍋砸碗、暴跳如雷。

三五日之後,樊少皇傷勢初穩,暫無性命之憂。而翠微山老掌門樊復清過功給自己大弟子後便閉關不出,翠微山群龍無首,樊少景雖擔心樊少皇傷勢,卻不能在觀天苑久留。

走之前他也留下了些人照顧,吩咐如有變故及時回報。

魃的傷勢卻在日益惡化,愚笨如巧兒者也能看出她日勝一日的虛弱,她卻依然沒心沒肺的模樣,仍日日以調戲樊少皇、哄騙巧兒為樂。終於這一日,她十分非常嚴肅地將巧兒召至身邊,將樊少皇養傷期間需要注意的東西事無鉅細俱都講與她聽,巧兒很驚慌:「你又要回妖魔道去了麼?」

魃萬分沉痛地搖頭:「我衝撞了兩次妖魔道禁制,傻丫頭,我不行了。這些事你都要記得,好好照顧他。」

她交待完畢,啊地一聲撲倒在樊少皇身上,乾脆利落地死了。

巧兒拿手戳了戳她,她身體是溫暖的,肌肉也有彈性,完全是一個人類的身體。巧兒不敢置信地站起來,半晌才抹著眼睛去找綠瞳殭屍,等她拉著綠瞳殭屍進得房間時,死去的魃「風情萬種」地趴在樊少皇身邊,正以絲巾搔樊少皇的鼻孔。

巧兒原地石化:「你、你……」

綠瞳殭屍拍拍她的頭:笨蛋,她哪有那麼容易死,騙你實在是不需要技術含量……

雖然沒有鬼車的九個頭,巧兒依然想破口大罵,出了房間,綠瞳殭屍在她手心裡寫字:「你很不希望魃死麼?」

巧兒幾乎想也沒想便點頭:「當然啦,這樣的女子,已經很少見了。」

綠瞳殭屍摸摸她的頭:「魃不是好人,你沒事離她遠些。」巧兒很是困惑:「你……不喜歡她?」

綠瞳殭屍氣哼哼地回:「我只是不許你喜歡她!」

……

這些日子綠瞳殭屍一直蹲在海底,就晚上爬出來陪巧兒。巧兒覺得它確實是不喜歡魃,甚至對魃有著莫名的戒備。魃也不以為意,仍是天天守著樊少皇,插科打諢捉弄巧兒,嬉鬧間日益憔悴。

巧兒甚至覺得如果她下次再閉上眼睛,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巧兒也想了很多法子試圖緩和她的傷勢,比如畫引靈符、制殭屍滋補湯,但是人類的文明之中,消滅這類邪物的方法很多,救治的卻太少太少。

巧兒甚至吩咐一些殭屍去它們的八卦圈子中打聽了些偏方,但對魃而言,效用不大。畢竟她是墮神,其身體髮膚又豈是凡物能夠滋補的。

樊少皇有幾日沒發瘋了,魃甚無聊。這日終於將巧兒召至自己房內,她的神色是難得的鄭重:「傻丫頭,你覺得我那綠眼孫兒如何?」

一提到綠瞳殭屍,巧兒不自覺地就紅了臉:「怎麼突然提起它?」

魃神色間卻依舊淡然,甚至每一個字都帶著盈盈笑意:「傻孩子,你認為殭屍,真的會喜歡上一個人類嗎?」

巧兒怔住,實際上莫說是她,這個問題即使是世代捕殺殭屍的郝家也未必明白。魃注意著她的表情,半晌方道:「自當年聖戰之後,我因沾染了人間濁氣不能再回天上,在人間曾有過一段迷失神智的日子,留下這些……你們所謂的殭屍。而這些殭屍受濁氣影響,承陰戾之氣而生,為萬物所斥,不受神之眷顧。」往事她娓娓道來,言語中並無悲憤之色,「它留你在身邊,不過是因為心思單純的人能夠淨化這種濁氣,它修成正果也便容易些。」

巧兒有些反應不過來:「你不會又耍我吧?」

魃含笑看她:「我給你的手札你看過嗎?如果到時候你也被濁氣所染,你會和我一樣,不,你會比我更慘,因為以你的修為,不可能前往妖魔道,你只能留在這世間,天地不容,萬物不納……唔,自古癡心女子負心漢,怎一個慘字了得。」

轉折突然,巧兒有些反應不靈,女魃仍是微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其實不止是你,我自己也這般覺得。我本不願告訴你,於情於理我本也該幫著自家子孫,但是……我不希望有人步我後塵,這千萬年的顛沛流離,並不好受。」

