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清晨的第一束光,照亮天空,如陌只覺得筋疲力盡,緩緩走進屋子。看屏風一側的地上,凌亂散落的衣裳,她眸光微閃,卻再無波瀾。徑直在小榻上躺下,感覺十分的疲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屏風後,南宮曄憑窗而立,眉間緊蹙,星眸暗沉。他以為看著她痛苦,他便會覺得暢快,可床前地上印下的血花,為何讓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她雨中的背影,纖細而單薄,令人心疼,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可他不能,他是南宮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豈能隨意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他不能如此輕易的原諒她的欺騙和利用,更不能容忍背叛。他永不能忘,她為了另一個男人,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挾,那是對他的感情,最大的侮辱。
回頭望了一眼雕花大床上熟睡的女子,眼中厭惡頓顯,自行穿好衣裳,步了出去。路過屏風外的小榻時,他頓了頓腳步,那絕美卻滿是疲憊的容顏,吸引著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欲撫平她緊皺的黛眉,卻停在了半空。
他在做什麼?!合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再吐出,然後快步離去。
如陌睡得很不安穩,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叫她,撐開沉重的眼簾,卻見到沁貞一臉擔憂而焦急的神色。皺眉道:「沁貞,不是交代過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再來王府,宮中有事,一律交由卓長老處理。」
沁貞低頭道:「屬下知錯,屬下一時情急,就……」
「什麼事?既然來了,就說吧。」
沁貞抬頭急切道:「小姐,微瀾不見了!」
如陌一怔,問道:「她不在朝惜苑?你去看過了?」見沁貞點頭,略微沉吟,冷笑道:「南宮曄為掌控我,竟將微瀾藏了起來?!」他不知道嗎,若她真要走,一個微瀾又如何能阻擋得了她的腳步。
「我知道她在哪裡。」一道嬌柔的嗓音響起。
如陌朝來聲望去,只見水月一身華裝姍姍而來,清秀的面孔化了濃重的妝容,眉間儘是嫵媚之氣,對著她微微行禮。名義上,如陌是王妃,而她是側妃,並且南宮曄還未正式娶她。
沁貞連忙問道:「她被關在哪裡?」
水月只是看著如陌,對於沁貞的問題,仿如未聞。沁貞急了,伸手就去抓水月的手臂,卻被水月一個閃身給避了去。沁貞大驚道:「你會武功?!」她與水月一同伺候過如陌,竟沒發現她會武!
如陌望著她的眼睛,淡淡道:「嗜血樓左使巫臨月,可不只是會武,且是武林高手。」
水月面色頓變,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如陌淡淡的笑了笑,道:「因為你接連三日的嗜血魔音,精心為我準備的那碗能讓傷口惡化的藥,以及『無意中』帶我路過的花柳巷,還有在我中了媚毒之後,南宮曄的及時趕到。」
巫臨月心中一驚。「你那時就已經知道,為什麼不揭穿?難道那晚的魔音,也是你破的?不對啊,魔音只有擁有三大神功之人才能不受控制,你為什麼不受影響?」
「若揭穿,如何能查出你背後之人?」如陌掃了一眼佈滿血痕的掌心,狀似隨意道:「你為了南宮曄,背叛了嗜血樓,可惜了巫邪,到死都不能瞑目。」
「你說什麼?」巫臨月睜大眼睛,彷彿不敢置信,立即向她衝了過去想要確認,卻被沁貞攔住,她二人武功相當,巫臨月只好做罷,眼中有著明顯的驚痛,激動道:「你說他死了!怎麼死的?是你殺了他?」他身負煦和神功,怎麼可能會死?!
如陌並不答她的話,只自顧自道:「聽說巫邪有個妹妹,是你吧!為了他,背叛自己唯一的親人,值得嗎?我很好奇,煦和乃金國振國神功,歷代只傳皇族繼承人,巫邪既不是金國太子,何以習得煦和神功?」據她所知,金國太子好好地待在金國,絕非是巫邪。
「值不值得?!」他也問過同樣的話。巫臨月目光頓顯茫然,彷彿癡了般。過了許久,方平復過來,望著如陌笑了起來,那笑容竟有些詭異,道:「你想知道那個假的辰王妃在哪?我告訴你。她被王爺廢了武功,扔到軍營做軍妓去了。」
如陌一驚,還未來得及確認,沁貞已經抓住巫臨月的手臂,驚道:「你說的是真的?軍營,哪個軍營,在什麼地方?」
「北郊的護國軍。」
沁貞回頭看她,期盼道:「小姐……」
「巫臨月,你說的是可是真的?」
巫臨月笑道:「不信可以去問依顏,雖然王爺封鎖了消息,但如果是你去問,她一定會說。軍妓可不是好當的,這都第三日了,也不知還活沒活著。」
如陌心中一震,微瀾跟著她已有三年,不只對她忠心耿耿,更是以性命相交。若她真被南宮曄廢了武功,扔到軍營做了軍妓,那她便有著無可推脫的責任。看巫臨月也不似說假,再看沁貞焦急的面容,再不猶豫,帶著沁貞就出了王府,門口侍衛未加阻攔。
巫臨月望著如陌的背影,目光射出怨毒的神色。口中低喃道:「哥哥,你為了她,真的捨去了性命,你問我值不值,那你的性命,犧牲的可值?不過,你放心,臨月很快就會為你報仇。」
如陌叫了輛馬車,兩人朝著北郊疾馳而去。馬車的顛簸,令她感到頭有些暈眩,眼皮異常沉重,渾身乏力。定是淋了一夜的雨,未得到很好的休息所致。她強打起精神,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便來到一座肅穆莊嚴的軍營門口,裡面傳來激昂而振奮人心的口號。
沁貞先下了馬車,門口的守衛見來了個女子,便叫道:「你是什麼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速速離去。」
沁貞道:「我們找三日前送進來的女子。」
「女子?軍營裡只有一種女人,那就是妓,你一個女子,找她們有什麼用?」說完周圍的幾個士兵哈哈大笑。
沁貞頓時刷紅了臉,惱怒之極,正欲動手,被如陌喝住。那些士兵一看如陌都愣住了。白衣勝雪,長髮輕舞,絕美的臉龐,出塵的氣質,讓人覺得多望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她,莫不是仙女下凡!他們還從沒見過如此美人,不由看癡了。直到沁貞大聲咳嗽,他們才緩過神來。笑著問道:「這位小姐來軍營有何貴幹?」
沁貞道:「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們是來找三日前送進來的女子,你快說,她在哪個營帳?」
那守衛望著如陌道:「你們還是別找她了,找到也沒用。進了這裡的女人,多半都是出不去的。這位小姐,看你也應當是有身份的人,還是快快離去吧。」
沁貞道:「還算你有點見識,我們家小姐可是……」
「沁貞!」如陌厲聲打算她,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不必暴露身份。再轉頭對那守衛溫和道:「請問齊先生可在裡面?」護國軍歸南宮曄掌管,齊澈是辰王府幕僚,在護國軍中充當謀士的角色,雖不是每日都來,但也可碰碰運氣。若他在,她便可省了一番功夫。
見守衛兵點頭,又道:「麻煩通稟一聲,就說是……故人有要事找他。」
那人倒沒再說什麼,便進去稟報了。不一會兒,就見齊澈走了出來,見到她,身子明顯一震。
如陌先開口道:「齊先生,微瀾……她還好嗎?我想見見她。」
齊澈望著她絕美的面容泛著不似正常的紅潤,腳步虛浮,神情極為疲憊,心底竟隱隱有些疼。面對她的請求,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歷來軍營之中,女子禁入,可他,怎忍心拒絕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