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被李蓉的動作哽住, 他沉默片刻後, 終於道:“我心眼兒是小, 你臉皮也不薄啊。”
他轉過臉去,提著燈慢悠悠往前道:“你年紀不小瞭, 人傢蘇容卿現在青蔥年華,別想著老牛吃嫩草瞭。”
李蓉沉默不言, 裴文宣笑瞭:“怎麼,說你老, 你還不樂意瞭?”
“我老, 你又不老?”李蓉瞪瞭裴文宣一眼,轉過頭去, 淡道, “隻是覺得你這人心太濁,不想搭理你。”
“我心濁?”裴文宣嘲諷一笑,“你敢說你沒這意思?”
“那我還真敢, ”李蓉大方解釋,“讓蘇容卿督查,是因為他合適,這個案子你我來查,朝臣是不會服氣的。讓其他人來查, 要麼是我舅舅的人,肯定要偏幫楊傢,不偏幫的,怕都不願意惹這個禍, 如今除瞭蘇容卿,誰還會接這燙手山藥?剛好蘇閔之跳出來說話,他說話就讓他兒子查,其他人也就不敢說瞭。”
“你倒是對他有信心得很。”
裴文宣不由自主放緩瞭步子,冷淡開口,李蓉走在前方,聽著裴文宣的言語,不由笑道:“蘇傢雖然避禍中正,但也算滿門清貴,容卿是君子,事兒到他手裡,他不會躲。”
“說得是冠冕堂皇,”裴文宣聲音平淡,“上一世,你也是這麼和我說的。”
“嗯?”
李蓉有些茫然,她回過頭去,看見裴文宣止步站在原地,平靜看著她:“上一世你讓我救蘇容卿的時候,也是大道理一套一套搬出來給我,說蘇氏蒙冤,等日後翻瞭舊賬,對我不好,對陛下不好。你說你救蘇容卿,為的是道義,不是其他,不是麼?”
李蓉沒說話,四月的春風還有些冷,裴文宣靜靜看著她,質問:“後來呢?”
李蓉沉默不語,她看著裴文宣淡漠的神情,忍不住笑瞭:“這就是你討厭他的原因?”
裴文宣愣瞭愣,李蓉瞧著他的神情,追問:“因為我騙瞭你?”
裴文宣嘲諷一笑,沒有回聲,但也算某種默認,李蓉抬手將頭發挽在耳後,淡道:“我早說過,我當時當真是這麼想,你不也不信嗎?那還說這些做什麼呢?”
“我就是提醒你,”裴文宣冷著聲道,“不要因色誤事,上輩子栽在他手裡,這輩子還栽,那就是你蠢瞭。”
“就算如此,這又關你什麼事?”李蓉聽他口吻中帶瞭幾分訓斥,頗有些動怒,便冷眼看他,“反正你我過些年就和離,這輩子裴大人大可放心,若我殺你,絕不是他人挑撥。”
裴文宣沒說話,他抿緊唇,似是氣急瞭。
李蓉嘲諷一笑:“每次都要吵,吵瞭又氣著自個兒。你真是……”
“我不送你瞭,你自己回去吧。”李蓉話沒說完,裴文宣終於忍不住,疾步上前,將宮燈往李蓉手裡一塞,轉頭就走。
李蓉沒想到裴文宣哪怕重生回來,都不是左相瞭,脾氣都還能這麼大,她舉著燈,一時有些呆住瞭,裴文宣走瞭幾步,又想起什麼,折回來,皺著眉頭,伸手道:“給我些人手,今晚楊府的人怕要出城。”
生氣是要生氣的,要人要錢是絕不含糊的。
李蓉氣笑瞭,伸手接瞭令牌,拍到裴文宣手裡:“自己去點人。”
裴文宣沒回她,拿瞭令牌轉身就走,自己去公主府找人瞭。
李蓉看著裴文宣疾走離開的背影,又氣又不知道自個兒是生什麼氣,等人走遠瞭,憋瞭半天,最終才緩下來,勸瞭自己幾句,告誡自己,為這種人把自個兒氣壞瞭不值得。
等情緒緩下來,她才道:“走吧。”
靜蘭靜梅對視瞭一眼,這才走近上來,靜梅打量瞭李蓉一眼,小聲道:“裴公子怎麼走瞭啊?”
