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陌感覺到冷意瀟的身子一僵,便疑惑地探頭往下看去,只是目光剛剛掠過瓦片,還未觸及屋內的情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被一隻溫潤的手掌緊緊蒙住了她的眼睛。耳邊響起的晴朗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別看。」
如陌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連忙點了點頭。
冷意瀟這才拿開手,不自然的別開頭去。然而,儘管他們不看,但那粗重的喘息以及羞人的低吟仍然透過瓦片的縫隙傳入他們的耳中,這習武之人乎常人的耳力,在有些時候,也會令人尷尬不已。
如陌抬眼望向懸掛於空的皎皎明月,心裡暗自思忖那侍衛的身份來歷,以及他與眉妃及凌王之間的關係。
突然,「砰——「的一聲,自下方的寢宮傳來,雖不是特別尖銳的響亮,但在這樣安靜的夜裡,這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也足夠清晰。
冷意瀟低眸一看,只見方纔還在忘情纏綿的二人,此刻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和姿態。
床上的女子薄單裹身酥胸半敞,一片春光外洩,纖長白皙的**露在薄單之外,搭在床沿,嬌媚的面容之上大片的紅暈,卻帶著羞怒的表情,一雙桃花目狠狠瞪著被她一腳踹到地上的男子。
那名男子赤身跌坐在地上,平淡無奇的面容與他結實健美的身材完全不相配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那個女人踢下了床,短暫的怔愣之後,望向床上女子的目光變得凶狠異常,但面色卻毫無波瀾,出口的聲音仍帶著褪的瘖啞,噌得一下自了起來,怒聲低吼道:「你幹什麼?」
床上女子的目光湧現出傷痛和失落,卻是怒瞪回他,帶著幾分激動得語調,道:「我幹什麼?我受夠了你,每次與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都要在我耳邊叫著她的名字,我不是她,你看清楚了,我不是!」
那男子眼神微變,複雜的轉換著各種不同的神色,最終有些黯然,沉聲道:「我知道你不是,這世上除了她,誰也不是。」
床上女子望著他黯然的神色,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酸澀難言。」你清醒一點吧,她只是你我的主子她永遠不會對你產生半點感情,更不可能成為你的愛人,而我,才是真正愛你的人,你好好看看我……」
那名男子冷冷的打斷道:「那又如何?她愛不愛我有什麼關係,我愛她就夠了,至於你,只是我洩的工具,除了她,沒有人可以獲得我絲毫的感情。」
床上的女子身子一震,嬌媚的面容紅暈褪盡,慘白中帶有一絲絕望,因為那句洩的工具,令她眸光黯然,轉而冷笑一聲,道:「洩的工具?原來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哈哈……我真可憐!是不是?但是,我更同情你,因為你在她面前,連她洩的工具都不是……」
「啪——!」
她話未說完,便被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床上,只聽他一聲怒喝:「不准你褻瀆她!」
床上女子猛地偏過頭,對自己木德面頰毫不理會,彷彿剛剛挨打的不是她,厲聲笑道:「我褻瀆她?你與我歡好時叫著她的名字才是真正的對她的褻瀆,你在幻想著與你纏綿的那個人是她……」
「你住口!」那名男子沉聲喝道。隨手抄起一件衣衫迅地披在身上,遮住他結實健碩的身體,眼中燃燒的怒火卻始終籠罩著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嬌媚的聲音充滿了諷刺。」你這就怕了?我說到你心裡去了是不是?你不敢面對自己,你真是個懦夫!你猜,若她知道你每次與我歡好之時都會叫著她的名字,她會怎麼樣?」
「你敢!」男子的目光立刻變得狠厲,週身被一股強烈的殺氣籠罩著,似乎立刻要將眼前的女子毀屍滅跡般決然。抬起的雙手聚滿力道,在即將到達那女子的頸項之時,只見那女子似早有準備似的,輕輕一閃,不慌不忙道:「你想殺我?我是打不過你,但我若是死了,你完不成任務,不但會受到責罰,也許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她。這應該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吧?」
