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客的輕功,比之穿花蝶又強過不少。畢竟穿花蝶是他教出來的麼。薄野景行騎著他有如騰雲駕霧一般,前面的黑衣蒙面人將江清流挾在腋下,輕功也是不俗。不過術業有專攻,比起闌珊客來說,身法還是在可追蹤範圍之內的。
薄野景行微微頷首:「前面可是百里天雄?」
黑影一怔,猛然回頭,眼中儘是凶光。與之相比,薄野景行倒是顯得善良了許多:「嘖,老夫就是問一下,你發什麼火。」
百里天雄一招繁星蓋月劈頭蓋臉打下來,招式霸道,掌風絞得落葉俱碎。薄野景行當然也毫不示弱,提掌迎上。
黑衣人並不吭氣,雙掌相接,江清流都能感覺到兩股洶湧的內力。他心中暗驚,百里天雄畢竟八九十歲的人了,內力深厚可以理解。這薄野老賊……
是了,她一心要找苦蓮子,想必就是為了解掉身上的藥物限制。如今她的內力被釋放出來,饒是百里天雄這樣的人物都連退了好幾步。他胸口劇烈地起伏,還沒提氣,薄野景行下一掌又排山倒海而來。砰地一聲,地動山搖!
「百里天雄」後退好幾步,哇地一聲噴出一口血來,然後他也大怒,把江清流吧唧一聲往地上一擲,怒喝:「薄野老賊,你什麼意思?!」
江清流一怔——這聲音,肯定不是百里天雄。那此人是誰?!這等內力,定然不是藉藉無名之輩!
薄野景行第三掌再度催出,掌氣激盪,飛葉傷人。這蒙面黑衣人一腳跺在江清流身上:「老賊,你來真的?!」他把黑衣一撕,露出精壯的身子,「老子難道還怕了你!」
江清流一直沒認出他,直到他拔出了他的劍——風影劍魔辛月歌!
劍氣與掌風交擊,落葉障目。江盟主也跟著碎葉風中凌亂了,誰能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退隱江湖已經十餘年之久的老魔頭會出現在這裡,還企圖劫走他?!
薄野景行空掌本來就吃虧了,一不留神差點被辛月歌削了一隻手去。她也火了,右手刀絲一出,毒蛇一般捲住了辛月歌的劍!辛月歌不服:「你輕功本就不如老子,都是騎著這個東西的緣故。有種你下來,咱們比過!」
薄野景行又豈是個經得起激的,立刻就要從闌珊客身上下來。正抬起一條腿,辛月歌一腳將她踹翻在地,然後直撲過來,雙手卡她脖子!
薄野景行大怒,一個懶驢打滾,已經一大腳踹他臉上。
江大盟主簡直是開了眼界!闌珊客索性摀住了眼睛。這打法,不是不要招式,而是連臉都不要了啊!
江清流也不是個傻瓜,他很快明白了:「薄野景行!!」
正跟辛月歌扭打成一團的薄野景行突然轉過頭來,然後被辛月歌一下子壓在地上,然後她突然想起什麼事:「糟糕!!」
江清流深吸氣,吐氣,再吸氣:「你找人綁架我?」他居然學著平時薄野景行的樣子,和顏悅色地問。薄野景行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哪來的事,是這魔頭不請自來,老夫是來救你的!」
江清流連連吐氣——再不吐氣得爆炸了:「薄野景行!」
這個不經打,打不得。罵吧,厚顏無恥且不帶耳朵,罵了也白罵。殺吧,還要靠她溫養經脈、儲存內力,殺不得。江清流大步走回沉碧山莊,闌珊客很好心地想把苦蓮子毒砂的解藥拿給他,他一臉痛苦地擺手:「別跟我說話,我現在是頭重腳輕、頭大如斗、頭痛欲裂。」
闌珊客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薄野景行跟辛月歌扭打在一起,這時候終於怒喝:「本來挺好的計劃,看你這老鬼攪成了什麼樣子!」
辛月歌用力捏住她的脈門:「廢話,誰讓你來真的?!」
薄野景行也用力扣住他的脈門:「老夫來真的,你焉有命在?!放手!」
辛月歌咬著牙:「你先放!」
薄野景行哪裡肯:「你先放!」
江清流往前一直走,都分不清這到底是不是返回沉碧山莊的方向了。毫無疑問,這老賊自從上次突發奇想之後,就屢施奇招,想要給他生個孩子。多次被拒之後,她終於又想出了「英雄救美」這一招。不知何時聯絡上了辛月歌,假扮百里天雄將他擄走。
魔頭心思海底針,江盟主真是滿腹悲涼。當初為什麼要把他放出來呢?這簡直是一個彌天大錯,武功全失總也好過精神失常……
他正走著,身後突然一陣勁風,江清流真是給氣糊塗了,警覺也低了許多。待他轉頭時,已經挨了重重一拳!他哇地噴出一口血,轉頭就看見一個人——百里天雄。
那樣近的距離,沒有內力,他根本無法招架,不過瞬間就被擊倒在地。
江清流心知不妙,這百里老賊恨他入骨。落在他手裡,自己焉有活路?他右手吃力地探入囊中,取了些藥粉斷斷續續沿路拋撒。只希望薄野老賊能帶人追來。
百里天雄的武功怎麼樣,尚不清楚,但是輕功比及闌珊客,明顯也略遜一籌。闌珊客追得吐舌頭,總算是給追上了。但是整個人都累癱了,薄野景行是沒法騎戰了。她只有跳下來:「老東西,把老夫孩兒的爹放下!」
江清流額頭青筋暴跳,差點就怒喊——百里天雄你可千萬別輸給她!!
