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唐黛回到帳篷裡已經很久了,她晚上沒吃東西,躺在榻上也一直都沒睡著,裕王進來時她卻裝睡。

他脫了外衣鑽進被子裡,伸手將唐黛拖出來壓在身下,他身上還帶著未散的血腥味,卻明顯很亢奮,抵在唐黛雙腿間的火熱巨物彷彿在跳動一樣。

唐黛卻不想在這個時候應酬他,她微偏了頭,拒絕他的吻。裕王爺欲/火燒得極旺,也不在意她的抗拒,就下手去剝她的衣服。二人拉扯時,何馨掀布簾進來。

她跪到榻上,自後攬了裕王的腰,嬌聲喚:「王爺,您又在使壞了。袋子今天累了,您就放她休息一會嘛。」

裕王終於鬆開身下的唐黛,回身抱了何馨壓在床上:「那本王就先戰你三百回合!」

殺戮讓他興奮,他連要了何馨兩次,直到最後,身經百戰的何馨都忍不住求饒了。唐黛滾在榻的一邊,裹了被子裝死。裕王雲雨暫收後將她也抱了過來,再靠到懷裡。夜裡,他的聲音格外清晰:「殺是你們讓殺的,現在本王真殺了,你又不高興了。」

他低頭,唇在唐黛額際燙了一燙:「或許你覺得這樣殘忍,但是袋子,這是戰爭,如果輸的是我和皇兄,我們的下場不會比這更好。是,穿越者是人,是命,難道大滎王朝的百姓就不是人,命就不是命了?」他以手輕觸唐黛臉頰:「所以袋子,其實正義與邪惡只是人們主觀賦予的光環罷了,從來都沒有什麼對和錯,不管死去的,還是活下來的。所以,你不必介懷。」

「你明明可以給他們一條生路!」唐黛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反駁他:「說著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無罪了麼?如果不是大滎對穿越者的壓迫,穿越者會起義嗎?!他們會死嗎?你們只是一群茹毛飲血的怪物,根本就沒有人性。」

「啪」地一聲,裕王在她頭頂敲了個爆粟子,剛洩過火,他不易動怒,只懶洋洋地道:「這條律令沒有定下來之前,穿越者就開始不停地起義了。那時候大滎連年用兵,內憂外患,先皇也是被迫立的這些規矩。」他自覺下手重了,摸摸唐黛的頭:「你們總說古人如何如何,但是袋子,不管穿越者人數再多,掌握著再怎麼先進的……科技,你們是叫科技吧?穿越者永遠都不可能戰勝大滎。知道為什麼嗎?」

唐黛不答,他索性自言自語:「因為你們永遠都不可能熱愛這個朝代,永遠都不可能熱愛大滎的每一個百姓、每一寸土地。無家無國,單憑一腔熱血的軍隊,不能成事。你們總笑我們傻,動不動就屍橫遍野,血流滿地,可是唐黛,如果沒有這些人的馬革裹屍、沙場埋骨,會有現在的長安?會有現在的太平?如果讓你們這些穿越者去這樣犧牲,你們會肯嗎?所以,我們不可能讓穿越者動搖大滎政權,就算是殺盡所有穿越者,在所不惜。」

他拍拍唐黛:「好了,現在不管本王怎麼解釋,你也聽不進去。但是唐黛,至始至終,本王不覺得這有什麼錯。只是立場不同,多說無用。睡吧。」

唐黛趴在他胸前,聲音裡帶著疲憊的沉寂:「裕王爺,唐黛想求你一件事,請王爺成全。」

裕王攬著她腰的手緊了緊:「說吧。你求本王的事,本王幾時拒絕過嗎?」

唐黛歎氣,半晌方道:「或許王爺您才是真正的高瞻遠矚吧,但是這些見解,唐黛永遠不能苟同。唐黛見識粗陋、目光淺薄,只希望以後能夠安安穩穩,以度餘生。所以……所以秋獵之後,請王爺准許小民離開。」

山間的秋意真的甚濃了,風捲著落葉拂過帳篷,其聲暗啞。

裕王擁著她的手僵了一僵,聲音卻分不出喜怒:「你想去哪?」

帳中燈火黯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覺得那語聲帶了一絲嘲諷:「王爺命我們親手殺了黎橋,我們自然是不可能和太平天國再扯上半點關係了。若是已經不可能投敵,小民去哪裡,又有什麼關係?」

「你啊。」裕王抱了她,順著她的長髮:「有時候本王喜歡你夠聰明,有時候本王又恨不得把你打傻嘍。這時候你若出去,太平天國的人肯定會殺了你。」他輕笑:「若是你在圍獵場倒戈,死在本王手上,多少也還算壯烈,這出去死在太平天國餘孽手上,兩面不是人,何苦來著。」

唐黛不想就這麼被說服,這就跟辭職一樣,往往很難開口,但是若是開了口沒結果,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若王爺當真替小民著想……小民想請王爺替小民指婚。」

裕王一怔,果然,這才是你的目的麼……他聲音依然無波無瀾:「指婚……你想嫁給誰啊?」

唐黛不應,他便換了問題:「你和本王同榻已久,他不介意?」

「小民……小民沒有問過他。」

「你問過他之後前來告訴本王。」

唐黛窮追不捨:「王爺您是答應了?」

裕王突然起身,開始穿衣:「你求本王的事,本王一直在答應,從不曾拒絕。」

他拂袖而去,並沒有說他去哪裡。這帳中的兩個女子都曾與他顛鸞倒鳳,但誰關心他去哪裡?

