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走到浴室以溫水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裡還有些瘀青的小白臉,喃喃道:
「白天摔得那麼慘,再加上失眠,明天氣色會很難看的啊……」要不要去弄一片面膜來保養一下?他在心底想著要怎麼把剩下來的夜色給耗完。
他喜歡夜生活,卻不喜歡安靜得像是連呼吸都要停止的寂夜。就像現在這樣。所以,還不等大腦下指令,他便將每一盞燈點亮;當房間裡的燈都亮了之後,他往房門外走去。
二樓的格局很簡單、他的房門外佈置成一處起居室,房間對面是書房,書房左邊的小房間是做了隔音的琴房,而書房右邊則是健身房。整個二樓是屬於他私人的活動範圍,而一樓以及三樓則是奉嫻趙嫂他們的房間和客房,平常沒事的話,奉嫻他們不會輕易上來二樓,除非他邀請。所以當他打開起居室的燈,卻發現落地窗那邊靜靜坐著一個人時,嚇了好大一跳,整個人很沒形象的連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被沙發椅背給絆了個倒栽蔥,幸好他的下盤還算穩,及時阻止了這個悲劇發生。
「……你你……Fly!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那裡也不開燈!」金郁騏無力的伸手指責。
「嚇到了?」趙飛青嘴裡咬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嘲兒子咧嘴笑。
「抱歉啊。」一點誠意也沒有的說道。
金郁騏歎了口氣,看著她咬著煙的樣子,想了想,問道:「又找不到打火機了?」
「啊。」將嘴裡的煙從左嘴角挪移到右嘴角,應得懶懶地。
「抱歉,你知道我不抽煙的,所以二樓沒有打火機。」雖然金郁騏個人不抽煙,但他並不會因為自己不抽,就不允許別人在他面前吞雲吐霧。
他問:「我下樓去拿點桂圓茶上來。要不要我幫你帶個打火機?廚房應該有。」
「……不用了。」雪白的牙齒上下咬動,彷彿她咬的不是煙的濾嘴,而是口香糖。「你大姨媽來啊?喝什麼桂圓茶?」
即使金郁騏很難將眼前的人類當成女性看待,但當她這麼大剌剌的說著這種百無禁忌的話時,他還是會很不自在的啊。金郁騏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熱,但基於良好的紳士風度,真的很難對她指責些什麼,於是放棄在這句話上糾纏,只道:「桂圓茶是安神助眠用的。你昨天大老遠的飛回來,又和師父他們交手老半天,怎麼說也該累了,會有一個好眠才是,可是你卻坐在這裡,所以身為一個美食養生專家的我,很權威的判定你跟我一樣,需要來一杯桂圓茶。」
「給我一杯咖啡吧。我不要你當孝子,當順子就好了。」趙飛青做事情向來講求實際。
「Fly,我不太喝咖啡的。」當順子也要看情況的,有害她身體的就不行。
「不太喝咖啡?那你前年跑到巴西去參加那個咖啡美食大賽是在湊什麼熱鬧?你廚房裡那一整套貴得要死的咖啡機,還有櫃子裡那一袋山多斯咖啡豆是買來裝飾你美食家氣質用的嗎?」
Fly說話總是這麼不加修飾,拆別人的台拆得毫不手軟……雖然她說的正是事實,不過看在他是她兒子的份上,她就不能說得委婉一點嗎?
