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西十里之外,雲崎山。
由大小形狀不一的眾山組成,山間圍繞著一湖碧水,阡陌縱橫,湖面如鏡。臨湖是懸崖峭壁,崎嶇險峻。四時多雲,白雲繚繞,彷如蓬萊仙境。誰能想到如此美麗卻險峻的山崖之下,竟還有一座不為世人所知的地下宮殿。玉柱瓊梁,鐘鳴鼎食,寬敞的大殿雖是華美,卻是一派森羅之象。
大殿之上百人分四列而立,皆是一身黑衣,莊嚴肅穆。為之人,約四旬年紀,面色冷峻,在看到進入大殿之人時,目光中掠過一絲柔和與尊重,立刻跪拜:「魔宮第二十六代長老卓甘率眾參見宮主,恭迎宮主回宮。」聲如洪鐘,恭敬有加。
卓長老身後分立的兩名女子,難掩目中的欣喜和恭敬,立即拜道:「風使婉離(雲使鸞韻)參見宮主,恭迎宮主回宮。」
百人齊跪,頓時參拜之聲響徹整座宮殿,其威嚴氣勢絲毫不個皇帝的早朝。
如陌一身黑衣及地,血紅為邊,長未束,面上一張薄薄的銀色蝶形面具,將絕色是面容遮去了大半。行走的沉穩步伐不快不慢,右側微微落後半步的是清雅如仙的冷意瀟。身後兩側是莫殘歌和易語。他們二人的身份在魔宮之中目前只有卓長老與二使知曉。
如陌行至卓長老面前,以手相扶,對他彎唇淡淡一笑,清冷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敬重,道:「卓長老請起。」這是一個令她尊敬,一直以來給她關愛和幫助,支持她坐上宮主之位的長者,所以,她對桌長老,從來都不同,她是把他當成是長輩一樣的對待,但卓長老在主要的場合,總是堅持大禮參拜。
卓長老起身,目光柔和慈愛的對她一笑,彷彿是對自己的晚輩一般,然後站到她左側落後一步的距離隨著她往前行去。
如陌路過婉離鸞韻時,微微停頓,向她們二人看了一眼,對上她們欣喜的目光微微點頭,道:「二使請起。」說罷繼續往前行,在眾人崇敬的目光中穿過列位宮中分主,踏著延伸往上的白玉階梯,一步步穩穩地走到屬於她的寶座之前,只一個旋身,及地的衣擺劃下完美的弧度,她卻並未坐下。身側及身後分開站立的幾人,表情嚴肅。
如陌的目光深晦莫測,掠過立在台階半中腰兩側的二侍,望向仍對著門口跪著的眾人,黑色衣袍一撩,雙臂伸張,帶著內勁之氣,袖袍的抖動,出呼呼的聲響,暗勁之氣掠起了跪地之人的頭和衣衫,合著威嚴的語氣,組成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道:「都起來罷。」
眾人皆起,轉身面向她,肅立。
如陌仍然沒有落座,只是望著那幾列黑衣人最前方神色恭敬而肅穆的四人,那是魔宮四大分主,天魔、地魔、月魔、星魔。目光在他四人面上來回的巡視了幾遍,開口的聲音中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道:「本宮不在的這些日子,卓長老以及各位分主辛苦了。」
那四人連忙道:「為宮主分憂,乃屬下等人應盡的本分。」
如陌滿意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是卓長老與四位分主稟報這段日子以來的魔宮事物,多半是事情卓長老皆已處理好,唯有一件事,等待她做決定。
魔宮暗中經營的一部分產業因妨礙到實力雄厚的江南第一莊的展,因此遭到他們嚴厲的打擊,在一月之中,不止虧損數十萬兩白銀,更有許多旗下之人死於他們之手,令魔宮眾人憤怒不已,卻因如陌先前在王宮,便被卓長老先行壓下,等待她回宮方才稟報。其實以魔宮的多方勢力若想打垮江南第一莊並非難事,只不過,如此做必將使魔宮之勢力暴露於江湖之中。但是,他們怎能甘心就此罷手。明明宮中神功大成,為什麼魔宮還要隱藏於世?