薄野景行又走近一點,還是想跟百里天雄打個商量:「要不這樣,老夫先跟他睡個十個半月,待有身孕之後,再把人交給你,要殺要刮悉聽尊便,你覺得怎麼樣?」
……
百里天雄的回答,是一掌擊過去。他年過八旬,內力當然極為深厚。
薄野景行也是個生平自負的傢伙,哪肯退讓,當即提掌相迎。砰地一聲巨響,百里天雄將手攏入袖中,啞著嗓子、陰惻惻地問:「你是何人?!」
薄野景行當然沒功夫作自我介紹:「放下他,我不殺你。」
百里天雄突然拔劍,劍鋒按在江清流喉間:「你再快也快不過我的劍。」
薄野景行冷哼:「一劍殺了他,能洩你心頭之恨?!」
百里天雄眼中滿是磅礡殺意,當然不能,他年過五旬才得了一個兒子,平素愛如至寶。如今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死於江清流之手!他如何甘心?!就算把他寸寸凌遲也難消喪子之痛。
可兒子固然重要,七宿劍派數百年的基業更重要。他必須取捨。
百里天雄略一走神,薄野景行可不是正人君子,她手中刀絲吐信,猛然纏上百里天雄的手!她體力不濟,只有一擊,一擊不勝,百里天雄這樣的人,定會看出她的破綻。
距離太近,百里天雄也是一驚,這刀絲……
薄野景行!
這個名字在腦海中一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殺死江清流!他任刀絲纏住左手,右手一劍刺下!薄野景行也是怒極——若是江清流被殺,斬下百里天雄一隻手又有什麼用?!
她借刀絲之力,整個人猛然往上一撞。百里天雄被撞得一個踉蹌,隨後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他的反應何等快速,回身就是一劍!劍風直接斬向地上的江清流!
江清流沒有內力,又兼之中了苦蓮子的毒砂,他完全無法反應。
而電光火石之間,他聽見一聲極細微的聲響,然後一股熟悉的血腥氣擴散開來!衣衫被浸濕了一大片,他抬手摸了一把,半天才出聲:「薄野景行?!」
薄野景行翻身坐起來,背上已被刺出一個血洞。百里天雄手中劍接連刺出,黑暗中與刀絲相撞,火花迸濺。短短一刻,已經是無數次交手。
薄野景行最擔心的也正是這樣的纏鬥——百里天雄發現了。
江清流本就中了苦蓮子的毒砂,後又中了百里天雄一掌,這時候神智已然模糊。但他仍能感覺到微涼的血慢慢地浸透了自己的衣衫。上弦月模糊地掛在天際,耳邊有些嗡嗡的聲音。
江清流突然出聲:「你走吧。」
薄野景行整個兒都趴在他身上,一手還摸了摸他的下巴:「嘿,娃娃別灰心,老夫自會護你周全。」
江清流搖頭:「走啊!」
薄野景行喘得厲害,然而身體實在美好,她吁氣如蘭:「老夫一世英名,豈能在百里匹夫劍下敗走,哼!」
江清流還要說什麼,耳邊一陣勁風,他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