「啊?還真被我說中了?」看著兒子無言的表情,趙飛青開始有揉太陽穴的衝動了。「小騏,你是不喜歡咖啡的味道,還是不喜歡它對你美容的妨礙?」
「都不是,一切都是為了養生。要知道,生機飲食、無毒一身輕的概念如今是美食界一致追求的目標,希望在對美食更精益求精的同時,更能讓身體獲得最好的滋養;而咖啡這種飲品,平日小小品嚐一下,對身體有益,但若是直接將咖啡當成身體唯一的水分補充來源的話,那就大大有害了。咖啡的成分……」堅定自信的口吻,完美的展現出一個國際知名美食家的風範。身為一個常常出門演講的美食家,不管是哪一種可食用的東西,都能拿出一套說詞來證明他的權威的。
可惜這一套在趙飛青面前不管用,因為她不是一般正常的女性;再者,她不是他這張帥帥美美小白臉的粉絲;最重要的是,她生活的世界裡只有生死問題,對各種精緻的事物毫無興趣。對她來說,那是「朱門酒肉臭」的世界,一群吃飽太閒的人才會去幹的蠢事。
所以她擺擺手,打斷他的胡扯。「雖然我現在很閒,但還不至於閒到聽你在唬斕。去端你的茶上來吧。如果你不想給我咖啡,那麼就給我一瓶礦泉水。」
兩個失眠的人當然會繼續聊天下去,那麼適當的水分補充就是很重要的事了,向來養尊處優的金郁騏早就覺得口乾舌燥了,當然樂於下樓端茶去;在離去之前,仍然體貼的掛記著她嘴上那支煙。問道:「真不要打火機?」
「不用。你小子不愛我抽煙的,我至少要做到在你身邊時不抽。」
「我不記得曾經因為自己不喜歡就要求你放棄自己的嗜好。我並沒有說過不要你抽煙吧?」金郁騏正色道。
「啊,『你』是沒說過,可你小子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不喜歡嗎?」金郁騏看著她好一會,才轉身下樓。
趙飛青則對著兒子的背影微微揚起眉頭,唇邊抿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在奉嫻統領的廚房裡,永遠可以找到美味而不容易發胖的食物。
所以當金郁駿將桂圓茶加熱的同時,還從冰箱裡拿出了一些點心和涼拌類的小菜,找來一套精美的盤子裝盛,擺在托盤裡五顏六色的煞是好看,很能引起人的食慾。金郁騏不是廚師,但由於對美感有著天生的敏銳與追求,所以在食物的排盤上總能無師自通,弄出最好看的樣子。母子兩人靜靜的喝著各自的飲品,吃著清爽可口的食物,直到精神提振了起來,肚子也充實了之後,才開始聊起來。
「我一直知道你很器重你的廚娘,不過倒是沒想到你會器重到將她當成未來的妻子人選。之前可是一點徵兆也沒有。」趙飛青擱下筷子之後,將丟在一旁的打火機拿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拋著玩;而原本被她咬在嘴裡的煙,早就因為被摧殘得面目全非而在垃圾桶裡安息了。
「如果不是發生赫澤幫這件事,讓奉嫻打算離開的話,我確實不會想到應該追求她。反正以她隨遇而安、不喜變動的個性,讓她一直留在這兒工作,直做到壽終正寢,並不是太困難的事。畢竟我是個還不錯的老闆,這裡的生活也很悠閒,她向來很滿意。」金郁騏對自己身為僱主的優良等級很有信心,也對奉嫻閒散慣了的生活態度很是瞭解。
「如果你只是想留著她當家人才追求她的話,她不會理你。我今天跟她聊了一下,這個小姑娘有主見得很。」
「相處那麼多年,就算不能說完全瞭解她,至少還是知道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我確實是因為不想她離開才考慮追求她的。但如果不是喜歡她,又怎麼會想要跟她共同生活一輩子?我之前只是一直沒往這方面想罷了。一旦真的考慮起婚姻大事,自然就想到了她。」
對金郁騏來說,Fly是個可靠的長輩與友人。就是因為無法將她當成母親這個角色看待,反而能真誠的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的。