“他有病。”
李蓉毫不猶豫回答,侍女對看瞭一眼,不敢做聲瞭。
李蓉走在夜風裡,吹瞭片刻風後,心情緩瞭許多,淡道:“回宮吧,明個兒還會再見的。”
其實裴文宣不喜歡蘇容卿這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瞭,哪怕是重生瞭,她知道這也是改不掉的。
兩人打從一開始就不對付,裴文宣覺得蘇容卿做作矯情,蘇容卿到從來沒說過裴文宣什麼,可兩人隻要並肩一站,隻要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得出來有種無形的排斥在兩個人中間。
蘇容卿沒到李蓉身邊時就是這樣,等蘇容卿到李蓉身邊之後,便更是如此,長期以來基本處於有蘇容卿沒有裴文宣,有裴文宣沒有蘇容卿的狀態。
期初李蓉還曾經想過,裴文宣是不是心裡有那麼點喜歡她,所以犯瞭醋。
但時日久瞭,她也就看出來瞭,裴文宣對蘇容卿的敵意,期初還可能是因為吃點小醋,等到後來,不過是不甘心罷瞭。
蘇容卿年少成名,打小生於清貴門第,父慈母愛,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幾乎都給瞭他。而裴文宣同為貴族公子,卻歷經磋磨,裴文宣年少面對蘇容卿,便生得有嫉妒。
後來好不容易娶瞭她,然後又以一己之力獨撐門第,可謂俊傑,但這時候她卻選擇瞭蘇容卿,而不是他,這對裴文宣來說,是極大的羞辱瞭。裴文宣不是吃醋,裴文宣隻是厭惡蘇容卿。
早些年裴文宣或許對她還心裡存得有幾分好感,可這種好感在漫長的歲月裡,早已經消磨瞭。
自知之明,李蓉慣來是有的。她本就不是招人喜歡的姑娘,又和裴文宣是那樣爭權奪利互相傷害的位置,裴文宣對她,怕早煩透瞭。
隻是裴文宣這人也算良善,相處世間久瞭,如今又一道回來,他怕就有瞭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人悲憫,這才主動提出合作。
但他們兩個人骨子裡,是早把對方摸透瞭的厭惡。
兩個知根知底的人若是相互討厭,那就是再可怕不過的事瞭,因為太清楚對方的軟肋和招式,於是每一次出手,都是戳人心窩的狠,隨便一句話,一個眼神,都能點在對方最疼的地方。
傷口撒鹽,言語誅心,這便是一對消磨大半生的夫妻,最擅長不過的事。
李蓉慢慢悠悠回瞭自己的宮殿,想著白日裡的事歇瞭下去。
她的公主府雖然已經建造多年,但她其實一直住在宮裡,隻有公主府詹事和李明給他的兩千護衛和一幹奴仆安置在那邊,也算是她一份產業。裴文宣拿瞭她的令牌,召集瞭人手,夜裡就守在瞭楊傢門外。
倒不出裴文宣意料,夜裡楊傢人幾乎都撤瞭個幹凈,就留下老夫人帶瞭一些女眷守在傢裡遮掩耳目,裴文宣在城外這麼一守,便像甕中捉鱉,來一個捉一個,竟就這麼捉瞭一夜。
李蓉一夜好眠,等到瞭晨時,她起身梳洗,早早去瞭大殿門口,這時尚未早朝,文武百官都在外面站著,正三三兩兩說著話。李蓉一來,眾人便有些奇怪,大夏公主參政的倒也不少,但除非特別宣召,倒不會直接上朝,於是李蓉來此,眾人便都開始揣測,李蓉來做什麼。
而昨日聽瞭李明發瞭一攤火的幾位重臣倒不奇怪,老僧坐定站在原地,看都不看李蓉。
李蓉在人群中掃瞭一圈,沒見到要找那個人,等瞭一會兒後,才見裴文宣打著哈欠進來。
按著品級,他這樣的小官,是連大殿都進不去的,李蓉見他哈欠連天走著進來,也不顧周邊人的目光,直接走到她邊上站定,雙手攏在袖中,含糊著道:“辦好瞭。”
“你昨晚睡過瞭嗎?”