那男子停下動作,收回手,冷哼一聲,不屑道:「沒有你,我也一樣可以完成,而這次的事情,你辦得並不高明。雖然孩子是沒了,但我想要的目的並未達到。」
那女子鎖眉,沉聲道:「這次確實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料定她身為魔宮宮主,必然不會認不出那麼明顯的滑胎之藥,以正常情況推斷,她現那女人想害她的孩子,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那個女人,她武功高強,只要她動了手,即使不想殺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也必死無疑。但是誰會想到,她不但沒有怪罪那個女人,反而把那碗藥給喝了,實在令人費解。不過,這也沒什麼,雖然沒有達到你想要的目的,但是也不失為另一種收穫。至少南宮曄要殺那個女人時,被南宮傲阻擋,這一定會使他們兄弟兩的心離得更遠。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承受著痛苦卻無能為力的感覺,更能刺激南宮曄,從而使他狠下心來將天下奪為己有,這樣,於我們才有利。真沒想到,那南宮曄這等狠佞之人也會如此癡情,一代戰神,為多少人所懼,竟然會對一個女子下跪祈求,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那男子道:「你懂什麼,我們要的是擾亂軍心,讓南宮曄在封國大軍之中失去威信,只有這樣,對我們才更有利。可惜了,他下跪的那一幕不能被那些敬他為神的將士們看到,否則,只要我們加以煽動,那場面一定會很精彩。上一次在軍營之中本是事半功倍,眼看著南宮曄即將支撐不住之時,卻沒想到南宮傲竟然不顧他一國之君的威儀提前阻止,還強硬的將她帶走,令我的計劃功虧一簣,這一回,我們絕對不能失手。」
他說得斬釘截鐵,彷彿在宣誓一般。又道:「她初入王宮之時,我叫你趁她恨意正濃好好拉攏她,說服她與我們合作,為她座下二使報仇,若能得她魔宮寶藏,縱使他南宮曄有飛天的本領,不管他的護**有多麼齊心,我們也照樣可以殲滅他,可惜你並未把握住機會,反而讓南宮傲得手。」
那女子不屑的冷笑道:「你太不瞭解女人了,我在她身邊觀察過,這看似淡漠無情的女子一旦用情比一般人深得多,她雖然對南宮曄恨極,但她並不想要他死。她非一般的女子,若她不具備報仇的能力,那她也許會考慮與我們合作,但她自身就已經擁有了這種能力,她一個人的武功或許與南宮曄不相上下,但是再加上一個莫殘歌,南宮曄絕無勝算。我敢肯定,她利用南宮傲,只不過是想讓南宮曄後悔,卻並不願對他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所以,你還是安安心心的按照原定計劃走,靜待封後的那一日的到來。還有一點,長公主雖然死了,但你並沒有成功的將靖國侯送往封國的大牢,你自己想想該怎麼跟她解釋。」
那男子道:「我的事,不必你操心。哼!只要封國亡了,還怕收拾不了靖國侯嗎?你等著瞧吧。」
如陌緊握著雙拳,銀牙暗咬,目光凌厲,似要穿透了房頂直接將屋裡的二人碎屍萬段。
雖沒有看到屋內的情景,但這番話足夠令她心驚。想不到這些日子以來,她所經受的所有痛苦與掙扎,盡在他人的掌控之中,這一深知,將她的驕傲打擊的體無完膚,令她難以接受。
冷意瀟淡雅的面容盛滿怒意,清涼的眸光不復光明的神色,閃動著嗜血的光芒。原來竟是他們造就了對嫣兒的傷害,他握緊腰間玉笛的手指泛著雪一樣的慘敗之色,二十多年來,他從未像此刻這般恨不能立刻殺掉一個人,放盡他們的血。但是,他需要忍耐。那個男子武功高強,那名女子定也不弱,若他們貿然出現,只會打草驚蛇。並且,這場驚天的陰謀,絕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死亡而停止。當務之急,是要阻止這場陰謀的延續,破解這盤由別人操控的棋局。
他從來都是冷眼看世間,但是此次,關係到他的嫣兒,關係到他的父親,他在不能袖手旁觀。
兩人悄悄出了倚棠宮,冷意瀟叮囑她立刻回去凰舞宮後,便去了御書房找南宮傲。
如陌此刻,心中煩亂,暗自琢磨著那名有著熟悉身影的男子究竟是誰,他似乎對她與南宮曄的性格還有關係都十分瞭解,所走的每一步皆算得精準之極。既然軍營中的那一切也是他幕後操縱,那麼,巫臨月又是怎麼回事?是他指示巫臨月做的,還是他利用了巫臨月的妒忌之心?那隱藏在他們背後之人,他們口中的「她「,究竟是誰?