「說起來你的情史也算輝煌了,怎麼真正用來追老婆時,就沒法好好計劃一下呢?一下子就讓奉嫻看出來你追她的目的,這實在很遜。女人總是會介意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大概會對你的動機不夠純粹而耿耿於懷,讓你的情路比喜馬拉雅山山路還難走。」
「我喜歡她,這樣還不夠純粹嗎?」
「你是先想留住她,才想到她足夠讓你喜歡到以娶她的方式留下來。女人就是會在這一點細微差異上斤斤計較。」趙飛青自己雖然從來沒有這樣的小女人家心思,但她見過各種女人跌入愛情海裡時的蠢樣,經驗的總結非常精確。
金郁騏摸了摸鼻子。身為一個常常扮演白馬王子兼君子牌花花公子的人,自然知道Fly的說法是對的。他道:「如果我有更多時間去計劃的話,當然可以做到圓滿。但眼下因為赫澤幫的事嚇到了奉嫻,為了不讓她走,只好倉卒的追求她了。」說到這裡,帶著一點志得意滿的笑意道:「幸好她對我並沒有那麼排斥,我會追到她的。」
「是嗎?她似乎有別的男朋友吧?」趙飛青唇角一勾,笑得有點壞。
金郁騏有點驚訝。「這是她跟你說的嗎?」怎麼可能?奉嫻可不是那種跟人甫一見面就能天南地北聊得百無禁忌的人,即使Fly是一個如此善於察言觀色、對人套話的人,亦然。
「啊……她沒有跟我說,是我查到的。」趙飛青沉吟了下,緩緩說道。
「看來我的一切都很透明,誰都能輕易查到。」金郁騏有些苦笑地道。
「不高興?」挑著一邊眉毛問。
「也不是。至少對你,不會不高興。」他對自己家人總是很寬容。
「小騏,如果我沒有回來,你昨天打算怎麼應付你那兩個阿姨?」這個兒子雖然有些公子哥兒的浮誇個性,但本質很溫厚,比他那個披著溫文儒雅外皮的腹黑老爹貨真價實多了,可惜外表美得太孔雀,顯現不出溫潤如玉的氣質。
而且這個小騏,也比另外一個他心胸開闊。因為心胸開闊,加上不會東想西想浪費腦細胞,又有點「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的盲目樂天,所以總是能活得很快樂。一點點小知名度,一點點眾人矚目,一點點吹捧,就能讓他躲起來樂個好久。真是容易開心的孩子。如果不是有著赫澤幫這個背景牽累,趙飛青也願意自己的兒子一生就這樣傻傻而快樂的過完二世祖人生。
她愛著原來的那個孩子,但也喜歡這個在十歲以後被創造出來的孩子。所以她才會對奉嫻說,這是兩個兒子。對她而言,確實就是這樣的認定,並不希望在一切結束之後,其中一個會被毀滅。
「我對這兩位阿姨很陌生,也並不太想多加接觸。如果你沒回來,而我直接面對她們的話,就只能看看她們對我要求什麼,然後提供我能夠提供的。」金郁騏輕吁口氣,道:「她們認為鎮幫令在我這裡。但老實說,我從來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真找我要,我也拿不出來。」
「嗯。我以前跟你說過,你十歲以前曾經被綁架過,在那段期間發生了不太好的事。將你救出來之後,你因此大病了一場,也給你看了很久的心理醫生,但你還是一直作惡夢,始終不見好轉,迫不得已給你做了一點深度修眠,所以你才會忘了許多事,包括你外婆交給你的繼承人鎮幫令牌,也讓你在催眠裡暫時忘記了,因為這樣才能保障你過上安穩的生活直到三十歲。」
「是這樣嗎?關於催眠的事,阿姨她們也知道的吧?」很久以前確實聽過自己曾被催眠過,但那時太小,聽過也就算了,從沒深入探問,所以現在再次聽到,並且有了詳細一些的說明,金郁騏才知道當年那場催眠有多重要——對其他人而言。
「嗯。那時你外婆跟她們說,必須等到你三十歲,有足夠的堅強承受所有可怕記憶的衝擊;還有,可以作主自己的人生了,才能將催眠指令解除,由你決定要不要當幫主,或者經由你去選定適合的人當幫主。」趙飛青說明道。
「哪能真的由我決定?我對赫澤幫一無所知啊。Fly,就算我再不懂黑道規矩,至少也看過黑幫電影啊,一個對幫務一無所知的人,怎麼可能被允許擁有欽點幫主這樣大的權力?」與其說金郁騏太有自知之明,還不如說因為他對「幫主」這個身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當他的年紀愈來愈逼近三十大關,腦子得空時,想的就是這件事。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徹底擺脫。他當然要說服自己的母親支持他的決定,如果Fly能支持他的話,那他的目標才有絕大的機會安全達成。
