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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當時大敗J國的少年將軍姓王,原本平民出身,因為成功搶灘登陸J國,將之徹底打殘,保證了這個國家未來五十年沒力氣再對R國叫囂而從此飛黃騰達。這勝得漂亮的一役,王姓將軍被封為永勝大將軍,正式封侯,並被皇帝賜婚,娶了公主進門,正式晉為皇親貴族之階級,一直榮顯到現代,家族從未衰敗。
王家的榮顯是從那場戰爭開始,而茶賢家祖先不過是當年那場戰爭的戰犯之一,誰也不會記得,當然更不記得茶賢家祖先為奴的地方正是王氏莊園。不過,茶賢家記住了這個恥辱,所以當茶賢家發達之後,對王氏這個家族更加痛恨;而王家嘛……因為歷代以來就有將大大小小家族瑣事都記錄歸檔的好習慣,所以查著查著,雖然辛苦點,卻不難查出茶賢家曾經當過王家家奴的事實。
試想,若是五百年前茶賢家先祖沒有被續買回去,那麼搞不好現在的茶賢文尚先生正是王家的大總管(以他的能力,就算為奴,相信必能有此成就),而茶賢方令先生則會是王子齊公子最稱職的司機呢!(茶賢方令先生可是J國的業餘賽車高手哦)。又及,當年此位先祖的續買價格為十兩,相當於現價一萬元。居然要花上四十年去鑽積,可見史上記載永勝大將軍將J國打得民生凋敝,百業難興,至少五十年無力翻身,絕非揚己抑彼的誇大虛言。!摘自R國〈絕秘娛樂週刊〉
然後,從這篇報導開始,原本熱熱鬧鬧的緋聞小事升級為捍衛國家民族的論戰,正式開啟兩國惡言惡語、全民口水戰的序幕。
可見茶賢家與原本幸災樂禍看好戲的J國人民被踩中了痛腳。可見由柯立榮親自坐鎮,甚至親自執筆寫出的報導,絕對正中要害。當然,攻擊還不止如此。後來茶賢文尚年輕時追求過王家某位小姐未果的事也爆出來了;茶賢方令的母親在R國求學時愛慕王家某公子,告白被拒絕的事也藏不住;更傳說茶賢方令那不為人知的父親有可能正是那位王家公子,而其不被承認的原因為……那位公子是可憐酒後失身、被霸王硬上弓的受害者……
至於向南這個人,柯立榮卻是手下留情了。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重要性還不夠,把他拉出來佔版面沒有太大意義,光茶賢家就夠玩的了;再一方面,就是向南的身世……比較出乎柯立榮意料之外。不過柯立榮沒有想到的是王子齊居然會願意讓他知道這樁秘辛,而且在有必要時,不介意將之公開。在驚訝過後,卻是笑了。
子齊還願意信任他!這真是太好了。於是,他八卦的火力開得更旺盛,旗下的記者不管本來跑財經還是政治的,都派出去為八卦而努力!
這場媒體混戰,已經成功攪混,攪得失去焦點,將王子齊的大名給壓到不重要的角落,甚少人去聞問了。但這還只是個開始,而勝利,終會在自己這一邊!
不過,柯立榮懷疑,此時此刻,王子齊到底分出多少心思在關注這件事?他人甚至不在公司主持商戰反攻事宜,一切都交給那名已經初具鐵娘子風範的向雯莉處理,而且處理得還真漂亮!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能教他在這個關鍵時期放下公事不理?柯立榮腦中突然想到一個名字,頓了好久,然後無力的失笑出來。
……不會吧?
