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都不要打女孩子瞭

秦衍愣瞭愣,他沒想到江夜白會問這個問題。

其實他與江夜白已經疏遠很久瞭。

他記得最初見江夜白的時候,他才四歲。那年人間似乎是發生瞭災荒,他母親絕望之下,跟隨一批來追求仙島的人上瞭小船,漂洋過海來尋找傳說中的蓬萊。後來船翻瞭,他母親在最後一刻將他推上瞭一塊船板,然後埋葬在瞭深海裡。

他就飄在海上,飄瞭好久,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死,結果等他再一次睜開眼睛時,他就看見一個藍衣青年蹲在他面前,認真盯著他。

他瘋瞭一般撲瞭過去,死死抓住對方的袖子:“救我。”

秦衍用幹啞的聲音求他:“求求你,救我,我的命就是你的。”

“我救瞭你,”青年笑彎瞭眼,“你的命就是我的?”

“是你的。”秦衍急切道,“什麼都是你的。”

“那你會什麼呀?你會弄吃的嗎?會……那個,把這個東西,”青年扯著自己身上已經臟得不成樣子的袍子,“這個東西弄幹凈嗎?會……”

他話沒說完,秦衍就暈瞭過去。

等秦衍醒過來的時候對方正在給他塞饅頭:“你醒啦?”

對方緊張道:“你剛才還沒回答我啊,你會弄東西吃……”

“我會。”秦衍將嘴裡的饅頭咽瞭下去,拼命點頭,“我什麼都會。”

於是他被留下瞭。

從那以後,他就和江夜白相依為命,江夜白除瞭劍,什麼都不懂,而秦衍又是個孩子,他們兩人不知人情世故,便在那時候,幹出瞭劍挑百宗這種荒唐事來。

一個無門無派、無傢族無出身的山野青年,就這麼扛瞭個孩子,三個月內打遍瞭雲澤,最後在鴻蒙天宮宮主換選時,被劍宗找上門來,代表劍宗出戰,成為瞭鴻蒙天宮宮主。

剛成為鴻蒙天宮宮主時,他也還是快樂的。

他經常扛著秦衍滿鴻蒙天宮跑,後來就總有長老來告誡他,這樣不合適,不妥當,不符合身份。

慢慢的,江夜白話少瞭起來,人冷瞭起來,而秦衍也一日日長大,不知道怎麼的,就成瞭如今的模樣。

他們很少說話,江夜白很少過問秦衍的事,最多也就是在去的時候送一道劍訣,回來之後問一聲安好。如今突然問到同心咒,秦衍不由得有些奇怪。

可他還是認真答瞭:“是同行的人,怕我殺他。”

“道宗的?”

“不是。”秦衍搖瞭搖頭,“傅傢人。”

“哦。”江夜白應瞭一聲,“傅傢人,那,算你的新朋友瞭吧?”

“路人。”

江夜白點瞭點頭,沒再出聲。秦衍去倒瞭水,回來的時候,江夜白已經起身來,坐到小桌邊上瞭。

他給自己倒瞭茶,坐著等秦衍。他跪坐的姿勢很端正,光是坐著,便有瞭一股生人難近的生冷。秦衍坐到他對面去,師徒兩的動作,倒是如出一轍的相似。

“說說吧。”

江夜白似乎是知道秦衍要說什麼,直接詢問,秦衍端端正正,將上官傢和璇璣密境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瞭。

“那封印之後,很可能是當年仙魔大戰被封印的魔修卷土重來,當年他們被葉劍尊封印,就是因為功法詭異,若上官鴻的功法是他們所傳,他們現世雲澤,哪怕隻是一小部分,雲澤怕也是難以阻擋。”

秦衍緊皺著眉:“我們必須早做提防。”

“那你覺得,要如何提防?”

江夜白喝瞭口茶,面上表情平淡,秦衍猶豫瞭片刻,終於還是將傅長陵告訴他的話說瞭出來:“當年葉劍尊的封印,一共五處,其中四處為副封,用於加固主封。要打開主封印,必須先打開四處封印,璇璣密境,大概隻是第一處。它現在剛被加瞭一個臨時封印,我們要做的,就是找到封印,由渡劫期以上大能再次加固,然後查出來是誰在做這件事。”

“怎麼查?”

江夜白繼續追問,秦衍聽江夜白的口吻,他終於察覺出幾分不對來,他猶豫瞭片刻,慢慢道:“師父如何覺得?”

“這些事兒,你怎麼知道的?”

江夜白問得冷靜,卻讓秦衍心中一緊:“師父疑我?”

“不是我疑你,”江夜白抬眼看他,冷著聲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上古仙魔之戰,那是多久前的事?三千年前,對這一戰幾乎沒有任何詳文描述,你如今卻如此清楚當時之事,我今日不問你,他人也會問你,這些消息,你從何而來?”

秦衍抿緊瞭唇,江夜白繼續道:“你要追查,那不是我一人能決定的事。一旦你說出去,必要面臨這樣的質問,你打算如何回答?”