「小駭,你對於催眠這件事討厭嗎?」
「不會。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而且你和爸爸從外婆那裡為我爭取到三十年的自由日子,一定很不容易,我很感激。如果解除指令能讓我想起鎮幫令放在哪,然後將這一切都解決掉的話,那就太好了。」金郁騏很期待的笑道。
「包括當年那些令你惡夢連連的內容也會想起呢?」
「我已經足夠成熟了,而且一直都活得好好的,過去的事不會影響我多少。」雖然Fly從不詳細告訴他當年他被綁架時究竟遭遇了什麼,只輕描淡寫的以「黑道火並、血肉橫飛」帶過,但那時的慘烈情況,大抵是可以想像的,他已有心理準備了。
「你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會想太多。」趙飛青跟著笑了。
「嗯,我喜歡輕鬆的生活。」
「如果赫澤幫的事解決了,你過回正常生活之後,還追奉嫻嗎?」
「為什麼不追?」想要她成為家人的決心,一天比一天堅定。
「還追什麼?家裡沒事之後,她大概就不會離開了,我看她挺滿意現在的工作,留下來養老也有可能。既然如此,你還是去完成你以前的第一個夢想吧。」
「我以前的……第一個夢想?那是什麼?」金郁騏很疑惑。
「你十七、八歲那時候,不是反串京劇楊貴妃什麼的,得到第一名嗎?那時你不是跟我說你日後要找一個天仙也似的大美人來匹配你?眼下這個奉嫻,離天仙大美人的境界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吧?」
「怎麼會?奉嫻長得很秀麗,而且她勝在氣質溫柔,這點非常難得,不容易在其它美女身上找到。」他以前真的對Fly說過這樣的話嗎?不記得了。不過金郁騏比較在意的是她對奉嫻容貌的批評,奉嫻雖然不是頂極大美人,卻已可以位列中等以上美女之流了;她這種美麗,很安靜,絲毫不張揚,所以乍看之下,誰都不會感到驚艷,卻是很耐看的,屬於愈看愈舒服的那種。
「啊,情人眼裡出西施,沒藥救了。」
「Fly!」
「嘿,別緊張。對於你的事,任何事,只要是能讓你高興歡喜的,我都沒有意見,也不打算從現在強加我的意見在你身上,即使你是我兒子。」
「我知道。但我會介意你不喜歡奉嫻——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她的話。」金郁騏小心關注著母親的表情,想從那張總是顯得深不可測的臉上找出一點端睨。
「我應該會喜歡她吧,既然她能讓我的兒子為她神魂顛倒,早早的就被她拐走了,總是個了不起的本事。不過,我擔心的是她不喜歡你。別忘了,她是有男朋友的。」趙飛青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會追到她的——她一定會成為金太太,你等著看吧!」黑道的事,他或許沒有辦法處理,但是在愛情這一塊,他可是很有信心的。
「當上金太太,有可能;嫁你,卻是不一定呢。」
「這是什麼意思?」如果奉嫻當上金太太,不就是嫁給他了嗎?
「沒什麼意思。總之,加油吧。」
「你不可能說沒有什麼用意的話,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暗示我什麼。」金郁騏只是不擅長思考,但他的直覺卻很敏銳。
趙飛青低笑兩聲,卻是不肯多說了,只道:「啊,她們奉家的女孩子可不好追呢,常常都是願意生孩子不願意嫁人,所以就算她允許你上她的床,也別以為一切就十拿九穩了。」
「她們奉家的一些傳聞我也是知道的。不過奉嫻不一樣,她不是奉家的死忠派,我一點也不擔心,就跟不擔心她有男朋友一樣。」自信滿滿。
趙飛青笑了笑,覺得兒子吹牛的樣子很有趣,忍不住向他招招手。
「嗯?」做什麼?金郁騏不解的偏著臉表示疑問。
「過來讓我抱一下。」
「嘿!」又不是小孩子!