榻上的何馨語帶嘲諷:「你覺得他真的會放你離開?」

「我不知道。」唐黛仰躺在榻上:「可是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成與不成,總是要試一試。」

「雖然我並不願意你離開,但是我也希望他能夠守信。」她側身伸手拍拍唐黛的肩。

帳中驟然安靜,外面傳來兵士們低聲的說笑,篝火燃出嗶剝的聲響,長夜猶漫。

秋獵結束之後,是十月中旬了。

唐黛回到浮雲小築時發現遲容初竟然還在,她有些不敢面對她。不管什麼理由,殺夫亦是血海深仇。她挽著何馨的胳膊走過朱漆雕祥雲、珍禽的走廊轉閣,遲容初一直跟著。她臉上的脂粉打得極厚,遮去了眼角眉梢的痕跡,唐黛只能從她的目光看出內中的沉鬱。

唐黛吩咐家人打水,遲容初也跟著忙去了。唐黛頗有些擔心:「何馨,你說如果你是她,你會怎麼對付親手殺死你丈夫的人?」

何馨也在望著遲容初退下的方向出神:「如果我化悲痛為力量,那麼也許現在我會跟著太平天國殘餘的勢力轉移,以待時機,東山再起。如果我兒女情長,失去他我活不下去,我會留下來,捨我殘生,拚個魚死網破。」

她回眸看唐黛,神色凝重:「她應該不會硬來,現在開始,小心飲食果品,一旦發現任何異常,叫你的暗衛救命吧。」

唐黛卻沒有心思管這些,她洗完澡便去找寒鋒,一別十幾天,她居然有些想他。這感覺很奇怪,她和裕王一睡三年,但他去哪她從來不想,和這寒鋒真正相處並不久,心裡卻總是記掛著。

那時候寒鋒在後園澆灌花草,聞聲趕出來時唐黛坐在前廳相候。他也不顧下人在場,當下便拖了唐黛,一路進了書房。唐黛能感覺他握著自己左手的力度,她突然覺得安心了很多。

寒鋒關了房門,突然返身緊緊地抱住了唐黛,唐黛身上有著沐浴之後留下來的淺淺花香,他在她頸間嗅了一陣,才放開手。良久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剛才的唐突:「和誰一起出去,遊玩了這麼久?」

唐黛第一次進他的書房,這裡完全不同於浮雲小築,隨便一個玉人騎馬的擺件便是從西漢時期流傳下來的珍物。香樟木的書架保持著原木的顏色,偶爾的切面可以看見深色的年輪。完全不同於唐黛看完便丟的習慣,寒鋒的每一本書都保存得極好。

大凡寫手都有這麼一個毛病——愛書。就算是其實根本就稱不上文人,卻也不妨礙他們對於文字的熱愛。

唐黛信手抽了本,好死不死竟然是含珠的,此時看到這本書,她心中有些訝異:「我以為你就看些《菜根譚》之類呢。」

寒鋒微笑著幫她把書放回去:「我們五個人出的每一本書,這書架上都有。」

他沒有再說下去,五個人的書都還在,可惜五個人已經……

唐黛這才突然想起:「是了,瑞慈該是要出嫁了吧?」

「嗯,喜帖應該已經快到浮雲小築了。」寒鋒再握了她的手,搓了搓攏進自己懷裡:「袋子,我們呢?」

唐黛抬頭看他,他的氣息純淨甘冽、他的目光真摯而熱烈,唐黛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苦澀:「寒鋒,如果……如果……」她咬牙,閉了眼睛把話一口氣說完:「如果我在你之前,有過別的男人,你介意嗎?」

書房裡靜默了一陣,唐黛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期待。

如果你不是我唯一的男人,你還願意做我最後的一個男人嗎寒鋒?我竟然忽略了,在你們的時代,視名節、門風重於生命,那些三貞九烈的牌坊分解出來,有多少是愛?

「袋子……」寒鋒的手心在出汗,他的聲音像鈍器滑過砂紙,字字艱難:「我考慮一下好嗎?我……或許我只是需要一個時間去接受……」他努力地尋找著措詞。

唐黛微笑著抽回自己的手,他已經很努力的緊握,掌中卻只餘下指尖劃過的隱痛。

「哈哈,寒鋒,我只是開玩笑罷了。」唐黛努力笑著替自己解圍:「你們本就是書香世家,真嫁你們家還不把我給沉塘了啊?」

她一步一步緩緩後退,笑容燦若春花:「我唐黛好不容易得空穿越這麼一回,才不會這麼輕易地去死呢。」她轉身去開書房的門,寒鋒自背後抱住她:「袋子,別這樣,別這樣,你讓我想想,我只是太突然了,我一時……」

「噓——」唐黛笑著掙脫他的雙臂,她的神色帶了一點俏皮:「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了寒大。」

她笑著邁出房門,寒鋒啞聲喚她,她回頭,淺笑依舊,只是容顏如雪。

《水煮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