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唉
當然,這個失控,指的不是與程雪歌之間的關係,雖然與他之間的問題漸大,但這種苦惱的事,被她得過且過的以鴕鳥心態拖著,不願去面對。
那些可以預料的事情比如說:本來該回日本繼續學業的小弟,人是去了日本,卻馬上買了機票跑到韓國,從此失去音訊。日本那邊的傭僕等了一星期,發現姚家大少還是沒出現後,才匆匆打電話告知姚萬傳。這事當然在姚家引起雞飛狗跳的大震盪,要不是及時接到姚匯恩的E-mail向家人告知他已自行到韓國學程序設計,一切勿念後,姚家人一定會以為他被綁架,二話不說馬上報警。不過,姚匯恩擅自決定去學什麼程序設計,也讓姚萬傳大大震怒就是了。他要求兒子馬上回日本,不然就切斷對他的金錢供應。誰知道姚匯恩完全的有恃無恐,不為所動。後來,姚萬傳也真的凍結了他的帳戶,認定這個吃不了苦的少爺,不出一星期就會哭著回來認錯……但已經一個月了,卻沒等到那必然的結果。
也比如說:東野汽車沒有釋出汽車代理權,但他們卻選擇與「皇昕金控」合作,設廠、設銷售點、各持一半股份,一同打出台灣銷售通路。每個人都知道「姚氏」在這件案子上努力了近一年,卻想不到最後東野汽車花落「皇昕」,讓「姚氏」輸得灰頭土臉。這件事,讓姚萬傳臉上無光,也讓姚子望這個被封為商界最長袖善舞的女強人名聲為之蒙塵。為此,整個「姚氏」正處於低氣壓中。
代理權沒拿到手,當然有人會受罰,姚子望最是首當其衝。一個月內,人事處的公佈欄上,為她貼了三次人事異動公告--先是降為開發部主任,再是開發部專員,最後,調為流通部倉管組長。
所謂流通部倉管組長,就是高雄港、基隆港兩地的貨物進出全歸她管。她的辦公地點改在「姚氏」的地下一樓,辦公室只有六坪,組員只有一個。她被狠狠的懲罰了,而且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翻身之日。她的遭遇是最新一期商業雜誌的頭條標題,所以不只是公司內部知曉,可能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在猜,也都在看,這個失寵的姚家四小姐,會不會再遭遇一波更大的打擊?也就是被超級美男子程雪歌-棄。畢竟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她身上的優勢都消失後,還有什麼值得男人去喜歡的?她又不長得特別美。
「我說過-會後悔惹到我的,姚子望。」會在這種時刻打電話「問候」姚子望的,不做第二人想,就只有趙冠麗了。
姚子望從硬梆梆的辦公椅裡站起來,懶懶的回道:
「是呀,我好後悔。」
「-儘管繼續保持不在乎的態度吧,接下來我還會讓-更後悔!」
還能怎樣更後悔呢?不過就是利用「姚氏」的一席董事,在公司裡興風作浪罷了。以為她會在乎嗎?姚子望唇角帶了抹冷笑,回道:
「敬請用力表現,我不會阻止。」
「那-就睜大眼睛等著看吧!」趙冠麗被她涼涼的口氣激得火氣直冒。
「如果-想說的都說完了,就請別再耽誤我的時間,我很忙的,-知道。」
「很忙?是哦,管倉庫並不輕鬆,-去忙吧。」
「不,-誤會了,待在這麼涼的位置怎麼可能會忙?我跟雪歌約十點去拍婚紗照呢,這件事可不能耽誤到。那就再見了,趙小姐。」不給響應的機會,俐落關掉手機,讓趙冠麗再也打不進來。
才結束完趙冠麗,像是約好了接力似的,就見姚萬傳氣勢洶洶的衝進來,話都還沒說一句,馬上甩了她一巴掌!