趙飛青一把將他揪過來,不由分說一臂勾住他脖子,一手在他柔軟有型的頭髮上造孽,惹得金郁騏沒有形象的哇哇大叫,卻又不敢太過掙扎,最後只好乖乖的做一回「順子」。還好現在才清晨五點,不會有人看到他堂堂一個玉樹臨風三十歲的大男人,竟然像個三歲小孩子似的,給自家媽媽摟在懷裡蹂躪,實在太損形象,傳出去就別見人了。
待趙飛青玩得盡興之後,金郁騏一頭美麗的頭髮也被整成了前所未見的雞窩樣,對此,他也只能無語問蒼天,默默忍受了。
「小騏……」很輕的聲音。
雞窩頭靠在母親肩上,沒有移開,母親的雙臂還鬆鬆的圈著他的肩膀,他也就由著她了,只懶懶應著:「嗯?」
「這些日子,你害怕嗎?」
金郁騏下意識要說「不怕」,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緩緩吐出的卻是實話——「如果你可以把『害怕』這兩個字美化成『焦慮』的話,我會比較喜歡。」
「啊,好吧,給你面子,你很焦慮,不是害怕。」撇撇嘴,想著這小子愛面子的毛病怎麼跟他爸一模一樣!
「……Fly,你會失望我不夠強大嗎?或者失望我沒有雄心壯志?甚至只是遇到這樣一點小事就感到害怕?」
「不會,你這樣就很好了。小騏,我喜歡你這樣。」她拍拍他,說的是實話。
在趙飛青的強勢主導之下,原本駐守在金宅的人都給清走了。大宅裡一下子回到原先的清靜狀態,空氣裡再也聞不到各種煙酒味了,大宅原住民們都為之慶幸不已。雖然說還是有一些人躲在暗處保護(監視),但那至少是在宅子外了。所以這幾天,宅子裡的人心情都很愉快,空氣裡滿溢著夢幻的咖啡香和美食香。
「你說,最近都失眠?」奉嫻正在廚房煮咖啡——這是趙飛青指定的。這位雌雄莫辨的前金夫人,可以接受兒子的規勸,不在晚上喝咖啡,但白天一定要給她準備一壺,尤其現在廚房裡有那麼好的煮咖啡器具和頂級咖啡豆的情況下,叫她成天只喝礦泉水,她會抓狂的。
「你知道我向來一覺到天明,可是這三四天以來,每每睡到半夜就會醒來,不知道為什麼,然後就再也睡不著了……啊,小嫻,你放那麼多咖啡豆,會不會煮太多了?」閒閒沒事又不打算出門逛街血拼的公子哥兒坐在廚房的餐檯邊看著奉嫻煮咖啡,並且跟她研究新食譜——關於有助眠功效的菜品。
「放心,只煮一小壺,頂多四杯的量,不會更多了。」奉嫻瞥了他一眼,唇角帶著笑意,靜靜的煮著咖啡,一時沒空糾正他太過親密的稱呼。
「四杯也很多了。」金郁騏歎氣。
「比起趙女士原本要求的四壺,我認為你該滿意她為你如此克制。」
趙飛青的這「兩個兒子」還真有趣。眼前這個,關注的是咖啡問題,認為自家母親嗜咖啡成癮,隻身在外時,總是從早喝到晚,毫無節制,對身體不好,所以每天盯著她的飲用量,絕對不肯讓她多喝;而另一個兒子呢,卻是痛恨抽煙這種不健康的行為,只要看到老媽嘴裡叼著煙,肯定是橫眉豎眼的。
一個兒子一種症頭,享受到擁有兩個兒子的快樂的同時,也要承受雙倍的鬱悶。
金郁騏一直以為每年採購回來的巴西咖啡豆是她在飲用,其實並不是;真正享用到的是那個他不知道其存在的另一位「兄弟」,他消耗了七成;然後是李哥,大概兩成;最後才是她,偶爾才喝上一杯。至於趙嫂,她除了烏龍茶外,別無愛好。她喜歡品嚐各種美味的東西,但從來不過量,也不會隨便沉迷於某種食物——她不喜歡被控制的感覺;而咖啡對她來說,不是每天的必需品,再怎麼香醇美味也一樣。
「確實該滿意了。」歎氣。然後不放心的再三交代:「反正不管Fly怎麼對你要求,你最多每天只能給她一壺,喝完不能再續壺。」
「您的交代,我幾時令您失望過了?老闆。」她笑看他一眼。