如果這陣子王子齊是待在孫湉湉身邊的話,那麼,一直待著而沒有回到他最愛的公事上,就只代表了一件事:王子齊的麻煩大了,而且還是自找的麻煩。
「祝你好運了,兄弟。」柯立榮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予遙遠的祝福。
孫湉湉每天一睜開眼,就會見到王子齊。
不管是在她的住處,還是後來被他邀請(或說強搶)到東恆山莊小住。王子齊不知是出於什麼執拗的心思,就是堅持她每天醒來第一眼看到
的人是他,致使她每天醒來都要被坐在床沿的人影給驚嚇一次,抗議也不能讓他收斂些許。
這這這……哪像一個在外頭爆了個緋聞,正在努力修補與未婚妻感情的人該有的態度?如果他覺得自己沒有錯,那麼大可不必整日黏在她身
邊,無所事事的像名失業人口;如果他認為有些對不起她的話,那眼下這樣囂張自我的姿態,又哪裡像是求取別人原諒該有的樣子」初時,她冷冷的不怎麼理會他,而他會在她床頭放一朵沾著露珠的花;在她忙著自己的事時,他就坐在一邊看書或使用計算機處理一些信件。看起來氣氛相當祥和,除了安靜得過頭之外。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她兩人基本上就不是聒噪的人,大多時候,比起言語喧囂的熱鬧,
他們更歡迎寧靜。
孫湉湉還在繡著那幅鴛鴦雙棲,外形比較平凡的雌鴛鴦早已經繡成,而披有華麗色彩的雄鴛鴦因為當初還設計了展翅欲飛的造型,非常考驗繡工,所以留到最後精繡以對;而現在,她正在全心對付牠。一針一針的繡著,當針刺穿繃緊的布料,發出輕微的聲響時,總讓人產生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這是一隻很漂亮的雄鴛鴦,正張揚著炫彩的羽翼,過分華麗了點,如果說牠是只孔雀,相信也不會有人反對,即使牠不會開屏。
「喝茶,休息一下。」看書看到一個段落,王子齊倒了兩杯茶過來,一杯遞給她。
她還不想休息。可是基於禮貌,她不該拒絕。所以拿針的手頓了兩秒,仍是順從的放下,接過茶杯,輕聲道謝後,喝了起來。
「我的人生沒有太多時間放在私人事務上,學習佔滿了一切。」他閒談著,很自然而然的說起自己的事;而這些,就算是知己好友,也不會特意講出來分享,但對於她,卻是覺得說什麼都可以,沒有什麼不恰當的。
這感覺非常新奇,王子齊正在享受它。「如果不是我堅持,那麼如今我的隨身私務助理可能還在幫我穿衣套襪。」
「私務助理?」就是古時跟隨在少爺身邊的貼身小廝吧。
「這是自從立法廢除奴制之後,仍然配給每任家主的員額,不過在幾年前通過家族會議取消了。我不需要這方面的隨侍人員,用處不大,只會助長驕氣,縱容自己成為生活無法自理的白癡。」
「生活自理的範圍可是很大的,你會洗衣?會燒飯?會打理環境?」
她的問題,其實就是嘲笑。
他故意挺挺胸,一副草包大少的神氣狀。
「我會自己洗頭、洗澡、穿衣服、穿襪子,還有自己吃飯。」
「撲哧!」孫湉湉很不幸的沒忍住,笑得非常難看,發出非常不雅的笑氣聲,一點也不像出自嚴格千金教育該有的樣子,形象盡毀。「抱歉。」為了自己的失態。
「我六歲時就是這樣跟我爺爺說的。」王子齊聳聳肩。「於是廢除這項人事配置正式提案,在我十歲時通過。」
「那麼,那個人呢?你原本的私務助理。」她不知道別家是怎樣,但在她們孫家,這種人事變動,得要協調好久。要說服的人可不止是主人家,提供勞務服務的那一方,也要得到他們的認可,方能通過。
「他現在是王璽集團南洋洲區的副執行長。」
「哦。」孫湉湉意味深長的應了聲。心中猜測著眼前這人,是因為看重那名小廝的才能,不要他被埋沒而取消這個職位,還是當真是因為自立
自強的心態,而不要人貼身服侍?
「當然,穿衣吃飯都是很小的事。不過妳可以從這裡知道,如果家裡連這樣的瑣事都派專人幫我打理,可見我必須學習的量有多大。」
為什麼說這個?孫湉湉暗想。
王子齊很快解答她的疑惑。「所以,雖然上星期那件緋聞爆出來後,我一下子成為R國最表裡不一的男人、幾乎是花花公子的代名詞,是個披
著端正嚴謹外衣、內裡男女關係混亂不堪的壞胚子,好像全公司里長得好
看些的年輕女性都與我有過不清白的關係,王璽集團彷彿成了我私人後宮,活生生一個欺世盜名之輩……」他努力回想著媒體是怎麼形容他的,大抵不出這些範圍吧,用語雖不同,意思卻是一樣的。
「他們真是太抬舉我了。我只是個深蒙祖蔭的貴族,不是超人。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計劃好的,容不得浪費。一切都是為了在日後成為一名合格的家主,照顧好所有族人,這是我今生被要求達到的目標。而談感情……或者玩弄感情……甚至是沉溺於肉體感官刺激,既不被允許,也沒有時間施為。」他微微凝著眉頭說著。
「沒有時間……感到遺憾嗎?」忍不住打趣。
他瞥她一眼。「從來不曾想望過的事,怎會因為沒有經歷它而感到遺憾?……」
她笑。雖然覺得這個男人完全不必跟她說這麼多,可是,當他說時,心中卻感到淡淡的喜悅。他,一直在向她走近,一直在排除就算當了夫妻,也應該保持著的某些距離。他其實不該這麼做的,以他一個這麼遵循傳統,而且還是古老一切繼承者的身份而言,這樣做,其實算……違規吧?