秦衍不語,江夜白垂下眼眸:“你沒法回答。晏明,”他叫瞭他的名字,那是很多年前,他在凡間的名字,“三月前,你無情劍道一夜間進入化境,你如何做到,我不想追問。可你若頂著這樣的神魂去見長老,說這樣的事情,我怕你逃不過奪舍之罪。”

“我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

江夜白聲音有些疲憊:“可我信不重要。”

秦衍明瞭瞭江夜白的態度,他沉默著,許久後,他終於道:“師父打算如何?”

“你在璇璣密境中看到的東西,我會同眾人說明,屆時會專門派人查清此事,我會盡量爭取讓你主持此事。”說著,江夜白抬眼看他,“可長老未必答應。”

“我明白。”

秦衍點瞭點頭,而後師徒兩便靜默下來,好久後,江夜白才道:“劍訣用完瞭?”

“嗯。”

“我會再給你準備幾道。”

“不必……”

“回去吧。”江夜白似乎不想聽他說這聲不必,端起茶杯來,“好好歇著,近來就不必出去瞭,鴻蒙天宮招收新弟子,玉清慣來不管雜事,事情落在雲羽身上我不放心,你去看著。”

“是。”

秦衍雙手平舉在身前,他恭敬行瞭個禮後,便退瞭下去。

走到門口時,他頓住步子,看著冰冰冷冷的庭院,眼前突然想起一些遙遠的記憶。

上一世,他匆匆忙忙從輪回橋趕回來時,入眼就是這冰天雪地的院子,然後那個人躺在床上,再也沒有醒過來。

他背對著江夜白,好久後,突然開口:“師父。”

“嗯?”江夜白端茶抬頭,秦衍回過身來,“我明日來你院子裡,給你種些花草吧。”

江夜白愣瞭愣,秦衍慢慢笑起來,他慣來少笑,但笑起來時,便是融瞭冰雪,露出瞭他五官中那份雅致柔和。

“以前一直沒怎麼照顧好您,是我不好。我明日來給您院子裡種棵桃花樹,你喝酒的時候,就可以在樹下喝瞭。”

“我這麼大的人瞭,”江夜白聽著這話,也笑起來,“哪裡還需要你照顧?而且你照顧得很好瞭,你還有你要忙的事。”

“對不起。”秦衍突然沙啞出聲,江夜白聽得有些茫然,秦衍卻也沒解釋,雙手在前行瞭個禮,便起身走瞭出去。

等他出去後,江夜白看著面前的茶杯,好久後,他自嘲一笑,將茶一口飲盡。

秦衍動作很快,第二天就開始動工。

他忙著種院子的時候,鴻蒙天宮也如期開始對外招生。傅玉殊將鴻蒙天宮的招生文書交在傅長陵面前,看著鏡子面前的傅長陵。

鏡子裡的人五官英俊,算不上極為出眾,但在人群中也絕不會埋沒,一雙笑眼彎彎,看上去就讓人心生愉悅。

“這張臉是不是還不夠俊朗?”傅長陵認真研究著,心裡有些發慌。

“我覺得正好。”傅玉殊上下打量瞭一圈,“太好看容易惹是非,就這樣,讓人看著心裡舒服的最好。你以前就是生得太好瞭些,還是一看就很風流那種,看著就忍不住讓人防備。”

“這樣的嗎?”

傅長陵震驚回頭,傅玉殊點瞭點頭,隨後道:“招生的推薦資格我給你弄到瞭,但鴻蒙天宮不招金丹以上的修士,好在你金丹也壞瞭,你沈叔叔給你專門配瞭一瓶丹藥,”說著,傅長陵將藥放在桌上,“一個月一顆,你就當你金丹不存在就行瞭。”

“好。”

“身份文書也弄好瞭,內容你背熟,你是鳳雛縣一位富商兒子,從小有尋仙問道的夢想,通過自己不懈努力修到瞭築基期,但你父母不讓你修仙,現在父母都沒瞭,你就趕過來報考瞭,這就是為什麼你一個富傢子弟做派的天靈根十七歲才來修仙的原因。”

“明白。”

“因為我兒媳婦兒是個劍修,為瞭讓你更靠近她,你必須以劍修身份入鴻蒙天宮,不然被分到道修那邊就不好瞭。所以你沈叔還給你備瞭一瓶藥,這藥能遮掩你之前修習的功法,劍法基礎我教過你,從今以後,你就是個劍修瞭。”

“懂。”

傅長陵點點頭,傅玉殊深吸瞭一口氣,雙手搭在傅長陵肩頭:“現在隻剩下一個問題瞭。”

“你說。”

“答應我,”傅玉殊看著鏡子裡的傅長陵,認真道,“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以後都不要打女孩子瞭。你永遠不知道,那個被你打的女孩,未來會不會是你的老婆。”

傅長陵:“……”

《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