「這不是身為老闆的要求,而是身為朋友的請求。你叫我名字就好,小嫻。」
她笑笑,不答。
「好了,我們接下來談菜品的問題。也許我們晚上的消夜可以著重於煮一些枸杞子稀飯,或者其它有助眠效果的食材,你怎麼看?」
「現在快冬天了,不如燉一些加了米酒的雞湯當你的消夜。肚子不太餓時,就當暖胃的湯品來喝;比較餓時,就加一點麵條進去。可以嗎?」
她想了一下,提議道。
「米酒?」金郁騏一雙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起。「我不喜歡喝有酒味的湯,你知道的。而且雞湯會不會太油了?」他有吃消夜的習慣,不過一直很防範發胖。
「冬天喝一點帶油的雞湯無礙的。而且我會在雞湯冷卻時將表面的油脂給撈掉,你不會喝到太多油。雖然會放一些米酒,不過你放心,我會煮到你喝不出酒味的。」奉嫻細細跟他解釋著。
「喝不出酒味嗎?」考慮了一下,其實仍是想要求她不要放酒的。如果在以前,還只是純粹的僱傭關係的話,他當然會直接要求她不要放酒,但現在他正在追求她,而且人家還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友,自然得小心謹慎的算計。
追求的本身已經夠艱辛的了,還要加上競爭這一項,金郁騏自然不得不以她的建議為優先考慮。在擄獲芳心的過程中,一點點小小的討好其實不算什麼,但日積月累下來,效果絕對是可觀的。
「是的,我可以做到。」奉嫻自信而權威的保證。
「我當然相信你一定可以。如果你不行,那就誰也不行了。」
「那麼,放一點米酒,可以?」再次確認。
「……好吧,你放。」雖然回答帶著點遲疑,但笑容可是迷人得要命。
在他火力全開的美色下,奉嫻小小目眩了下,小心回了他一抹帶著客氣的微笑,低下頭,專心煮咖啡去。
金郁騏很滿意的發現她確實被他小小的電到了一下。這真是不容易呢!這樣一點小小的雄性愉快,足以抵消他對於食物裡放酒的不快了,所以他心情又好了起來,端起茶杯,在咖啡香裡靜靜喝著自己的熏衣草茶,吃著她早上剛做好的手工餅乾,覺得餅乾裡的巧克力碎片和榛果粒吃起來真是美味極了!
吃著美食,欣賞著佳人,在寧謐的氣氛裡想著自己的心事,有種愉快舒適的感覺,感覺可以就這樣過完一輩子。
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對酒很抗拒。本來就對酒沒好感的,平常也只在交際應酬的場合喝幾口,為的還是表現出貴公子的品味氣質。死愛面子活受罪,喝一口知名美酒,嘴裡滔滔不絕的向每一個傾聽者背誦出此名酒的來歷特色,再給個幾句經典品評,以撐住自己極品美食家的頭銜。這是他樂此不疲的遊戲,但事實上就算他可以背出所有關於酒的優點,也還是一直沒愛上酒這樣的東西。
以前沒愛上,對酒的感覺不好也不壞;每年都訂閱歐洲的美酒雜誌,為的也不過是吸收新信息,確認新潮流方向,好在每一次宴會時出出鋒頭而已。而這幾天,卻是對酒起了一點厭惡排斥的感覺……會不會是上次因為心煩跑到秘密小公寓去喝悶酒,造成的後遺症?好像……很有可能。
但……怎麼會產生如此嚴重的後遺症?
真是太奇怪了。
金郁騏並不知道,當他一個人擺著帥帥的pose陷入難得的思索狀態無法自拔時,熱%書M吧*獨5家(制/作看起來正忙得不亦樂乎的奉嫻正在悄悄偷眼看他,眼中閃著意味不明的光芒,然後轉頭看向廚櫃裡的米酒,目光更堅定了……她今晚一定要放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