「為什麼對我說這個?」她不明白。
「妳必須對妳的男人有更多的瞭解。可妳又不問,那我只好自己說了。」很無辜的樣子。
「其實不瞭解也沒有關係,我們還是會過一輩子。」她安慰他。「所以我們現在沒有必要非待在這裡。我應該回家,而你應該去忙公事。」她
很希望兩人未來的生活可以理智多於感情,這樣大家的日子就會過得比較輕鬆無負擔。但是,眼前的人卻是即使瞭解她的暗示,也不願配合的樣子……
「湉湉,妳應該先聽我把話說完的。即使妳的目的是遠離我,也不該太急促的露出底牌,這樣只會讓妳更難得到想要的。」
「是,請說。」受教了。在心底翻了翻白眼。
「我們這樣的身家,極容易得到別人的親近討好。從小到大,我身邊總是有一些人圍著,而這些人裡,不乏對我表示好感的女性。也許是因為這樣的人太多,所以也就顯得尋常,不會為此感到受寵若驚,也不會沾沾自喜,但是也不會感到厭煩。總之,就是沒有特別的感覺。我一直認為在感情上,我是冷感的。」他喝完茶,放下杯子,拉起她的手掌握著。
由於他總是在每一次接近時拉她的手,幾次反對無效之下,也只好隨他去。然後,也就習慣了。
「我得承認,在向雯莉這件事情上,我做得很失敗。在感情上,我週遭沒有太成功的經驗可以借鏡,雖然我知道我的婚姻將會是聽從家族的安排,去娶一名適合的人。不過,我同時也並不排斥體會何謂真愛,就是那種千百年來被戲曲小說歌頌不絕,被奉為神聖不可侵犯、門第身份亦不可阻撓,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所以當那些對我有好感的女性裡,最優秀的那一位向我告白,希望我給她一次機會時,我用了兩年時間考慮,然後同意了。」
「同意的原因是因為經過兩年的考察,發現她更美更好?」她問,以為自己只是在好奇,但微酸的味道將一切平和的表相破壞無遺。
「如果我能喜歡她到足以無視家族期望的話,一定會娶她。她非常優秀。」王子齊很公平的說道。再說出另一個接受的理由。「我知道我在二十八歲之後,就得開始接受家裡的安排相親,所以在二十七歲時,同意與她交往。我想知道我有沒有那種炙烈的感情,如果她的愛可以令我燃燒,失去理智,那麼我就與她共度一生;如果不能,那就證明我真的冷感,與世界任何一名女性結婚都不會有什麼問題。這麼一來,我自然是以家族的選擇為絕對優先。」
「這樣,對……向小姐,公平嗎?她只是你的實驗。」雖然不喜歡聽到他說別的女人好,可又忍不住覺得不平……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矯情,只因為那位向小姐是被放棄的,而她,仍然是王子齊未來要共度一生的人。
最簡單的區別:成功者與失敗者。那麼成功者說出的任何憐憫,都會令人厭惡,因為那更像是耀武揚威。她明白這個道理,知道自己最好不要這樣說,但實在是想知道他的想法,所以就算這話說得不恰當,也還是說了。
幸而王子齊明白她的意思,不會將她的話當成惺惺作態。這時就顯示出門當戶對的好處了。他們的思想相近,有共通的語言,所說的話不會被扭曲會錯意,當然就不用花費更多的言語來解釋自己沒有其它言外之意。
「誰能保證一次戀愛就可以天長地久?交往其實跟相親是相同的道理,都是一種互相瞭解、試探是否能共度一生的過程。而我花了九個月的時間,確定無法喜歡上她之後,其實應該果決的提出分手的。但我沒有,我只是暗示,而她拒不接受;後來我開始相親,之後訂婚。我找她談了一次……」王子齊微皺了眉頭,像是對自己不滿意。「她不想分手,不管我怎麼安排她,她都接受,要求我給她五年的時間,如果到時真的沒有希望,她才願意放棄。」
「五年?」孫湉湉愈聽愈難受,有一種掀桌的衝動。可是理智上卻又知道,當這個男人願意跟妳坦白到這個地步時,對妳,是非常在意的。
可,她卻忍不住仗恃著這種在意,很想給他一點好看……噢!她怎麼變得如此幼稚了!心中對自己唾棄哀鳴,可是大腦也沒有停止運轉,她道:「這個計算方式是來自於到時我應該生完了兩個孩子,你我兩人完成夫妻使命,對同床共枕這項任務感到厭倦,而你也該開始往外找紅顏知己的時間?」
「嗯哼。」他點頭,謹慎地沒多說一個字。
「她怎麼敢肯定到時她仍然會是你的選擇?」
「她只是想保留一點希望,但心裡知道我跟她之間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是他認為,還是她也認為?
