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修儀,左都尉藍立之女。琳婕妤,太守嚴山之女,藍修儀的表姐。來此定是為打聽上午之事,如陌無意與這後宮嬪妃周旋,便淡淡道:「就說我今日早晨受了驚嚇,身子不爽,不適合見客。若有人硬要闖,便告訴殘歌,下手輕點,能不出人命最好。」
「啊?」芊玉沒料到她竟然是這樣的反應,不由得驚訝出聲,奇怪得看了她一眼,才應了聲轉身出去。
如陌掃了眼她的背影,坐到窗前輕輕撫摸著正吟之弦。易語知她喜在夜裡撫琴傾瀉自己的情緒,便著人送了來。她目光望向窗外,陽光明媚,綠柳成蔭。耳邊隱隱傳來一個女子惱怒的聲音:「你一個小小的侍衛,竟敢阻攔本修儀,你活膩啦?給本修儀拿下他。」
她話音落,如陌便聽到接連的重物砸到地上的聲音,之後便回歸平靜。
過了一會兒,芊玉再次來稟報:「小姐,燕昭儀來訪!」
如陌淡淡道:「不見。再有人來,但凡是後宮嬪妃,不論是誰,一律照方纔的話回了便是。」
如此過了十日,南宮傲不曾來過凰舞宮,而凰舞宮新主子極度狂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傳言再度傳開,後宮嬪妃們聚在一起,這便成了她們的話題。一個個皆一臉憤色,從暗地裡咒怨到明著責罵。聽著凰舞宮的下人們背地裡議論,如陌冷笑,她並非不懂後宮生存規則,只是她意不在後宮,即使留在後宮,那也絕不是她行事的準則。若她們不招惹她便罷,若存心挑釁,她也不會手軟。
如陌坐在院中悠閒地品著茶,見莫殘歌黑著一張臉,便笑道:「殘歌,幸好有你,不然,我哪來的這清閒日子過。」
這十日來凰舞宮的嬪妃換了一波又一波,從一開始的打探消息,到後來的看熱鬧,令莫殘歌煩不勝煩。若不是顧及如陌要留在王宮,且需要寒玉床來恢復武功,他早就不客氣了。正待開口,卻又見芊玉匆匆進屋,道:「小姐,鳳儀宮每月一次的茶會,後宮主子們都到齊了,妍貴妃著人來邀請小姐赴會。」
妍貴妃,翌國皇帝最疼愛的女兒,自南宮傲登上王位至今,後宮妃位最高之女子,她代表著封翌兩國的情誼,用來遏制金國蠢蠢欲動的野心。目前形勢,三國鼎立,封國位處中央,若無完全準備,一旦與其中一國開戰,其他國趁虛而入,便是幾面受敵。因此,南宮傲給予翌國公主後宮最高權力,並賜住本應是王后才能入住的鳳儀宮,表示與翌國交好的誠意。
如陌端著茶杯送至唇邊,輕輕啜了一口,再緩緩放下,動作優雅至極。淡淡道:「不去。」
所謂的後宮茶會,不過是一群無聊的女人為了維護表面的一團和氣所做出的表現。虛偽!