一巴掌還不夠,第二掌又要揚過來,但姚子望很快閃開,顧不得頭昏腦脹,趕緊繞到辦公桌的另一頭。
「-給我過來!」姚萬傳大吼。
「不要逼我報警,爸。」姚子望捏著掌心的手機道。
「-敢?!」
「我當然敢,我有什麼不敢的?」她眼中閃過野獸光芒,狠聲反問。
姚萬傳聞言,知道她真的敢,只好稍斂下自己的暴怒,但還是吼著:
「-是存什麼心?為什麼要煽動匯恩去韓國學電玩?!他好歹是-弟弟,-怎麼忍心毀掉他!-以為這樣做,姚家的財產就有-的份嗎?別作夢了,-一毛錢也拿不到!」
「匯恩沉迷電玩,是我的錯嗎?您這帽子也扣得太大了。」
「-不該給他錢!-給他錢就是要他墮落,要他當不成『姚氏』的繼承人-好惡毒的心,連自己弟弟也要害!我不會讓-得逞的,-鬥不過我的!」
姚子望的左臉已經麻痺得動不了,左耳也轟轟然的聽不到聲音,但她沒空去顧及這些,依舊冷冷的瞪著父親。
「是嗎?那您想怎麼做呢?」
「-……給我滾出去!滾出『姚氏』,也滾出姚家!我看-多厲害,離開姚家還能在台灣生存下去!我會用一切力量封殺-,讓-連清潔工的工作都找不到!任何一個敢錄用-的人,都要面對『姚氏』的報復!呵,別忘了還有『皇昕集團』也不會放過打-這只落水狗的機會!」
「滾出去?那是說,脫離父女關係嗎?」姚子望想笑,但僵麻的臉蛋卻做不出笑的表情。
「對!就是脫離父女關係!我沒-這種惡毒的女兒,-給我滾!我看-去哪裡生錢給匯恩,看-還能怎麼害他!」姚萬傳說完,對一旁簌簌發抖的小職員吼著:「去叫警衛來,馬上把這個女人趕出去!快去!」
小職員飛也似的跑了,因為沖得太快,差點與正往這邊走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程雪歌輕聲對小職員道歉,無視小職員錯愕的表情,逕自往姚子望的辦公室走去,臉上滿是擔心。剛才大老遠的就聽到裡頭不時傳出咆哮聲,不知道她在裡面發生什麼事了。
一踏進去,就看到姚子望臉上紅了一大片,她被打了?!程雪歌迅速跑向她--
「子望,-怎麼了?」
沒料到程雪歌會突然出現,姚子望眨了眨眼,發現他真的在,不是幻覺。想以不在乎的口氣說她沒事的,然而聲音卻卡在喉嚨,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好像……連以為從不存在於她體內的眼淚,都快要衝出來了。被呼巴掌,會痛,但並無法逼出她的眼淚,可是,為什麼程雪歌一出現,她就有一種好想哭的感覺呢?
「你是程雪歌!誰放你進來的?!」姚萬傳好一會才認出這個突然出現的男子,原來就是傳說中的美男子程雪歌。對他這種商界大老來說,這個行情正好的商界新星也不過是個小角色,不值得他親自去見,所以雖耳聞甚久,倒也沒有真正見過面。
「姚先生,你動手打子望?」程雪歌站在姚子望身前嚴肅地問姚萬傳。
「我恨不得打死她這個黑心腸的女人!」姚萬傳冷笑的對他道:「我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點,不過你最好小心一點,她連親生父親、弟弟都能設計了,哪天把你害死了,也不是意外的事。」
程雪歌難以置信一個身為父親的人,居然可以對自己的子女擺出這種除之而後快的表情。他們是仇人嗎?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他正想開口說話,但此時門口猛地衝進五六名警衛,教他一時無言了。這是做什麼?
「董事長!」警衛們正在等候指示。
「你們來得正好,馬上把姚子望趕出去,她被撤職了!從此以後,永不錄用,也不再是我姚萬傳承認的女兒。」姚萬傳快意的宣告著。
警衛們就算驚愕,也在董事長嚴峻的面孔下,不敢耽擱片刻,就要向姚子望走去--
「不必勞駕各位,我們會自己走。」程雪歌一把摟過姚子望,抓過她桌上的公文包,就算姚萬傳沒讓警衛來趕人,他也不容許子望再在這種充滿暴力威脅的環境下工作。他從來不知道她在「姚氏」裡的處境如此艱難。一個這麼出色的經理人,她的親生父親不好好栽培善待也就算了,還一心想打壓消滅她。就是這樣的環境,讓她從此只相信權勢的力量,將人類與生俱來的感情棄若敝屣,是吧?