她字字謂歎,巧兒只低頭想了一陣,一言不發,轉身出了後室。

晚間,綠瞳殭屍從海裡爬出來,沾了一身海藻,在巧兒面前撒嬌打滾,求洗澡。巧兒嗔了一聲,拿了絲瓜布替它擦洗。待將它洗淨,又換上乾淨的衣服,它抱著巧兒在小木屋裡轉了個圈,方才非常高興地遞給她一個紅色的海螺。

巧兒放嘴裡吹了吹,其聲如號角。

玩鬧半晌,巧兒仍是在它胸口寫字:「你當時為什麼不吃我?」

綠瞳殭屍糾結了一會方回:「那時候不知道你可以吃!」

……

巧兒伸出小粉拳捶它:「知道了之後又為什麼不吃?」

它也不煩,就任巧兒捶著,半天不答反問:「為什麼要吃你?」它摸摸巧兒的臉,又揉揉她的頭頂,「你的臉這麼軟,頭髮這麼黑、這麼亮,身上也很暖。你每天都給我縫洗衣服、給我繡荷包,和我聊天,每天夜裡我從海底爬出來,看見你呆在屋裡等我便會很高興,為什麼我要吃你?」

第二天再見到魃,她仍是笑嘻嘻的模樣:「你們人類有句俗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這麼說吧?」見得巧兒點頭,她笑意更深,「我替你殺了它?」

巧兒震驚地抬頭看她,她半趴在樊少皇身邊,一手拾了他一縷長髮,姿態悠然:「你把這個刺入它的身體、心臟的位置,咳……」她拿了樊少皇的斷影,話未落卻開始劇烈地咳嗽,半晌方才接著道,「後面的事,便可以交給我。」

巧兒接了那柄斷影劍,半晌方輕輕點頭。她抿著唇的模樣,似已下定決心,從側影看去,竟然顯得剛毅,不見平時的唯唯諾諾。

次日夜,綠瞳殭屍仍然馱著巧兒出去,她喜歡一種刺梨,但刺梨顧名思義肯定是長滿了小刺,綠瞳殭屍每每便幫她多摘些——它皮厚,不怕刺。

回轉時已經月至中天,巧兒拿了樊少皇的斷影劍在它周圍比劃,偶爾一劍刺過去,停在它胸前一寸,它便啊地一聲倒在地上裝死。

玩鬧了半晌,魃從內室緩緩出來,綠瞳殭屍將巧兒擋在身後,巧兒覺得自己猜得不錯,綠瞳殭屍確實對她存了幾分戒備之意。

魃仍是笑嘻嘻地在原地轉了個圈,晚風撩起她水綠色的裙角,香風四溢,嗆得人幾乎窒息。

巧兒就站在綠瞳殭屍身後,魃慢慢走近,圓月躲進了雲層。

完全沒有先兆的交手,巧兒只覺得眼前一花,綠瞳殭屍已經變成屍形,獠牙長長地伸出嘴角,指甲爆長,長髮及膝,這就是殭屍,傳說中受濁氣所染、被萬物所斥的物種。

巧兒緊緊地握著斷影,眼前的風都帶了灰白色的死氣,沙灘上的黃沙似乎都被凝固,灰白色的屍苔迅速漫延,海潮都似受了驚嚇,慌忙退開。

那時候巧兒已經能用些許護身法術,屍苔雖漫過她腳下,並未傷到她。她握著斷影的手在發抖,緊抿的唇角亦洩露了她的緊張。

魃第三次將綠瞳殭屍逼至她面前時,她終於拔劍,一瞬時的動作她在腦海中重複過千百遍,可是真實的動作甚至比她的想像更流暢許多。

她用盡了全力,只覺得結果必然天崩地裂,卻只覺劍光一閃,斷影如虹,瞬間沒入了魃的胸膛,如切朽木,並無別的聲響。魃驚呼一聲,綠瞳殭屍一把將巧兒扯開,扔出四五米遠,避過了魃術法的反噬。

她再度跟綠瞳殭屍拚命,卻已然強弩之末。殭屍本就是肉體修煉的物種,兩次衝破妖魔道的禁制,她的身體其實已然腐爛。可是她必須得先顧忌樊少皇,因為他肯定比她死得快。

連濃香也蓋不住的腐臭傳出來,巧兒卻依然堅決,她的聲音透過涼膩的夜色傳到魃耳朵裡,低微卻清晰:「我想過了魃,這世間萬事、陰謀詭計,只要它講,我便深信不疑!」

綠瞳殭屍已經抓住了魃,它也受了些傷,但此時的魃,真的太虛弱了,它回頭示意巧兒布下守護法陣,巧兒不明白為什麼,但她照著它的話做。

魃亦重傷了綠瞳殭屍,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巧兒布好禁制,半晌方悲苦地搖頭:「命,都是命。」