「在我回來之前,很徹底的,結束了。」他點頭,慎重說道。
孫湉湉想抽回手,但他不放。
「也是。如果她愛你,你就不該傷害她。五年後,當你想在外頭找朵解語花讓身心有個休息的地方的話,就找那些喜歡你、但不那麼愛你的女性吧,別招惹那些為愛全心奉獻的人,那太造孽了,一定會有報應。」她很理智的建議著。
身為他未來的夫人,這樣認真的建議他如何置外室可以嗎?這不是當家主母的責任之一吧?王子齊有種被打敗了的感覺。
「我不承諾未來,因為未來充滿變量。」所以就算他全無再去招惹外頭香花的心思,也不會跟她說。
在兩人相處時,他不關心所有與他倆無關的亂七八糟事情,他想跟她說的,只有!
「湉湉,我喜歡妳,很喜歡。」
她的手一抖,卻還是被他抓得牢牢地,臉上仍然是鎮定的模樣。
「謝謝。」很中平的語氣,很保留的道謝。
「我要的不是謝謝。」他語氣帶著點不滿。
她對他假假一笑,下巴不自覺揚成過高的角度:「你現在只值得這一句。」
「妳會原諒我嗎?對於這件我沒有處理好的事。」
「如果我原諒,就表示我對你不夠在乎;若我在乎,就不會輕易原諒。」她揚眉問:「你挑一個吧,我都可以。」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表白,不知道他為什麼索求原諒。不過,她卻是知道,如果他說喜歡,她就得接受;他請求原諒,她就得給。那麼,她做人也太沒有原則了。
所以,她隨他說什麼。而她,不介意給他的任性製造一點點小麻煩。
因為孫湉湉的挑釁(算嗎?),於是日子開始過得更加艱難起來。
每天每天每天,每時每刻每一個可以獨佔她的機會,他都如影隨形。
而這個男人說,這就叫做追求!
「追求怎麼是這個樣子」」她忍不住跳腳。
「妳被追求過?」
「沒有。」
「而我有。我所知道的追求,就是這個樣子。」很權威的發言,駁得她啞口無言。
鮮花、巧克力、清晨騎馬上山、深夜去小山丘看星星。她的體力沒有他的強悍,常常在過完「被追求的一天」之後,是瞇著眼睛洗澡的,至於什麼時候上床睡覺就不在她的意識之內了。所以當她第二天醒來發現身邊睡了一個大男人時,也不怎麼有力氣抗議了,也不會被嚇到了……孫湉湉有個感覺,愛上他的女人很可憐,而被他喜歡上的女人(也就是她)也很可憐;而,這是個惡性循環。當年他怎麼被女人追求,如今他就是以這方式追求她。緊迫盯人、隨侍左右,這對天性喜歡安靜的人來說,簡直是地獄……
「你的手機總響個不停。」她暗示他該走人了。
「嗯,所以我早就設成來電震動,不會吵到妳,放心。」他微笑。
「我的意思是:你一定非常的忙,你的下屬在J國作戰,正是激烈的時候,需要你回去坐鎮指揮,身為他們的老闆,你不應該沉溺在兒女私情上。」近二十天以來的朝夕相處,孫湉湉對他已經擠不出客套話來;堂堂一個閨教嚴謹的小姐,已經被帶壞到講話直白,毫無修辭技巧可言。
「不,如果連兒女私情都處理不好,就沒有什麼可以處理得好的。而且,我的團隊的表現我很滿意,就算我人在那裡,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我這邊……根本沒有什麼事。還有……」啊,對了!她要找他質問的,竟然忘了!「你為什麼把小月調去J國?你怎麼可以不經我同意就調動我的人?還有,她不是你的員工,你不能叫她幫你工作!」今天一大早起來就沒有見到孫月,問了宜平,才知道孫月竟然被派到J國,幫王子齊送文件去了!