姚萬傳冷聲警告他:
「程雪歌,如果你選擇站在她身邊,最好先想想你會付出什麼代價。」捏死一個小小的商界精英,對他來說一點也不困難。
程雪歌行經姚萬傳身邊時,停頓了下,看著他,說道:
「我與子望會盡快結婚,到時歡迎你來參加。當然,若你不克前來,我們夫妻也能理解。」
話畢,摟著身體僵直得像木偶的姚子望,大步離開「姚氏」,離開姚家。
姚子望睡了好久好久,睡得好深好沉,睡得像是這三十三年來從來沒睡過似的。她睡得連翻身都沒有,連程雪歌幫她的臉頰冰敷也弄不醒她,一直在睡。
一連睡了十五個小時之後,他不得不叫她起來吃飯。她迷迷糊糊的洗了澡、吃了點粥,然後又趴回床上,再次沉入夢鄉,那種迫不及待,彷彿正在與周公熱戀中,片刻都捨不得稍離。
她累了,程雪歌是瞭解她的。來到他的住處後,她只說:「我想睡覺。」就佔據了有他味道的枕頭與床被,捲成一團入睡。
她的理智還不願承認,但她的身體與心只在有他存在的地方放鬆、覺得安全,才能夠放下所有的防備與偽裝。
她睡了,接下來的一切都交給程雪歌。他找了相熟的搬家公司,去她的公寓將她的東西搬來。幸好他早了一步,因為當天晚上,姚家的管家就帶人來接收她的公寓。姚萬傳交代,不許再讓姚子望踏進姚家的產業一步,她放在公寓的東西,一律歸屬姚家,她無權要回去。
姚萬傳對姚子望的封殺令很快傳遍了商界,大家議論紛紛,不知道這對父女在搞什麼鬼,這種家務事怎麼會弄得這麼大。
小道消息傳得飛快,有人說姚萬傳會這麼震怒的原因是因為姚子望這些年暗中虧空「姚氏」數十億,還在每一件開發案中大拿回扣,與廠商狼狽為奸,金額高達上億等等,「姚氏」的律師團正在搜證中,必要時將會對姚子望提出告訴。
這個消息使得第三天的脫離父女關係新聞有了合理性。姚萬傳難得的接受商業記者訪問,以痛心疾首的口氣表達著:「雖然她是我的女兒,但她做了太多不能原諒的事,我只能大義滅親。」
姚萬傳不肯明說姚子望到底做了什麼事,也不正面響應關於虧空公款的傳聞,讓大眾的想像力更是往上無限攀升,小道消息的版本傳得更多了。而每一條都讓姚子望這個曾經得到諸多讚譽的女強人,名聲更加跌入谷底。姚萬傳擺明了要姚子望無法在商場上生存,不只要讓別人不敢任用她,也要她連自行創業都沒辦法。對一個充滿事業野心的女人而言,還有什麼打擊會比讓她無法在商界立足更大?性格再強悍的女人都會為此而崩潰吧?
