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殊小沐穿了白色的T恤,配天藍色牛仔褲,小巧的耳垂上綴了對紅色小辣椒狀的耳環,臉上脂粉未施,素淨清爽。她和鴨子輕聲談笑著走過來,會長大人第一次體會了那句「相見猶疑是夢中」。
她很快也看見了他,但那些想像中的種種表情都沒有出現,她只是微微愣神,然後用對鴨子一樣的微笑向他伸出了手:「師父,原來你和何典是朋友,真巧。」
會長大人像是被勾了魂,很沒骨氣地伸手和她輕握,但總算他沒有做出更沒骨氣的事——他差點出口說:是啊,真巧……= =
終於話到嘴邊的時候他改口:「回來了?」
其實兩年多,怎麼可能沒有打聽過她的消息啊,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呢?
只是夢索魂繞,再相見的時候她笑著說真巧。
會長大人覺得自己當時一定很白癡,肯定被這只死鴨子看了好戲去。但是他真的顧不得了。
服務員很快上了菜,這裡的桌子跟很多咖啡廳裡佈局相似,因為人少,會長大人選了靠窗的位置,是個四人座。鴨子很不自覺地和小沐坐了一排,會長大人獨自坐在對面。
送菜的服務員覺得今天的大堂瀰漫了森冷的殺氣!>_<
偏偏鴨子今天特別愣,一點不會看眼色:「原來你們認識啊。」他幫小沐要了飲料,還非常慇勤地幫她倒杯子裡:「那我就不介紹了。來,嘗嘗這裡的酸梅湯,味道很不錯的。」
小沐聲音溫和從容,已沒有什麼窘迫:「謝謝。我聽我媽媽說過這兒。」
鴨子笑得非常溫情:「能吃辣麼?」
會長大人這輩子沒這麼憋屈過,忍者神龜也不帶這麼好脾氣的!!
可是整頓飯,他沒能和小沐單獨說上一句話,小沐拿飲料跟他碰了碰杯,他的魂就飛了一半。以致於她笑著問他「師父,好久不見了,都好吧?」時,他只是木訥機械地應:「好……都好。」
然後再無二話。
這頓飯,鴨子和小沐吃得其樂融融,會長大人吃得如坐針氈。
最後飯畢,鴨子起身拿了小沐的包:「老聖,你先回去吧。我帶小沐再四處轉轉,逛逛公園,看場電影,嗯、對了小沐,這邊動物園有大象踢足球,我帶你去。」
小沐便跟著鴨子起身:「嗯。那我先走了,師父再見。」
會長大人除了答嗯,找不到其它話說,他只能看著鴨子拎著小沐背包的手面含僵硬的微笑,心、已然捶桌——這個賤爪子,得剁了,得剁了啊!!
(ˋ▽ˊ)
鴨子真的帶小沐走了,走後會長大人才省過神來,意識到可以扯一些類似於留學好玩嗎、現在在做什麼等話題。然後想著鴨子逛公園、看電影的安排,他可真算是咬碎了鋼牙。
回到家他開始給鴨子打電話,鴨子一本正經地接了,會長大人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繞東繞西問了些你媽好嗎之類的話題,鴨子依舊一本正經地答了。會長大人終於問得稍微靠譜一點:「現在在做什麼?」
鴨子聲音輕快:「和小沐看電影啊,啊,想不到她居然挺喜歡恐怖片的。」
會長大人咬牙:「屁,她只喜歡暮光之城、吸血鬼騎士之類的東西。」
鴨子疑惑:「是嗎?可是她看得挺專心的。唔,不聊了,我去給她買爆米花。」
電話被掛斷,會長大人氣得肝疼。
彼時鴨子正驅車在回程的途中,掛掉會長大人的電話,他眼中現出幾分促狹,笑意方起,又在看到車上搖擺不定的平安符時緩緩散盡。
得空時用手輕輕撥弄平安符下長長的流蘇,帶起鈴鐺悅耳的聲響。車以一百五十公里的時速前行,前路漫長、錯過的風景……終不容回望。
會長大人在第二天到了鴨子的寵物醫院,鴨子忙著給兩隻短毛貓做絕育手術。他第一次耐著性子在辦公室裡等了他一個小時。鴨子洗了手,風度翩翩地踱進去:「今天怎麼這麼有空?」
會長大人很認真地喝著茶,心思卻明顯不在茶上,他顧左右而言他:「路過這裡,來看看你唄。」
「喲!」鴨子很受寵若驚:「小地蓬蓽生輝!榮幸,不勝榮幸。小如,把我的茶葉給他換上。」
外面前台應了一聲,給會長大人重新沏了茶。會長大人心神不定,鴨子一副未覺狀,依然跟他大談茶道,會長大人難得耐心地聽著,心已恨不能掀桌:死鴨子我要聽殊小沐,殊小沐!!你講個鬼的茶道啊啊啊啊啊!!!
