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那時候真哭了?」在黑暗中我摸索著杯子說。因為要省電,所以那段日子我和方茴晚上都不開燈,為了避免兩個人面面相覷的尷尬,我就一直讓她講故事。
「嗯,哭了……啊!小心!別碰右邊!」方茴驚呼。
她的夜視能力比我好,及時阻止了我把歡歡遺留下來的杯子扒拉掉地上,避免了它粉身碎骨的命運。
我忙把那個小熊杯子小心翼翼的挪到櫃面中間,問她:「你喝水麼?」
「不喝……你別弄了,喝我也自己去倒,你破壞力太強悍,都瓷了多少個杯子了?」方茴把書清理好,給我騰出了過道。
「嘿!你踩乎誰呢?」我笑著端著水走過去,「我不就有點夜盲麼?你還不允許我這麼優秀的21世紀新好男人有一丟丟小缺點啊?」
「沒有……」方茴往一邊坐坐說,「要不……還是開燈吧,我再想想辦法,要沒有我的事,你也不至於這樣……」
「瞧你!又見外了不是?你說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咱倆怎麼著也沾了其中一條吧?所以你別和我客氣啊!告訴你,誰要阻止我見義勇為幫助落難老鄉,我就跟誰急!」我忙插科打諢道,說實在的也許有點犯賤,我生怕她自己想轍去,跟她一塊受苦,我樂意。
「你就貧吧!」方茴笑了笑說,「你再堅持堅持,好日子離咱們不遠了。」
「嗯。」我雖然嘴上應和著,心裡卻不這麼想,我是巴不得能和她多待些日子,「接著說,沒想到陳尋還挺多愁善感的,動不動就掉金豆兒啊!」
「不是。」方茴好像有些不高興,「他也沒哭過幾回……」
「切!我小學畢業之後就沒哭過!」我逞能的說。
「但我覺得能哭出來挺好的,至少能讓人知道,到底是高興了還是難受了。要是兩人在一塊,沒的哭也沒的笑,那我估計也就到頭了。還是小的時候好,你看現在人長大了,一個個都猜不出喜怒哀樂,沒勁透了。」
方茴淡淡的說著,我知道她其實是在維護陳尋,我也承認長大的我們多少都在偽裝,不願意輕易透露悲喜,芸芸眾生恨不得都一個樣兒。但我心裡還是挺彆扭的,我有點嫉妒在那個年紀可以抱著方茴痛哭流涕的人,他可以使勁的愛使勁的傷害,而我卻連保護都遮遮掩掩不敢明說。
「那後來呢?」我一邊暗暗咒罵著沒出息的自己,一邊問她。
「後來啊……」方茴輕歎了口氣,娓娓講了下去。
那天回家之後陳尋還是沒憋住給唐海冰打了電話,他一上來就氣急敗壞劈頭蓋臉的問候了唐海冰的祖宗八輩,把唐海冰罵得直髮懵,好半天才弄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事。
「操!真xx巴不是我幹的!要是我安排的我他媽就是孫濤的孫子!你丫還全年級前幾名訥,腦子進水啦?你好好想想,我就是再不待見方茴,也不能連你一塊收拾啊!」唐海冰也急了,奮力解釋說。
陳尋愣了愣,他一琢磨也對,唐海冰說到底是為了他,不可能連他都捎上,但嘴裡還是不依不饒地說:「操!沒準你丫沒跟人說清楚,他們就連我一鍋端了呢!也沒準你丫故意使的骨肉計!要不然誰沒事跟我們倆學生過不去呀!方茴說他們還有同夥,在天橋蹲著等他們來著,她認識,以前就是和你們一塊的!」
「操你媽!」唐海冰一下子火了,「我要是那麼有心眼當年也他媽上F中了!還至於現在這麼瞎xx巴亂晃?你怎麼不想想是不是你那位長了毛比猴還精的方茴栽贓我的啊?我就一個操!我看你是徹底讓丫迷住了!」
「不可能!你那是沒看見今兒我倆都什麼樣了!」陳尋大聲嚷。
「哼,等我想想啊,嗯……沒準是耗子干的,丫在那邊混,媽的,等我問問他,敢動你,我他媽連他一起滅了!」唐海冰怒火中燒,電話那邊「卡巴」一聲,不知道他掰斷了什麼。
「那到也不用,但是你一定得告訴他們,讓他們別他媽再來找方茴麻煩了!這次是當著方茴的面,下回我決不跟他們客氣!愛誰誰,我豁出去了!」陳尋嚴肅的說。
「得了吧你!你能怎麼著啊?少給我來這套!告訴你,你給我踏踏實實唸書啊!當初你上了F中你媽多高興啊!挨個給老街坊打電話報喜,還讓我媽氣不過抽了我一頓,要因為這事弄個處分什麼的,我看你怎麼交待!」唐海冰輕笑著說,「你放心,要真是他們幹的,我肯定不會讓他再招惹你了。但是我還是這句話,這事的本質是在方茴這塊兒,不是我能保證怎樣就怎樣的,當初李賀也不是就我一個哥們兒,這件事也不是就我一個耿耿於懷,所以要我說啊,你還是和她分手算了,你條件這麼好,是金子在哪兒都發光,害怕找不到比方茴更好的?她也就頂多算個一般人,還有前科,我就奇怪你看上她什麼了!」