這些事,發生在短短的四天裡。
外頭已鬧到翻天,八卦雜誌開始在追索她的行蹤,然而姚子望卻睡得像是死去,她真正清醒過來是第六天的事了。吃完了一小鍋排骨粥,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卻一時消不掉臉上因為酗睡而造成的浮腫,實在不想讓程雪歌看到自己現在的醜樣子,可是程雪歌好像打算跟她長談,沒迴避的意思。
「為什麼把這些東西放在我面前?」她啞著聲問。
在她面前,有好幾天份的報紙、雜誌等等的,有放她照片的,還優先放在最上面。所以不必太仔細看,就知道這幾天她有多紅。
「-不想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嗎?」程雪歌問。
姚子望如他所願的翻了翻那一疊報紙,看到了「姚子望疑虧空『姚氏』三十億元」、「姚子望涉圖利廠商?」、「姚子望貪權愛利拿回扣不手軟?」;接著眼睛掃到娛樂版,還是有她的新聞,一大堆星座專家、命相名家爭相為她算命,說她六親刑克、以利為先、冷情寡恩、情場空亡、一生孤獨等等,鐵口直斷她不會結婚,程雪歌一定會-棄她……
「好,看完了。」將最後一份報紙丟回桌上,她很敷衍的說著。
「-覺得怎樣?」
「我比較想知道最近『遠帆』運作的情況怎樣。」如果父親打定主意不讓她好過,就一定也會對程雪歌下手,讓他做出-棄她的決定。
「還可以。」程雪歌不否認姚家對他施壓,不過效用不大,畢竟「遠帆」是營建業,而「姚氏」以電子零件、國際貿易為主;不同行業,姚家的影響力沒那麼大。
「也是,我想問題應該不大,還有趙家在一邊頂著呢。」她想了想,笑了。趙冠麗唯一的死穴是程雪歌,任何人想動他,還得看趙冠麗同不同意。
「這件事可能還會延燒一陣子,這段時間-就別急著出去,好好休息吧。」知道她有仇必報的性子,擔心她一清醒過來,就要馬上進行反擊。
姚子望慵懶一笑,整個人貼進大沙發裡。
「我不急著出去呀。如果可以,我還想多睡幾天。」
她這回答出乎程雪歌意料,所以他更靠近她,蹲在她身前看著她,一邊深思一邊問道:
「-父親已經當眾宣佈與-脫離父女關係了,-剛才有看到吧?」
「看到了。」不以為意的說著。「我相信我住的那間公寓也被查封了。」
「對。」她好像都料得到所有事情的發展,難道一切都在她的計算之中?「-現在無家可歸了,子望。」
「哦。」誰在乎!她有錢,可以買更大更舒適的房子住。
「-想公開-是『遠帆』幕後老闆的身份嗎?」
姚子望原本閉上的眼睛倏地張得老大。
「你瘋了?現在是什麼時機,難道你想讓人猜測『遠帆』能有如今的規模,全都是我虧空『姚氏』而得來的?」
「清者自清,不怕別人亂說。」程雪歌聳聳肩。
姚子望一把抓住他的手,嚴正警告著:
「不許說。」
「我為什麼要聽-的?別忘了我們各持有『遠帆』五成股份,身份上已經平等了哦。」他又露出了可以稱之為邪惡的笑,讓姚子望全身爬過一陣冷顫,不自禁全神貫注起來。
「雪歌,你很清楚這件事情攪和進來對你沒好……這是什麼?!」姚子望話說到一半,突然叫出來,雙眼直直盯著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她手上什麼時候被套進一隻戒指?
「這是戒指。看不出來嗎?」程雪歌忍住笑問,難得看到她雙眼呈鬥雞眼的搞笑狀態,真是太爆笑了。
「你這是做什麼?!」當下,什麼天下大事、商場詭譎都飛到九重天外去,她滿心紛亂,什麼都沒法想了。
「我們結婚吧,子望。」他低頭在她左手無名指上落下一吻,輕輕說著。
結婚,不是解決事情的方式;而現在,根本也不是結婚的時機。再說,她跟他,怎麼可能會走向結婚的結局?姚子望與程雪歌?不不,這兩個名字怎麼說也兜不到一塊,可程雪歌卻向她提出結婚……