兩個大老爺們難得和諧地促膝相談一小時,會長大人仍無去意,鴨子暗示:「你是不是該回去了?」(這還叫暗示?!= =)
會長大人悻然:「我回去了。」
送他出去後前台回轉,一臉迷惑地問辦公室裡的鴨子:「院長,你的朋友是不是手頭不寬裕,想跟你借錢又不好意思說啊?」
鴨子愕然,後伏案、狂笑。
會長大人回到家裡,又懊惱。在沙發上似夢似醒了躺了一陣,腦子裡總是殊小沐的影子飄來飄去,也分不清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的模樣。醒來後他還是覺得不行,又打電話給鴨子旁敲側擊:「你和小沐發展得怎麼樣了?」
鴨子裝傻:「小沐?哪個小沐啊?」
會長大人深吸氣:「今天上午的殊小沐。」
「喔,不錯啊。你也見過了,挺漂亮的對吧?又乖巧又聽話,帶去哪裡玩就去哪裡。我也想好了,我這種爛鐵級別的男人哪裡跟你比呢,就她了吧。找個日子把婚期給選了。」
會長大人急了:「你怎麼不能跟我比呢?你事業有成,長得又高大帥氣,而且比我年輕撒!」
鴨子悠然點煙:「我沒有你灑脫啊,你哪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熱帶雨林?我就想抱棵樹,熱帶雨林什麼的,唔,不敢想啊。好了,沒別的事我先掛了。放心吧,結婚的時候我鐵定會叫你的。」
鴨子再掛電話,會長大人抓耳撓腮!
真梵開始愛上了跟這兩個男人吃飯,看著一個一副急火攻心卻要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一個心知肚明卻一本正經地裝傻子。有吃有喝還有戲看,何樂而不為?
於是兩個人冷眼看會長大人抓耳撓腮、著急上火。>_<
終於這天在洗手間他有些過意不去了:「我說鴨子,我們是不是有點過份了?要不把小沐地址告訴他得了。」
鴨子洗著手,很淡定:「等他主動說出來。畢竟這事還得看小沐怎麼想,這麼些天,她就問過他一句,問我他是不是結婚了。我估計這事兒如果老聖還跟以前一樣彆扭,也同樣成不了。」
真梵心裡沒底兒:「他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鴨子死了嘴殼硬,你說他要一直不好意思問,怎麼辦?」
鴨子把手伸到干手機下邊,吹了個口哨:「那就當這事沒發生過,當小沐沒出現過。另外,」他又轉頭正色道:「請不要老用鴨子死了嘴殼硬這句話做形容詞,公雞、鵝、鳥什麼的死後嘴殼也是硬的。為什麼你們都喜歡獨獨揪住鴨子……」
真梵:「……」
但真梵真的高看了會長大人的骨氣,他甚至沒能熬到第二天,他在深更半夜再次打電話給鴨子,鴨子從夢中驚醒,看著手機上面的來電顯示,覺得這世道好人真難做!>_<
「我認輸了鴨子,我喜歡小沐,一直以來就很喜歡。」他甚至沒有等鴨子開口,彷彿是怕自己會變卦似的,他一口氣把話說完:「這兩年,我一直很後悔鴨子。曾經我們都一直以為離開是對她的保護,從來沒有考慮過她自己的想法。那一天死人妖安慰花豬的時候,提及她的初戀。那個男人帶了她出來,卻因為不能養活她而放棄了她。也許對他而言,那也是對蘇如是的一種保護,他認為蘇如是值得更好的。鴨子,那時候我覺得那個男人是個懦夫,是個混蛋。可是仔細想來,我和他又有什麼區別?一樣的不敢承擔。當時我一直覺得她不夠成熟,可是如果一定要像蘇如是那樣歷盡千帆才算是成熟,我寧願就抱她在懷裡,一輩子都不要去經歷這種所謂的成熟。」
鴨子始終沉默,其實這世間哪個女人希望會這樣筋疲力盡、心字成灰的成熟?
「讓成熟什麼的見鬼去吧,我想讓她小白一輩子。」
鴨子掛了電話,把殊小沐的地址、很詳細地發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