「去去去!別跟我再提這事了啊!」陳尋煩悶的說,「我還奇怪你們呢!都什麼年代了,真當自己劉關張啦?又不是過命的哥們兒,還成天琢磨著兩肋插刀、報仇血恨,有本事找捅人那個去呀!跟一女孩兒過不去算什麼本事!」
「哼,遲早有收拾那人的一天,丫跑不了。至於方茴,還就不能說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當年李賀在校門口蹲人她比誰都明白為什麼,但她一次也沒攔過,連勸勸都沒有。後來人死了,到是比誰跑得都快。這種女的,也就你這種缺心眼兒當個寶!白送給我我都不要!」唐海冰冷笑著說。
「滾蛋!不和你說了,跟你丫說不明白!反正我就是喜歡她了,不管誰欺負她我都不答應!掛了!」
陳尋摔掉電話,回屋仰躺在了床上,他很生氣,卻不知道到底在生誰的氣。
在帶著血腥味的生日之後,他們又回到了循規蹈矩的校園生活。雖然又要早起、穿校服、寫作業、考試,但是方茴卻很喜歡過這樣的日子,踏踏實實的,不必害怕侵害。畢竟在學生時代的生活也好,戀愛也好,並不是風花雪月的,更刻骨銘心的是每天相依相伴的感覺。
因此開學那天,方茴的精神特別好,她滿臉笑容的和每個熟人打招呼,如沐春風。
喬燃走到她身邊說:「怎麼那麼高興啊?我看全班就你最開心!別人都盼著多放幾天假呢!」
「是嗎?」方茴一邊收作業一邊笑著說:「開學也挺好的啊,不是又每天都能見面了麼?」
「也對!」喬燃笑了笑說,「那天練完舞你和陳尋上哪兒去了?我們還說一塊吃串兒去呢,怎麼也找不著你們了。」
「啊……我有點事……」方茴結巴的說,「幫我數數本。」
喬燃接過本說:「那咱今天放學去吧,估計今天沒設麼作業。」
「21、22、23……嗯……行啊!」方茴把本戳齊了說,「你那邊多少?」
「20個,怎麼少倆?我再數一遍。」喬燃皺著眉說。
「不用,剛才我都數了一遍了,看來就是少兩本,誰沒交暑假作業啊?」方茴抬起頭問。
「我我我!等會啊!馬上就好!」趙燁舉起手說,林嘉茉在他旁邊焦急的催促,「快點!快點!」
方茴和喬燃走過去一看,發現趙燁正奮筆疾書的抄著林嘉茉的作業,喬燃笑著說:「我一猜就是他!每次都這樣,現上轎現扎耳朵眼兒,嘉茉下回不借他!不慣他這臭毛病!」
「嘿!喬燃你丫真不仗義!」趙燁憤憤地說。
「快寫!」林嘉茉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上,委屈的說:「我哪兒知道他差這麼多啊!下次再也不借他了!」
「是得快點,一會侯老師就來了。」喬燃說,「嘉茉,剛才我和方茴說好了,晚上一塊吃串兒去!」
「好啊!」林嘉茉興奮地說,「不過咱們別吃串兒了,我都膩味了,咱今天去吃麻辣燙吧!」
「麻辣燙?是火鍋麼?那多費事兒啊!」方茴說。
「不是涮鍋!也跟串兒似的,不過是放鍋裡煮的,倍兒香,你去看就知道了!」林嘉茉說。
陳尋從班門口跑了進來,往趙燁旁邊一坐說:「還抄吶?快點,侯老師這就來!我剛從她辦公室出來!」
「操!寫完了!」趙燁合上本扔給方茴說,「我手腕子都快折了!怎麼他媽這麼多啊!」
林嘉茉瞪他一眼說:「活該!早幹嗎去了!哎!方茴!把我們倆本兒錯開,別放一塊!答案都一樣,一看就是抄的!」
「累死我了!今兒放學我得好好吃一頓!」趙燁喘了口氣說。
「吃什麼去啊?」陳尋問。
「麻辣燙,嘉茉找的地兒,剛商量好,一起啊!」趙燁說。
「沒問題!」陳尋笑了笑,掏出課本坐好。
放學的時候這幾個人痛痛快快的收拾好書包就走了,方茴沒騎車,陳尋帶著她。陳尋新買了一個索尼的隨身聽,帶線控的,特高級,方茴拿過來擺弄,陳尋很興奮地給她介紹功能,方茴也不懂,笑笑塞上了耳機,裡面是張信哲的歌,聽著確實不錯。趙燁和喬燃笑話他顯擺那勁兒,不停擠兌陳尋,一路上又笑又鬧就沒消停。
說到底那時候他們也沒什麼愁事,當然也沒有什麼遠大理想,天天晃悠著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所有人都很知足。只不過他們年紀小,不明白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其實就像張信哲的那首歌唱的,且行且珍惜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