她一邊沉思,一邊毫無意識的走著,竟越走越遠,越走越偏僻。當她停下腳步一看,竟然已不知不覺過了冷宮,而此地,是一個比冷宮更加荒涼之地,入目之中,一片雜亂無章的竹林之後是破敗的幾間矮屋,門前雜草叢生,斷枝殘葉,在幽冷的月光之下,更顯得淒涼無比。
這便是幽魂林吧。聽說宮中身份低賤之人死後都會被扔在這個竹林之中任屍身腐爛。
如陌所過之處,腳底踏過的不間斷的森森白骨,以及骷髏的顏色將這方幽靜之地染上詭異而陰森的氣息。踩著殘枝出的聲響,像是枉死的幽靈出的不甘的嘶吼,直滲心底。
這樣的地方,即使是白日,也無人願意踏足。
她立在那破敗的屋子門前,望著裡面黑漆漆的一片,再向四處掃了一眼,即使是她見慣了白骨死屍,但在一陣風吹來的竹林突然出的呼呼聲響中,也不禁毛骨悚然。轉身正欲離去,忽然,腳底出了一聲用耳朵無法聽到的悶響,令她心中一驚。只憑著一種感覺,斷定那是腳底下更深處的震動。
她定了定神,俯下身子,凝神,仔細的感覺著,卻又沒有了動靜。過了片刻,她正準備起身,突然又有了一陣震動,這次的感覺比之前清晰了許多,似乎是一個人用手使勁兒敲打著牆壁,沉悶又無奈。
牆壁?!難道……這地下有密室?在這等荒涼陰森之地,設下密室,倒是出人意料,也不知這密室之中關著的究竟會是何等見不得光的人?
她沒有猶豫,便走進了黑漆漆的屋子,用越常人的目力在四周搜索著開啟地下密室的機關,對於機關,她雖不能說精通,卻也懂得一些。因此,輕易地找到了掩藏在三層地板之下需要以內力開啟的與地板顏色毫無異樣的精細按鈕,暗聚內力於指尖,輕輕一動,五步之外的一塊原本毫無縫隙的地面瞬間開啟,往一旁挪了去,竟然沒有出一絲的聲響。
沿著狹窄的階梯往下,仍然是黑漆漆一片,但那敲著牆壁的震動聲響已是越來越清晰。還伴隨著隱隱的怒叫之聲。
「放我出去,把我關在這裡到底想幹什麼?快放我出去……」
如陌微微皺了皺眉,這聲音,聽著似乎有些耳熟。
她朝著那聲音出的方向走去,在一面石壁的小窗口前停住。那窗口確實夠小,小到只能放得下一個很小的食盒。她輕輕將蓋在窗口上的木板朝一邊撥了撥,從露出的一絲細縫朝裡面望去。
異常昏暗的光線籠罩著一個披頭散之人,只見他一邊出不滿的怒叫,一邊敲打著格外結實的石壁,以洩心中的不滿,散亂如雜草般的頭遮住了半邊臉,然而,僅僅是憑著另外半邊未曾遮住的面容,也足夠令如陌認出來他是何人!
微微怔愣過後,玲瓏心思一轉,目中是了悟的神色,唇邊浮起了一抹笑意,是一直壓在心頭的沉重負擔被釋放後的輕鬆感,也是一種對於自身的無限嘲諷,然後放下木板,悄無聲息的走出了密室,離開了這片竹林。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