「如果不是她本身有意願,我自然調動不了她。妳不知道為了向雯莉這件事,妳這兩位家人已經冷待我很久了嗎?」王子齊笑了笑道:「這些日子以來,最注意新聞發展的就是她們兩個了。起先是針對我的不滿,替妳打抱不平。後來,她們注意的重心點移到了向雯莉身上,只因為現雯莉在處理整個新聞事件的手腕非常高超,居然能從最開始被罵狐狸精、第三者、攀龍附鳳,扭轉成今日這種局面。她不走苦情路線,也不高調說什麼真愛無敵,不否認與我有過一段感情,坦然面對,立場堅定,毫不閃躲,從一個被新聞追逐者,變成新聞主導者。如今大家看到她時,想到的是她將來必定會在王璽集團高處,成為領袖人物的女強人,而不是屈居於暗處見不得人的情婦。妳知道現在多少大集團正企圖以高薪高位對她挖角嗎?」
「這與小月她們又有什麼關係?」她不懂。
「妳家這兩位姑娘本身也是極出色的,同類都會有爭勝較勁之心,妳就當是以武會友看待吧。要知道,以後妳嫁給我,她們身為妳的陪嫁丫鬟,我是一定會人盡其才的,她們有可能會成為朝夕相處的同事,趁現在交流交流也好。至於妳家那些產業嘛,就只好請岳父大人另請高明了。」
孫湉湉覺得這個人的臉皮真是厚到連罵都浪費口水。在深呼吸好幾次之後,只能很無奈的將話題拉回。
「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工作?」
「等妳原諒我。」得到她一記克制不住的白眼。「或者,等到妳對我說喜歡。」他覺得自己真是太好商量了。
「好吧,我、喜、歡、你。」她涼涼地如他所願。「說再見吧,親愛的未婚夫先生。」
「小姐,妳真的不原諒他嗎?」將未來姑爺送上飛機之後,孫宜平開車載孫湉湉回皇城區的住處。
「妳覺得我有在生氣嗎?」孫湉湉好笑地問。
「可是姑爺在意的不就是妳的不原諒?如果妳介意的話,何不要求姑爺將向雯莉調走?」
「其實問題不在向小姐,所談的原諒並不是針對她,而在於子齊的態度。」
「態度?」
「這麼說吧。如果他不喜歡我,那麼就沒有所謂原不原諒的問題;如果我不是……有點、呃,喜歡他,那麼,我根本不會在意這種事……」孫宜平一頭霧水。心想,如果孫月在這裡的話,也許就能聽懂了。
「他只是沒想到他會喜歡上我這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一旦喜歡上了,那麼他在處理向小姐的事情上,就是個問題了。在訂婚之前,他就算有千百件感情過往,我也不會在意,雖然說只有過向小姐這麼一件……但他的態度是有問題的。他可能真心想分手,但為了不傷害向小姐,所以沒辦法做得太絕,所以允許她以女友的身份等他五年,將她派到國外……妳明白,這是一般已婚男人藏情人的方式之一。就算他們接下來沒有發生肉體關係,其實已經是對我的背叛了。」笑得淡淡的,帶點微苦。
孫宜平努力想要理解一件事。
「所以,小姐,姑爺他希望妳介意、生氣、不原諒。要是妳太輕易原諒,反而是……傷了他的心?」
「咳!」以假咳掩飾衝出口的笑意。
「姑爺一點也不像是這種脆弱的人……」孫宜平覺得渾身冒雞皮疙瘩,有一種想來就好冷的感覺。
「他當然不是。」
「不然那是什麼?」
「他只是在享受我的在意罷了。」
「就像妳在享受他的喜歡一樣?」
孫湉湉別開臉,看向車窗外,像是外頭正有UFO飄過,專注得目不轉睛。
孫宜平笑著搖搖頭,專心開車,想著:沒事就好了。
孫湉湉一直在等,等著王子齊將「喜歡」這個遊戲玩到終於感到膩,世界就太平了。
「妳喜歡我嗎?」
「喜歡。」剛開始是這樣就能打發掉的。然後,她繡好了「鴛鴦雙棲」的枕套。
「妳喜歡我嗎?」
「喜歡。」
「有多喜歡?」
孫湉湉聞到了得寸進尺的味道。
「很喜歡,喜歡到差點原諒你了。
很好,也打發了。
接著,她繡好了被褥上的「榴開百子」。
「湉湉,妳喜歡我嗎?」
「喜歡。喜歡到如果你再問下去,我會原諒你未來一百年無數次的出軌。」感謝他每天電話的騷擾,讓她口才一日千里,刻薄得渾然天成。
「哦,我不需要妳大肆發放贖罪券,用不著的東西,放著也是佔空間。」
「那請問您需要什麼呢?」