綠瞳殭屍將魃壓在沙灘上,魃的肉體潰爛不堪,它的五指間全是溢出來的腐血。待巧兒布了陣,它張嘴,露出一口猙獰獠牙,在魃頸間咬下去。

獠牙緩緩刺入動脈,魃放棄了掙扎,靜靜凝望這天外藍色的夜幕,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她仍握著綠瞳殭屍白色的衣袂,它的衣服巧兒每天都洗,她可以嗅到上面清新的皂角香氣:「純正的殭屍鮮血,味道如何?」

說給綠瞳殭屍聽,自然是用的殭屍語,她聲音瘖啞,言語中依然帶著笑意,活過太多年的神,對生死也看得透徹些。綠瞳殭屍好半晌才舔舔嘴唇,回了句:「味道不錯。」

魃依然笑著,月色重新鋪砌著沙灘,她輕聲如若謂歎:「應龍……應龍……或許我應該謝謝你替我解脫。」月下的身體已經黑褐色,她的聲音也漸漸微弱,「作為回禮,我也總應該有所表示才對。」

她微翹了唇角,似是迴光返照,眸中竟露了幾分頑皮笑意:「從此以後,我殭屍一族將傍黑暗而生,永生永世,不得沐浴在陽光之下。」

來自血脈源頭的言咒,綠瞳殭屍最終沒能來得及阻止她。純正的殭屍血入得體內,它只覺得整個身體都在燃燒,陌生的感覺充斥著身體每一處,是疼痛麼?

它如置煉獄,內裡卻欣喜若狂,是的這就是痛,沿著早已乾涸枯敗的血脈緩緩燃燒,殭屍血在它體內流動,意識像被烈焰燒灼,它跪在海灘上,面前是遠古墮神女魃的屍體。月光漸變,成為詭異的淡藍,它的身體慢慢改變。

原本枯若敗革的皮膚因著內裡血液的流動現出怪異的色澤,僵硬的肌肉開始恢復彈性,枯萎的身體如若一夜春風,重現蓬勃生機。

它新生了,從此以後它可以像人一樣活著,有疼痛、有體溫、有心跳、有脈博,它再也不是一捧僵死的枯骨。

巧兒衝到它身邊時,它已然痛苦不堪,但仍是強行支撐著起身迎來。它的每一步都行走艱難,巧兒奔向它,只覺得渾身一麻,驟然失去了感覺。片刻後回神,卻只見它似從自己身上抽了一縷半透明的煙霧。

它將那縷輕煙握在手中,微一用力,那輕煙一聲細響,逕自碎裂。它似乎放了心,迎面倒在巧兒懷裡。

巧兒抱著它,月光滲著陰森的寒意籠罩著它,燃起幽藍的火焰,陳腐的皮膚寸寸開裂。

郝家道長禁不住紅瞳殭屍鬧騰,帶著它重返觀天苑的時候,綠瞳殭屍還在昏睡。巧兒叫了兩隻古洞殭屍將它搬到小木屋,它呼吸清淺、脈象平穩,卻一直沒有醒來。

而魃的屍體,在旭日東昇、陽光灑滿沙灘的時候慢慢焦黑,很快碎成粉末,隨風而散。

海潮抹去了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如果不是綠瞳殭屍的反常,巧兒會覺得她其實只是返回妖魔道了而已。

郝家即使是族長郝仁亦未曾聽過殭屍復生的奇跡,他不止一次替綠瞳殭屍把脈,恨不得就將它扛回去解剖研究。

但這個想法自然是不敢提的——他怕巧兒把他解剖研究了。

而令巧兒無措的是,綠瞳殭屍發燒了。是真的發燒了,神識不是很清楚,但它會拉著巧兒的手反反覆覆地寫魃不是好人。巧兒拿了濕毛巾敷在它的額頭上,輕聲地告訴它自己知道了。它緊緊握著她的手,半天才模糊地回:「我真怕你相信她。」

它並沒有醒來,但是卻把這件事記得這般深刻。巧兒見過許多說夢話的,沒見過寫夢字的。

巧兒給郝家道長講這段故事,她還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魃為什麼要殺死綠瞳殭屍?真的只是為了同情自己麼?綠瞳殭屍又為什麼要殺死魃?

