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陰雨竟不知何時已停了下來,雨後放晴的天空異常清新明澈,風帶著初夏的氣息拂過耳畔,心,豁然間開朗。
「陌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南宮曄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往朝憶苑行去。
陳舊而荒涼的院落,被雨水沖刷過後,更添了幾分清冷的蕭瑟,園中飄搖的野花似訴說著無盡的寂寞。
南宮曄進屋後,小心翼翼地抱起裝血衣的銀盒,放到桌上,再點燃三炷香。
如陌立在門口,望著寥寥升起的煙霧,映著他俊美的臉龐,朦朧中有一絲恍惚。他一撩衣袍前擺,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她一怔,這血衣究竟是何來源,竟能得他這一跪?她依稀記得上次見到的血衣,似乎是碎了後又縫起來的。
只見他閉上雙眼,神色間儘是悔痛。她不由自主的走到他身旁,想伸手擁住他,又生生忍住。
他睜開眼,平聲道:「陌兒,其實我,並不是真正的南宮曄。封國的二王子南宮曄,早在十七年前的今日遭奸人所害,屍骨無存。」
如陌心底一驚,他不是南宮曄?那他,是誰?又為何要告訴她這些?
他平靜卻沉重的聲音,再次響起:「十七年了,就連最後知情的人也在十年前失蹤。而這件事,一直埋在我心底,讓我喘不過氣。陌兒,如今,我卻想讓你知曉,我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她張了張口,卻沒出聲,他需要的是,有一個人靜靜的傾聽,所以她只是很安靜的站在那裡,聽他說下去。
「我的真名叫南宮澈,封國的三王子,一個本該在十七年前就已死去的人。」
「自我記事起,母后終日愁眉不展,鬱鬱寡歡。而父王,獨寵叛相之女葉凰,自我出生後,五年多未再踏進過母后的寢宮。」
「我與真正的南宮曄是雙生子,他膽小懦弱,每次見到父王連話也說不清。屢屢被嘲笑,就連宮女太監也瞧不起他。那時,我為與他有著同樣的容貌而懊惱,可誰能料到,就是那樣一個膽小懦弱的他,使我至今仍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他面露淒色,完全沉浸在不堪的往事當中。
「父王是愛琴之人,我便苦練琴藝,只為吸引父王的目光,引起他對母后的關注。六歲那年,我終於一次又一次把他引到了母后的寢宮。不久後,母后有了身孕,葉凰那賤人屢次加害不成,與叛相合謀向父王進讒言,說我是妖孽轉世,彈出的琴音能蠱惑人心,左右他人的心智。」
他唇角含笑,可那笑容卻是無比的嘲諷與悲涼。
「父王聽信讒言,要將我處死。在他們抓我之時,與我有著同樣面容的南宮曄,以一曲絕世琴音,讓所有人深信他才是南宮澈。我竟不知,他有著不輸於我的琴技。」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他被抓了起來,吊在半空,被人鞭打,周圍坐著文武百官,無一人敢站出來說句話。六歲的孩童,鞭鞭入骨,幾次暈厥,又被冷水潑醒。他笑著對我說,一點也不痛……」
「我多想承認我才是真正的南宮澈,卻也明白,站出來的結果便是我二人都無法逃脫死亡的命運。母后知我意圖,死死的拽住我,她用乞求的眼神望著我,幾欲昏倒。失去一個孩子已令她幾近崩潰,縱使我不懼死亡,又怎忍心讓她多痛一次!」
「我望著他眼中強忍的倔強淚水,那一刻,我明白了,只有掌控權利,才能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而我的父王就坐在高台上同他的貴妃調笑,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即使那賤人將他的兒子五馬分屍,他仍舊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他眼中充滿了憤怒。如陌心裡一痛,沒有人比她更瞭解,怨恨至親之人的痛苦。那叛相葉恆與奸妃,他可以殺了他們,可是他的父親,卻成為了他一生的陰影,即使已死,也依然無法抹殺他曾經的無情。
她走過去緊緊地抱住他,聽他的聲音似有些哽咽:「他臨走前,笑望著我說,他很勇敢……」說著身子竟有些輕顫。此刻的他竟是這般脆弱,脆弱的彷彿一個孩童。
如陌柔聲道:「是的,他很勇敢!澈,你也很勇敢,因為活著的,才是最痛苦的那個!」有時候,活著比死去需要更多的勇氣。
「母后沒有撐到最後,便倒下了。因大受打擊,致使胎兒早產,而我的王妹在出生的第二日便失了蹤影。母后從此像是變了一個人,為權利而生存。為了報復葉凰,她四處搜羅美女,而父王卻不屑一顧,獨獨看上了冷將軍的夫人。」
如陌心一顫,立刻鬆開了他,退了幾步,冷冷道:「所以,為了她的復仇,便不惜毀了她人的幸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將自己的不幸轉嫁給更多的人,如此作為,便能彌補她所承受過的痛苦了嗎?為了讓冷將軍的夫人進宮,便聯合了愛慕冷將軍的長公主,使盡手段,讓她嫁入將軍府,最終導致冷將軍家破人亡!這便是她想要的結果?」
「陌兒?」她如此激烈的反應,令他不解,皺眉問道:「家破人亡?不是將軍夫人帶著女兒回了鄉下?」
如陌冷笑道:「你不知道嗎?冷將軍與夫人夫妻情深,將軍夫人因無法接受丈夫的背叛,為了報復,當著丈夫和兒子的面,親手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推下了懸崖。」
南宮曄驚道:「你如何知曉的?」竟是如此?難怪冷將軍再無心參政。也難怪,他……誓不為官!
如陌轉過身去,沒再說話,心中五位陳雜。這一場不幸,究竟該由誰來承擔責任?
她十年的苦苦掙扎,在生死間徘徊。而南宮曄,這麼多年,一直在代替另外一個人活著,這對他,究竟是幸運還是悲哀?
屋子裡陷入一片寂靜,誰也沒有做聲。
過了許久,他起身從身後緊緊擁住她,彷彿是溺水之人緊緊抓住的一根浮木。將頭埋在她頸項,吸取著她微薄的溫暖。低聲道:「陌兒,你好暖!答應我,永遠留在我身邊!從此後,我們彼此溫暖。」
彼此溫暖?他們兩個人,真的……可以麼?
兩個同樣不幸的人,兩顆同樣冰冷的心,如何才能給予對方溫暖的救贖?
而有朝一日,這溫暖,是否會化作千萬把利劍?
這時,門外傳來長風的聲音:「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告!」
南宮曄放開她,沉聲道:「進來!」
他話音落,長風已進了屋,卻遲遲未開口,目光看向如陌——
有很多親們沒看明白看上如陌母親的人是誰,在這裡莫言解釋下:這一章裡看上岑心言的人是指封國王上,與金國皇帝不是一回事。岑心言是為拒金國皇帝賜婚才偷偷跑來的封國,所以她的真實身份在封國是無人知曉的。具體的會在後面如陌與她對手戲中一一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