「需要妳很多很多的喜歡。」
「說了很多很多的喜歡,今天就到此為止?」條件交換。
「當然。」保證的口氣。
「好吧,我對你,王子齊先生,有很多很多的喜歡。」
他滿意了,結束通話了。不過孫湉湉卻失眠了。
繼續繡著她的嫁妝鋪房,她繡好了蓋在梳妝鏡上的鏡套,「齊眉祝壽」的圖案是一對綬帶鳥雙棲於梅樹與竹枝之間,以雙喻「齊」、以梅喻
「眉」、以竹諧「祝」、以綬諧「壽」,將夫妻恩愛相敬、白頭偕老的寓意都呈現出來。
然後,喜歡的遊戲沒有結束,一天一天又一天。他每個月回來一星期,沒有回來就天天在晚上十點打電話給她。話題並不太多,總是從糾纏著問「喜歡」開始,然後天南地北的胡扯……一個月又一個月地,她又繡好了「華封三祝」、「福壽三多」、「喜從天降」、「吹簫引鳳」、「白頭長春」、「並蒂同心」……然後,婚期突然就近在眼前了。
「湉湉……」
「喜歡。」這兩個字已經下意識成了接起電話時取代「你好」的招呼語。
「我要申請兌換。」
「啊?」今天台詞改啦?演的是哪出,怎麼沒人通知一下?
「我要把累積了兩百二十三天的喜歡,兌換成一句『我愛你』。」
然後,誤會自己近八個月以來,已經被訓練出絕佳口才的孫湉湉,再一次輕易啞口無言起來。
我愛你……這三個字讓她想到了已經消失很久的向南。
從J國回來之後,她還沒想起要宜平上網幫她更換馬術老師時,就聽到宜平對她說向南突然辭去馬術教職,說是有急事要辦,已經向她告別過了。這人,像陣風,來時無跡可循,去時無影可追,就這麼消失個徹底,連手機號碼都換掉了。
於是,這個第一個對她說出「我愛妳」的男人,雖然偶爾還是會因為張華琳的關係被報紙一再報導,但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後來有一次,她跟孫月一起上街買繡線,再度巧遇孫月高中同學,那個名叫朱衣的明星;她現在是娛樂新聞的主播,在九個月前的緋聞混戰
中意外崛起,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演藝之路。那時朱衣已經能夠認出孫湉湉的身份,更知道她是那個大名鼎鼎王子齊的未過門夫人,由於實在太好奇了,居然死拉著孫月到一邊,對她爆一個不為人知的大八卦,其實主要是想求證。她問:「喂,孫月,那位孫湉湉小姐對她未婚夫家的事熟不熟?」
「那就要看是哪一方面了。」孫月極為保留的說道。
「哎,妳別防我。我很知道分寸的,不該流傳出去的事情,我從來沒爆過。咱們老同學了,還不瞭解我。我只是特愛八卦而已,沒壞心眼的。」
孫月不予置評。
「孫月,我跟妳說,昨天我在K國做專訪時,遇到了向南。向南妳知道嗎?就是前一陣子跟張華琳傳緋聞的那個人,也就是四個月前被J國商界譽為茶賢集團秘密武器、高手高手高高手的商場狠角色。據說王子齊的團隊不止一次被他設計得栽了,要不是這半年來王子齊這邊打得他們落花流水,茶賢集團還不想讓他站出來呢!」
「妳要說的,就是這些大家都可以從報章雜誌上看到的事嗎?」
「哎,妳耐心點,我就要說到重點了!」朱衣連忙抓住打算走人的孫月。「我聽K國一個消息靈通的人說,向南其實是R、J兩國混血兒,他的父親叫王雲樓,正是王子齊的父親。妳知道這個消息嗎?」
孫月愣住了,訝然的瞪著老同學。
朱衣見狀,連忙搗住自己的嘴,低喊道:「哇!如果這是事實,而連妳們貴族圈子都不知道的話,那就表示這是一件驚天大秘密了,我會不會被滅口啊?」
「那妳最好祈禱這件事只是謠傳。」孫月只能這樣安慰她,並交代道:「不管真假,別再說出去了。」
朱衣連忙點頭,只差沒指天發毒誓。
當孫月對她說起這件傳聞時,孫湉湉才恍然明白向南接近自己的理由。
如果是這樣,就說得通了。
「怎麼了?」電話那頭的男人對她太久的沉默表示不滿。「說我愛你,有這麼困擾嗎?」
「嗯,不是,是想到了別的。」
「哪個別的?」不得不說王子齊實在是個敏銳的男人。「有誰對妳說過我愛妳?對嗎?」
「……是有一個。」
「他說過幾句?」
「一句。」老實應道。
「哼。」
這是什麼意思?