呼呼呼!心口跳得好快。她至少想得出一百種說詞來勸他打消這個念頭,每一個說詞都足以讓他明白與她結婚是多麼不智又不利的行為;娶她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她甚至沒法給他幸福。她不懂感情,不懂付出,不懂愛,她唯一會的是與人勾心鬥角、在商場上爭權奪利,所以她適合當他事業上的合夥人,不適合當他婚姻裡的伴侶。他該明白的不是嗎?他可是她最得意的門生,不會笨到連最基本的利害得失都計算不出來。
他帶她去婚紗公司挑婚紗,她一路上都努力想著要怎麼拒絕他……以及抗拒自己心底那無以名之卻爆動著的渴望。結果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想告訴他,一直跟在他們車子後頭的車子,很像是狗仔隊,而且還不止一家媒體的樣子。他在這種敏感時機站在她身邊,只會被染得一身腥,害她辛辛苦苦幫他打造出來的形象毀於一旦。
她想告訴他,他不該娶她,他們不該來到婚紗公司,這實在太荒謬了。
她想說……她想問他:昨天的求婚,是不是基於同情心?還是因為他腦袋一時短路?再不就是英雄主義作祟?總之,他再一意孤行下去,不出幾天,肯定會後悔的。
她想說,卻什麼也沒說。他牽著她的手,手指緊扣著她的;而她的手指,在他令人安心的力道下,不由自主的也牢握著他的。
這個在她心中還不算出師的程雪歌,他行事不夠陰狠、不夠強悍、太有良心,許多品性上的美德,都成為他從商之路的阻礙。她常在想,如果他以這樣的性情居然還能成為一個紅頂商人,那絕對稱得上商界十大不可思議奇跡之一。
他可能無法成為最頂尖的那個商人--反正他看起來也不以此為目標。可是他卻是一個教人無法不喜歡的人,讓人在不知不覺間,眼睛只能繞著他的身影打轉;佩服他的努力與毅力、堅定與執著,他可以像只小白兔般的溫和,卻偶爾也有像頭驢似的固執難商量--
比如現在。
「我們穿這樣很搭吧?好,決定就訂製這一種款式。」程雪歌一身銀灰色西裝,而她滿身是粉紫的色調,禮服是用漸層的暈染,由淺至深,看起來夢幻極了。
「訂製?等等!」她恍然回神,瞪著全身鏡裡兩人的模樣,趕忙抓住他的手道:「我沒同意!」
「不喜歡這個顏色嗎?我覺得不錯呀,紫色穿在-身上好看極了。」程雪歌也在鏡子裡回視她,帶笑的電眼,只差沒把她當場電暈。真是太沒用了姚子望,-給我振作一點!她在心底昏沉沉的斥責自己。
「不對,一切都不對!」她轉身看他,眼睛同時掃到站在一邊的三個服務小姐全都巴巴的望著程雪歌發呆。心底不大舒服,但沒空去管那些了。「雪歌,你做這些事是什麼意思呢?現在你該做的是回公司去,好好穩住公司,不要讓有心人趁機破壞,而不是站在這裡穿著禮服玩!」
「-以為這是在玩?要不要我們馬上到法院公證結婚,好讓-瞭解我有多認真?」
「請你不要開玩笑!」她緊張的揪著他的衣領。「好,就算你不是在開玩笑,那就請你清醒一下,現在不是結婚的時機,你搞不清楚嗎?」
相較於她的激動,程雪歌冷靜太多了。
「為什麼不是結婚的時機?-剛失業,暫時不忙,不趁現在結婚,以後-開始忙了,還找得到空閒辦這件事嗎?」
「話不是這麼說。」姚子望搖搖頭,想讓腦袋清晰一點,不要每每聽到他提「結婚」就暈眩。「重點是你沒有必要娶我。」
「什麼叫沒必要?」他揚起眉質問。
「你娶我做什麼?」這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好不好!
「我喜歡-,這理由-沒辦法接受嗎?」
「什……」被口水嗆到。「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也喜歡我。為什麼彼此喜歡的兩個人不該結婚?」
喜歡……喜歡?!他瘋了!一定瘋了!而她,怦怦怦,則是突然得到心臟病,正在病發中!怦怦怦,她需要救護車!
偏偏程雪歌還不放過她,接著對她道:
「-得負責的,是-先喜歡我、先愛上我;然後,我發現了,也不自禁喜歡-,想要愛上。感情都這麼深了,-再想撇清,以為我會放過-嗎?」
姚子望想大聲反駁,可是她臉燒燙得像被點了把火,熱得她不知道該怎麼響應他的情話。在談情說愛方面,她根本連幼兒園的等級都不到,怎麼招架得住他的情話攻勢?