郝仁總算是也見過些世面,對於這事他的分析很簡單:「要想知道一個人為什麼做某件事,只需要分析事成之後她能得到什麼。綠瞳殭屍殺死魃,它能得到純正的殭屍血,能夠重生。至於魃想殺它……肯定不可能是為了你,魃做事不是為了樊少皇便是為了她自己。不過你不覺得這一切很巧合麼,樊少皇兩次遇險,魃兩次強行突破妖魔道禁制,重傷垂危。我們假設樊少皇這兩次遇險是人為的,那麼會是誰幹的呢?」

而巧兒心中亦是暗驚,她想起綠瞳殭屍派兩隻古洞殭屍襲擊樊少景,吸取了他絕大部分的修為,而事後樊少景上觀天苑卻並未認出它們。那麼這件事必然有高人暗中相助,樊少皇對此事不知情,唯一可能的人,便是魃。

而後來魃留給自己的手札,她讓自己修習的那篇強韌肉體經脈的術法到底是做什麼呢?

綠瞳殭屍漸漸甦醒,然它全身卻異常恐怖,肌肉彈性的恢復崩開了皮膚,身體包括整張臉都在冰裂。傷口沒有血,只見內裡猩紅的血肉。肉體復甦,它承受著撕裂般的痛楚。

巧兒買了好些傷藥,每日裡小心地替它塗抹。它不再出去見別的殭屍,巧兒也不敢讓它下海修煉。這樣的傷勢,不知道沾水之後是否會惡化。

它用映世鏡照過自己一次,然後便不再說話,默默地躺在棺材裡,任由巧兒替它擦洗、上藥,一動不動。

巧兒眼中的憂色更重,她嘴拙,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它。殭屍血充盈著它的每一縷血脈,身上皮膚的裂口更為明顯,它躺在那裡,好像是被無數屍塊拼接而成一般。

巧兒躺進棺材的時候沒有熄燈,清燈孤寒,她輕輕握著它的手,它似乎失去了知覺般不言不動。

躺了一陣,巧兒側了身撐著頭看它,它依舊平躺著,閉著眼不知心之所思。巧兒緩緩靠近它,溫潤的唇瓣緩緩觸在它的臉龐,它如被火燙一般避開,巧兒抿著唇捧了它的頭,閉上眼睛對著它冰裂的唇吻下去。

雙唇相貼的剎那,它有些驚慌般推拒她,巧兒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堅決地鼓足勇氣做某件事。她的舌尖探入它的口腔,沒有意想中的冰涼,舌尖相觸時她感覺身下的它在微微顫抖。

她不擔心弄傷它,再怎麼說也是數千年的殭屍麼,她不相信它會挺不過去這麼點皮外傷。

唇齒交纏,互相追逐著尋求感官的愉悅,巧兒的呼吸有些急促,半晌綠瞳殭屍方睜開眼睛偷偷瞅她,她面帶酡紅,明眸微閉,距離那麼近,它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那般純淨溫暖。

它陶醉於這樣的親吻,巧兒引著它的手撫上自己肩頭,沐浴過後她只披了件寬大的外袍,綠瞳殭屍感覺到那種柔軟,如同最上乘的絲錦,及至手挪開去,指腹間尚存那種綿長細膩的記憶。

長袍緩緩褪至腰際,巧兒引著它的手撫過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你知道嗎,這就是人類的親吻,只有最親密、並深深相愛的人才會這麼做。

她俯身吻過它身上每一條裂紋,油燈的清輝帶著微微的黃暈照亮狹小的木屋,它的目光追逐著她的唇,深碧的眸子裡映出羊脂白玉般的她,每一個吻都如同烙印,烙上她的痕跡。

當衣衫全部褪盡,她在它手心裡寫字,它手心亦迸開數道裂口,是以巧兒寫得極輕極慢:「你這個樣子真可怕,可是……這回有可是了……」簡陋的棺材裡,油燈的微光為她白玉般的肌膚鍍上迷離的暈彩,她唇角帶著頑皮的笑意:「可是我就是喜歡你,只要餡是你,外面包的皮是什麼樣子,沒有關係。」

或許是少女的肌膚觸感真的太好了,綠瞳殭屍不再由她牽引,迸裂的手撫過她全身每一處輪廓,它學著巧兒的模樣吻下去,清燈下巧兒靜靜地注視它,素手輕撫過傷口猙獰的臉頰。

綠瞳殭屍終於回應她:「接下來做什麼?」

巧兒很嚴肅:「接下來你去門外牆角看看鬼車在不在,如果在,果斷戳瞎!」

《情人淚·歲月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