天魔分主有些激動道:「宮中,江南第一莊一直在和我們作對,您不屑於同他們計較,但他們卻愈加的猖獗,這次不止損失了銀兩,還似了那麼多的兄弟,我們決不能就此罷休。」
地魔分主亦附道:「我們應該給他們回以狠狠地痛擊,讓他們知道,那些是屬於我們魔宮的產業,不是他們能動得了的。」
月魔分主道:「幾百年來,我們魔宮隱世,是因為歷代宮主未有人練成神功,但我等有幸,遇到您這樣一位神秉天女,如此年輕便已神功大成,當為世人所膜拜。希望宮主能帶領我們走向輝煌的人生。」
「對,對,對……」
一時之間,眾人言辭激昂。如陌靜靜的聽他們說著,面無表情,也未曾給予回應。江南第一莊?!哼,她從不放在眼裡。正好借此機會,讓魔宮重出江湖,也未嘗不可。於是,清淺卻有力的聲音道:「好!既然他們送上門來,那本宮總得回饋一份大禮才是。星魔分主,這件事情就交由你去辦,江南之地,我們損失了多少,就從他們在京城的產業中加倍取回。三日之內,辦妥。但是,你要記住,重在取財,無辜之人,勿傷。」
那唯一沒有符合眾人的星魔分主立刻單膝跪地,一手著地,神色恭敬,目光遽然一亮,出口的聲音中氣十足,應道:「屬下領命,定不負宮主所望。」
眾人目光皆亮,一張張冷酷的面容之上皆浮激動欣喜之色。他們沒想到宮主這麼容易就同意了,頓時感歎,這麼多年了,終於可以揚眉吐氣,暗中慶幸跟對了人。
如陌看著眾人期盼而又興奮的神色,堅定的聲音傳遍了整座大殿:「自今日起,魔宮隱世之日到此為止。」
「宮主英明——「洪亮之聲帶著眾人的興奮激動之情,一遍一遍,響徹整座地下宮殿,經久不息。
三日後,江南第一莊在京都城四十多家產業,在一夜之間,全部被襲擊一空,轟動了整座京都城。人人皆知,此行為魔宮所為,並留下狠話:「限一月之內,江南第一莊莊主為魔宮在江南產業中死傷之人備禮上門致歉,否則,滅之。」
此話一出,震驚的不只是京都城而已。
魔宮隱世數百年,雖然這兩年常有出沒,但除了兩年前魔宮宮主單挑六大門派,其它的時候都是極力隱藏身份低調行事,想不到如今竟以這種極端高絕的姿態重出江湖,一時間,江湖之中,猜測不斷。
又過了十日。主宮之中,如陌坐在主位舉杯飲茶,下坐著冷意瀟、莫殘歌、易語、卓長老還有二使。見卓長老凝眉沉思,欲言又止,便淡淡一笑,道:「卓長老,有話但說無妨。」
卓長老濃眉輕鎖,坐在主位左下,略作思索,將心中的疑問道出:「宮主讓江南第一莊上門致歉的用意怕不只是為了張揚我們魔宮的氣勢吧?」
如陌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笑道:「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小姐,那別的什麼原因是什麼?」清脆的聲音來自鸞韻,只見她瞪圓了眼睛,望著如陌的目光帶著尊敬和崇拜。她與婉離不同,婉離面容婉約清秀,有江南大家之氣,處事沉著老練,也很懂得分寸。鸞韻卻是嬌俏可愛,帶著一股子靈動之氣,性情率真,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但是面對敵人時絕不含糊。
婉離使勁瞪了鸞韻一眼,輕斥道:「鸞韻,小姐和長老說話,你又插嘴。」這鸞韻怎麼總不記得規矩,還好小姐一向疼她,不然,不知道早被罰了多少次了。
鸞韻一驚,她又忘了。衝著婉離俏皮的吐了吐舌頭,低下頭去,偷偷看一眼主位的如陌。
如陌沒有責怪鸞韻,她喜歡這個小她三歲的女子的清靈率真,看到她,她就彷彿看到了童年的自己,總忍不住生出幾分疼愛之情。尤其經歷了微瀾沁貞的死,她更想好好珍惜身邊這些真心帶她之人。於是,她微笑道:「婉離,無妨。這另一個原因便是,我懷疑江南第一莊與嗜血樓背後的主子是同一個人。雲閣曾得到過消息,江南第一莊莊主閻富真正的身份根本不是封國之人,這麼多年來,他於封國斂下的財富,全部運往了金國,所以,我想借此引出那背後操縱者一切的人……卓長老,你會不會怪我將魔宮引入這原本與魔宮無關的爭鬥中?」
「怎麼會無關呢?」鸞韻立即站了起來,想到前幾日聽到小姐被那人所傷,便憤憤道:「她們傷害了小姐,就是與我們魔宮作對。我們當然要想辦法引出幕後之人,將他們一網打盡。」
這一回,婉離沒有怪她魯莽插話,因為鸞韻說的正是她心裡所想。因此,她望著如陌,堅定的點了點頭,表示支持她的做法。其實,如陌也知道,無論她做什麼,她們都會無條件的支持,這就是她如親人般的朋友,無時不在溫暖著她的心。
卓長老微微點頭,沉吟道:「他們也曾覬覦我們魔宮的寶藏,相信直到現在,也未必死心。」