「妳之所以會記住,不是因為妳動心,而是因為只聽過一次,所以忘不了。這問題很好解決。」
這是個問題嗎?孫湉湉哭笑不得的想。
「說愛我吧,湉湉。」
「為什麼?」她哼。
「因為妳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所有的第一次都應該屬於我。」
「為什麼我要任你索取?」她絕對不要讓他知道自己臉紅了!
「因為我也是這樣做的。親愛的未婚妻。」這個人……唉……她歎了口氣。
「愛這個字,太重了。我願意紀念它,卻沒想過擁有它。你應該也是吧,為什麼又要執著於我有沒有對你說愛?」
「如果我期待這個字被實現,那也是因為我想要以各種方式擁有妳。」
「已經快要是了。記得嗎?我們將在十五天後舉行婚禮。」
「好吧,那我等著。接著,我要思考的是我必須做些什麼,才能在婚禮結束之後,繼續在婚姻裡得到妳對我說我愛你?」
「我、我剛剛並不是在承諾婚禮那天要說……」不要隨便曲解別人的話好嗎!
「妳當然是。而我,也是。」
去愛一個人很容易,而說愛卻很困難。
即使知道對他已經有太重太重的喜歡,也沒想過有一天要對他親口說出我愛你。對他們這樣的家族來說,愛情這種狂烈的字眼,往往最後都會變成苦澀的笑話。明知如此,他為什麼還要期待?還要索求?她很喜歡王子齊,也許會喜歡很久很久,久到當兩人不再有激情時,還可以因為這份難得的喜歡,而不去向外尋求愛情的慰藉,也不抱怨他又養了多少女人……
貴婦的一生就是這樣。以前因為不喜歡,所以一切無所謂;而如今因為喜歡,既定的命運也不會改變,只是會在過程裡難受一些罷了。
盛大的婚禮,華麗的會場,被喻為最門當戶對、最金童玉女、最夢幻奢華的婚禮開始進行了。
這是他與她的人生大事,她應該記住這一刻,記住這一切。但她卻覺得週遭好模糊,每個人對她說了什麼,她都記不住。直到父親將她的手放到王子齊手中,她才有些恍惚的想著:現在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典禮進行完了嗎?她成為已婚婦人了嗎?剛才好像看到姊姊就站在媽媽身邊……奇怪,家裡同意讓姊姊回來了嗎?還是她看錯了?
啊,不應該閃神的,要振作,振作啊……今天是她的婚禮。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也不是王子齊與她兩個人的事。他們現在參與的,是兩個家族、甚至是整個貴族社會的集體活動,而關注著這樁活動的人,上自皇室,下至普羅大眾。這是孫湉湉與王子齊的婚禮,這是世人眼中一場華麗的大戲。這場大戲還非常繁瑣。光是婚禮的程序就有十二道,進行的時間就要三天三夜;而如今,才進行到第二道、才第一天而已,怎麼她就恍神了呢?這樣下去,該怎麼辦才好?「家婚」之後,還有「主婚」,皇帝陛下會出席的;然後還有「盛婚」,還有「婚宴舞會」、還有……一堆一堆的,想了都頭暈,她需要全神貫注,她需要清明的神智,可她,現在就已經暈頭轉向了……
第一道是「迎親」。由王子齊領著龐大的迎親團……六十六對年輕貌美、身世上佳的伴郎伴娘搭著私人專機飛到孫氏島迎娶。已經簡化的古禮仍然有著繁複的步驟。催妝、擺妝、送嫁妝、一整套兜青龍的大禮簡直看得人眼花撩亂,擺足了女方嫁女的氣派。兜完了青龍,新娘登機,帶著一百二十抬的嫁妝飛向婆家。然後是迎妝、安妝、報妝帖、接妝、謝妝……直到放賞,第一道完結。
忙完了整個大白天,現在是傍晚。婚禮的第二道是「家婚」,只由兩個家族親友、以及新人兩方的好友參與,沒有外人,更沒有記者媒體。比
較自在,不必做太多氣派給外人看,但卻是最重要的,因為這個步驟是在宗祠完成的。「家婚」禮成之後,孫湉湉正式成為王家婦,從此生為王家人、死為王家靈,一生歸宿於此。她的一生,就此歸宿於此……
「……孫湉湉,妳願意嫁給王子齊為妻嗎?」主婚的大神官在念了一大堆古婚祈福語之後,問道。
「我願意。」她低垂著頭說著今天該說的台詞。她看到王子齊緊緊握著她的左手,牢牢交扣(啊!怎麼是交扣,這不合禮俗!)