她不是招架不住男人,而是招架不了程雪歌。
敗了,敗了。他沒有在商場上打敗她,卻還是能教她啞口無言、潰不成軍,只想高舉白旗,請他不要再放電下去了,他讓她全身泛著高燒,都快燒成骨灰了。
「子望,順從-的心-是喜歡我的,-第一次喜歡人,也大概只會喜歡這麼一次。我們彼此喜歡,也彼此瞭解,那就讓我們一同建立家庭,一個正常的家庭,讓我們的孩子在愛裡長大,不管他長成-的個性或是我的個性,都會是一個快樂的小孩。」
她……還沒答應結婚,為什麼他就理所當然的勾勒起未來的幸福藍圖?還拖著她一起想像,也不問她同不同意,太過分了……
她沒經歷過這種經驗,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下的狀況,除了臉紅之外,應該還有別的事可以做吧?快想想!要怎麼脫離這種進退不得的尷尬?
唰--
一旁的簾幕突然被狠狠拉開,出現趙冠麗憤怒的面孔。
「你們居然真的在這裡!」她被一個相熟的雜誌記者十萬火急的通知前來,說程雪歌正帶著姚子望在挑婚紗,馬上就要去法院結婚了,急得她丟下一切公事,馬上跑過來。
一見到這個死對頭,姚子望本來被程雪歌攪得昏沉混沌的腦袋馬上清醒備戰起來。與生俱來的戰鬥本能讓她想也不想的笑問:
「哎呀,趙小姐,勞-特地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如果-想當我的伴娘,那我會更不好意思的。」
趙冠麗幾乎咬碎一口白牙。忍了好久,才忍下氣,以鋼鐵的意志力不理會她,只以心碎的眼神望著那個讓她追求了十七年,卻得不到的男人。
「雪歌,你真的要娶她?娶她這個心機深沉、聲名狼藉的女人?我比她好太多了,你為什麼從來不肯看我?」她比姚子望美、家世比她好、名聲比她高,同樣是女強人,她各方面的條件都比姚子望好!
趟冠麗的表情太脆弱,讓程雪歌無法說出任何傷人的話,或對她視而不見。輕聲道:
「我喜歡她,所以娶她,這跟她的條件跟別人比起來怎樣沒有關係。」
「可是我喜歡了你那麼久!你很清楚,這些年來我並沒有做過真正傷害你的事,我甚至非常保護你。你為什麼都看不到?」她不甘心,什麼都沒做的姚子望憑什麼得到程雪歌?那她的付出算什麼!
趟冠麗對他的維護,程雪歌這些年也漸漸感受得出來,但太差的第一印象,以及後來被她設計過,更別說她還出言侮辱過清舞,這些事情怎麼可能遺忘?她的喜歡,他承受不起。
而,在其它人眼中心機詭詐的姚子望,雖然剛開始也令他氣得咬牙切齒,但她教他商場上的一切、扶持一無所有的他,就算純粹把他當搖錢樹栽培,她也是很盡心盡力。不對他要陰,冷嘲熱諷都是直接的來,常常讓他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她是他事業上的師父,後來更是生活上的依賴。這種情分,又豈是趙冠麗可以瞭解的?
「對不起,我只喜歡子望。」他與姚子望之間的事,與共同的記憶,都無須向一個無關的外人告解,就算這個外人掏心掏肺的說著對他有多喜歡,他只能回以一句抱歉。
「你們不會幸福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趙冠麗叫著,兩行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流下來。
雖然嘴裡說著狠話,但卻哭得這麼狼狽。這是一個完全挫敗的女人,,姚子望有滿腔的冷嘲熱諷可以回報趙冠麗的詛咒,可是看她那樣,什麼話都不必多說了。
何況,趙冠麗有說錯嗎?娶了她這樣的女人,程雪歌會幸福嗎?
她對嫁他一事畏步不前,最核心的理由,不就是根本不相信自己會帶給他幸福嗎?
她該嫁給他嗎?該不該想辦法讓他清醒?當她腦袋裡又混亂的在胡想時,程雪歌低首在她耳邊輕聲道:
「我會給-幸福。」
可是……
「不要總是想-可以給別人什麼,試著去想,-想要什麼吧。」
她想要什麼呢?她會有什麼想要的呢?她想要……一直想要的……
「如果-不嫁我,我就去娶別人。」非常小聲,但威脅的力度可沒弱下分毫。
姚子望雙目一瞠,當然知道程雪歌口中所指的「別人」是誰,就是眼前那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強人。
他又拿自己威脅她!
以為她會屈服嗎?
她才不會!
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