鸞韻好奇的問道:「小姐,我們魔宮真的有寶藏嗎?」總聽人說魔宮寶藏,可是她身為魔宮使者竟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很丟人啊。所以,她毫不猶豫的便問了出來。
如陌眸光一暗,魔宮寶藏之事,目前清楚真相的只有她和卓長老二人,但她將寶藏送人之事,卻不曾和卓長老商量,因此,心中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寶藏,並不屬於她一人所有。便帶著愧疚的看了看卓長老,才對鸞韻道:「不錯,魔宮確有其事,並且已被我以神功之力開啟。但是,我已將它……送人。」
「啊……小姐,您把寶藏送給誰了,不會是……那個辰王吧?」鸞韻瞪大了眼睛,反射性的驚叫道。她倒不是因為寶藏多麼重要,她只是覺得如果是哪個可恨的辰王,那她更為小姐不值了。
「鸞韻!」坐在她身邊的婉離不悅的輕喝,連忙拉了鸞韻的衣袖,然後望向如陌,眼中是堅定的深信不疑,道:「不管小姐將它送與了何人,婉離都相信小姐有自己的原因。」
鸞韻回過神來,見小姐目中突然湧現的痛意,立刻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懊悔不已,其實只要小姐喜歡,無論怎麼做,她們都會無條件的接受並支持,即使她們很討厭那個辰王,甚至是憎恨。於是,連連點頭道:「恩恩。鸞韻也是。」
卓長老是吃驚的,那個寶藏別人也許不知其含義,但他卻是一清二楚。魔宮的起源是前朝的最後一個帝王,預料了結局,卻無心戰事,便事先秘密建造了這座地下宮殿,再將舉國的財富放入一處更為隱秘之地,以自身的雙重神功做封印,留言後世,若想開啟寶藏,必先煉成雙重神功,然後可尋找機會,創立新國。這也是魔宮之所以隱世之原因。他料到如陌無心爭天下,但卻沒料到她竟然會如此乾脆的將這寶藏送與了他人,一時間,無法做出反應。
如陌看著卓長老面色間的變化,從震驚慢慢到釋然,她便衝著他感激卻又略帶歉意的一笑。
卓長老望著這個倔強而堅強的令人心疼的女子,歎了一口氣,方道:「罷了,那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若是能為封國到來安定,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魔宮之人雖然大多冷血,但是卓甘始終都是不同的一個人。這也會是他為什麼幫助如陌多年,並助她登上魔宮宮主寶座的原因。
如陌真誠的望著他道:「卓長老,謝謝!」
卓長老回她一笑,沒再說什麼。
如陌想起巫邪暗中殺害研貴妃再嫁禍於她,翌國使者向南宮傲討要她帶回翌國處置被拒絕,接著又被殺害。想必這翌國使者的死也與巫邪脫不了干係。於是,轉向易語道:「易語,金國和翌國的消息打探,切不可放鬆。他們利用我使封翌兩國反目,相信不會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易語皺眉道:「他們肯定是想聯合翌國一起攻打我們封國,不如我們進翌國王宮殺掉翌王,讓他的幾個兒子爭奪王位,就顧不上攻打封國了。」
一直沒開口的冷意瀟搖了搖頭,道:「如果是在這件事情生之前,用此方法,定能起到作用,但是,如今卻不行,封翌兩國反目,此時翌王一死,必定會將矛頭直指封國,若再遇上有心人挑唆,到時,只怕翌國眾王子之爭,會以攻下封國為要條件。」
如陌點頭,如今的形勢確實如此。這短短半月的時日,天下局勢已經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輕歎一口氣道:「先留意他們的動向吧,我想翌國沒這麼快出手,畢竟他們自己內部矛盾較深,翌王手中並無實際兵權,想要出兵,並不容易。」說罷,又對莫殘歌道:「殘歌,這陣子因為我的事情,耽誤了暗閣在金國的展,想必那邊也堆積了不少事物,你還是親自過去一趟,把那邊的事情處理一下,趕在下月的武林大會前回來。這次的武林大會,相信一定會很熱鬧。」
莫殘歌蹙了蹙眉,不解的望著她,道:「你什麼時候對武林大會也有興趣了?」
如陌微微一笑,頗帶嘲諷意味,道:「不只是我有興趣,相信巫邪背後之人更有興趣。我屢次破壞他們的計劃,他們一定想利用這次武林大會,奪得盟主之位,以正義之名號召整個武林人士來一舉殲滅魔宮。以阻止今後我們繼續對他們的計劃造成的妨礙。」
冷意瀟點了點頭,淡雅一笑道:「所以,你想自己拿下盟主之位,不讓他們有利用封國武林人士的機會?」
如陌不答反問道:「你和我一起去嗎?」
冷意瀟道:「當然。你去,我自然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