「……王子齊,你願意娶孫湉湉為妻,一生一世尊重她、愛護她、照顧她,不做出任何一件會使她傷心的事嗎?」
嘩!
安靜肅穆的宗祠會場因為大神官說出這套從來不存在的證婚詞,當下嘩然成一片,到處都是嗡嗡然的討論聲,無法自抑。
不過王子齊可不管這些,他慎重說出:「我願意。」
「……我在此宣佈王子齊與孫湉湉從今天起,結為夫妻。彼此扶持,百年好合。禮成。」大神官在眾喧鬧聲中,很勇敢的、有些冒冷汗的、又有些頑皮笑意的宣佈道。
這時候,應該有響炮應景的,但因為會場突如其來的熱鬧起來,許多流程都被忘掉了……
王子齊輕輕扶著她轉身,兩人面對面,他掀開孫湉湉的紅紗蓋頭。
「這是我們的婚禮,可是我卻直到現在才能看到妳的臉。」
「這個時候,你怎麼可以掀開我的蓋頭?」她驚呼。
「因為我想早點看到妳。」他低下頭,親吻。他他他,怎麼可以……
「我愛妳,湉湉。」
她瞪他。
(四周嗡嗡然。站離他們最近的伴郎們呆成一根根木樁。)
「我知道妳不相信,也不願意聽到。」他笑得很溫柔。「這不是告白,是宣告。」
「什麼意思?」她發現今天水喝太少了,好沙啞。
「宣告我將用一生來證明這三個字。」
「這種長期支票,你怎麼敢開?」他與她,從來都不會天真相信「永遠」這兩個夢幻字眼。
「因為我想要做到。」他堅定道。然後,催促:「快,趁大家都鬧成一團,不會有人聽到,妳快點說。」
(轟轟聲四響,伴郎們回過神,一邊看戲一邊盡職的阻擋著外邊的人衝進來打攪。)
「說什麼?」她在他耳邊問。
他揚眉:還能有什麼?敢裝傻?
「好吧,我愛你。」她覺得自己是被逼的,但說出口的語氣卻顫抖得不像話。「這、這不是告白,也不是宣告。我不能對這三個字承諾什麼。」「什麼?說大聲點啦……」
「大家安靜一點啦!都聽不到了……」站得近的人抱怨著,但喧鬧聲仍然是此刻的主調。
「那妳就花一輩子的時間,將它變成告白,變成承諾。」他認真道。
「……好。」她看著他,心口坪坪跳著,不知道是緊張這週遭失控的環境,希望早點結束,還是,為了他……
「嘿嘿……你們聊夠沒有?!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你們現在還在婚禮上啊?接下來還有十幾道儀式要進行,你們有空繼續參與下去嗎?」眼看是沒戲了,開始收拾所有亂狀吧……柯立榮很無奈的被一群王子齊的友人推著向前來「喚醒」這對狀況外的新婚夫妻。
砰砰砰!
延遲已久的拉炮突然響起來,嚇了所有人一跳,清醒過來,並記得現在婚禮還沒完的人們,辛苦重整自己的儀態,裝作方纔的失態都是在作夢,也裝作方才新郎新娘就差沒坐在一邊喝茶嗑瓜子的聊天也只是幻想。
婚禮繼續肅穆進行著。
剛才狀況外的事情沒有發生!沒有!大家都眼花了!對!(集體自我催眠中。)這還是一場彷如王子公主般的婚禮。這還是一場標準貴族式的婚禮。只是新娘的蓋頭沒有再放下。
只是新郎的手將新娘扣得太牢,而他們臉上又笑得太真誠,兩人的目光總是膠著在一起就移不開。
像是……他們真的相愛。
孫湉湉想,或許,她可以試著期待。
關於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