芊玉見她拒絕,連忙勸道:「小姐,妍貴妃可是後宮掌權之人啊,您就這麼拒絕,怕是不好。妍貴妃此人手段狠辣,您還是去一趟吧,大不了等時候差不多了,再稱身子不適告辭回來。」
如陌扶著茶杯的手頓了一頓,瞅著芊玉,目光深諳難懂,直瞅到芊玉心中忐忑不安才收回目光,沉吟半響後起身道:「去走一趟也好,這裡待著也怪無趣的。」
說罷便帶著殘歌和芊玉往鳳儀宮而去。
飛簷碧瓦,朱梁畫棟。鳳儀宮前院數十名美人依席而坐,遠遠望去,仿如春日裡百花競相爭艷,美不勝收。
坐於首位的女子身著華衣,刺有鳳翔圖案,昭示其主人的超然地位,發鬃高綰,金釵步搖,眉如新月,雙目秋波流轉,舉手間,端莊威儀中風情盡顯。此女子正是目前的後宮之主,身負盛寵的妍貴妃。她面帶微笑,聽著眾妃對凰舞宮新主子的評論,不動聲色。
下首的一名身著藍衣的美貌女子見她無動於衷,便忿忿道:「貴妃姐姐,凰舞宮的那位也太狂傲了,不理我們眾姐妹也就罷了,竟然進了宮這麼些日子也不來給姐姐您請安,完全沒把您放在眼裡,今兒要是來了,您可得好好教訓教訓她,讓她長長規矩。」
這便是第一日被如陌拒之門外的藍修儀,如花之容滿是憤慨之色,義正言辭間,彷彿真是為妍貴妃不平似的。
另一名粉衣女子立刻接道:「是啊,貴妃姐姐,您可是這後宮之主,可不能讓她再這麼囂張下去了,這還沒冊封呢,要是將來有朝一日冊封個妃位什麼的,那還得了。」
又一名女子道:「說來也奇怪啊,她入住凰舞宮都有二十日了,王上既不寵幸她,也沒有任何冊封,你們說咱們王上到底是怎麼想的?要說王上喜歡她吧,也不會連個面兒都不見,要說不喜歡吧,又怎麼會讓她住到凰舞宮,還任她私自養著個侍衛……」
「聽說那侍衛武功高強,不好惹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說是侍衛,搞不好私底下……」一陣咬耳,眾妃嘩然大笑。
頓時,下面三三兩兩湊在一塊兒,議論聲愈演愈烈。
藍修儀面色鄙夷道:「聽說她琴彈得好,那些才子送了個什麼『聖心琴仙』的名號給她,當初辰王就因此才迷上她的,咱們王上也喜歡聽琴,八成就是因為這個帶她進的王宮,要不然,一個營妓,王上才不會……」
琳婕妤慌忙掩著她的口,阻止道:「快別說了,王上已經下令,再提這個,要處死的。」
藍修儀拉開她的手,不以為然道:「怕什麼,那都是表面的,背地裡誰阻得了,依我看,王上就是因為她的身子不乾淨,所以才不願寵幸她。」
妍貴妃始終一言不發,含笑聽著,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屑。
挨著妍貴妃右手旁的女子,身著玫紅色紗衣,面若銀盤,腰若扶柳,紅唇帶笑,一雙勾人桃花目微微上挑,極盡嫵媚之態。
她拿眼角瞄了瞄不動聲色的妍貴妃,宛然一笑,狀似不經意道:「依本宮看,興許王上是準備立她為後也說不定呢。傳言說,她即使蒙著面紗都能傾國傾城。這往後,可沒咱們什麼事兒了。」
此語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妍貴妃笑容一僵,心中瞬間已閃過無數個念頭。她升貴妃之位已半年有餘,從前最有力的對手史嬋已因史家獨子牽連入了冷宮,楊憐現如今也進了冷宮,唯一剩下的強勁對手便是身旁這位陵王的義女,封號眉妃,為南宮傲寵妃之一,協助她共同管理後宮。因此,對眉妃說的話便十分上心。王后之位,她勢在必得,若有威脅,她會扼殺在搖籃之中。想到此,眸光頓時閃過一絲凌厲之色。
藍修儀諂媚道:「就算她傾國傾城,也比不上貴妃姐姐的一個腳趾,更何況她沒有身份,不知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野女人,身子又不乾淨……」
「藍妹妹!」妍貴妃打斷她,目光往眉妃瞄了一眼,對藍修儀低斥道:「王上的旨意,妹妹們可莫要忘了,雖說只是眾位姐妹話話家常,那也得小心禍從口出,到時可別說本宮不幫你。」
藍修儀會意,連忙道:「貴妃姐姐教訓的是,藍瑩知錯了。」
到此,院子裡的氣氛一下冷了許多,眾妃們各自喝著茶,不敢再隨便亂說話。誰也沒料到這些話盡數落到院牆一角被繁茂枝葉遮掩的兩人耳中。
如陌手握成拳,冷笑睇望院中的眾人,眸中一片冰冷。對身後的莫殘歌道:「下去吧,我倒要看看,她們準備如何教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