李蓉將他上下一打量,見他眼周一片暗黑之色,仿若被人打過一般,忍不住道:“不是又沒睡吧?”
“托公主的福,”裴文宣醒瞭醒神,看上去振作瞭些,清楚道:“又是不眠夜。”
前夜他就沒睡多長時間,昨天又緊繃瞭一天,裴文宣想到這殘忍的事實,忍不住道:“再這麼下去,公主不必出手,微臣怕就撐不瞭多久瞭。”
李蓉用小扇遮臉,低笑出聲來,裴文宣已經習慣她見著自己不高興就快樂瞭,隻小聲道:“昨晚他們螞蟻搬傢,那些個公子哥都齊瞭,一傢人該整整齊齊,今個兒放一起吧?”
“隨你。”李蓉輕聲道:“等下朝再說吧。”
兩人正說著,便見蘇閔之領著蘇容卿走瞭進來,蘇傢人在朝堂上風評甚好,一進來便同是眾人焦點,蘇容卿隨著父親和周邊人打著招呼,而後站到瞭前面位置上。
蘇容卿一進來,眾人便忍不住看過去,李蓉自然也不免俗,裴文宣見李蓉看著蘇容卿一路走過,他不著痕跡靠近瞭李蓉,小聲道:“我可提醒你一句,別見瞭人什麼都說,他立場可還說不清楚。”
正說著,蘇容卿就看瞭過來,他遙遙看見李蓉,先是愣瞭愣,隨後便笑起來,朝著李蓉行瞭個禮。
李蓉點頭回禮,裴文宣在旁邊輕輕“呵”瞭一聲,李蓉沒理會他,怕又吵起來,於是兩個人並排站在廣場邊上,而後聽太監宣朝聲音響起來,這些大臣站成兩列,在唱喝聲中慢慢走瞭進去。
李蓉和裴文宣都沒有可以進入朝堂的官職,就站在門口等李明宣召。
裴文宣有些困瞭,幹脆閉上眼睛,留瞭句:“我睡會兒,有事兒叫我。”
說完也不管李蓉答應不答應,就往墻上一靠,徑直閉眼睡瞭。
大殿外沒什麼人,空蕩蕩的一片,反而是大殿裡熱熱鬧鬧,朝臣說話聲嘰裡呱啦,對裴文宣來說倒是極好的催眠曲瞭。
他本整個人站著靠在墻上,但人一睡著,便難免控制不瞭自己,不由自主就朝著李蓉倒瞭過來。
李蓉正還想著事兒,就感覺裴文宣逐漸靠近,隨後似是察覺失重,忽地又清醒過來,忙直瞭起來。
李蓉見他困成這樣,頗為嫌棄,不由得道:“有這麼困嗎?”
“你試試。”裴文宣沒睡好,心情暴躁,李蓉笑起來,“裴文宣,你可真嬌氣。”
“我這是為瞭誰?”裴文宣立刻回嘴,回完之後,他便僵住瞭,似是覺得有些尷尬,扭頭道:“你倒是睡得好,懶得理你。”
李蓉沒說話,裴文宣又閉上眼睛,片刻後,他突然聽李蓉道:“你靠著我吧。”
裴文宣沒理會她,隨後就感覺李蓉靠瞭過來,他們肩並著肩,李蓉一貫清冷的聲音裡仿佛都帶瞭溫度,平和道:“我站穩瞭,你靠著我,不會倒的。”
裴文宣假作沒聽到,他們兩肩並肩靠著,他瞇眼說過去,晨光一點一點灑滿白玉石臺階,緩慢向上,而後落到兩個人身上。
晨光帶著溫度,卻都不及李蓉肩頭那點溫度灼熱,裴文宣似乎是困極瞭,就這麼站著,他也覺得有幾分難有的安寧。
他覺得自個兒似乎是睡著瞭,又似乎是沒有,隱約還能聽到人聲,鳥雀聲,卻又覺得仿若在夢中。
李蓉環手抱胸,聽著朝堂上大臣說著話。
李明將楊傢在邊關連丟三城的事情說瞭,朝野震驚,李明要求將楊氏立案,眾人自然要爭吵一番。
大部分官員不說話,一部分官員認為李明要求不合理,楊傢戰功顯赫,如今前線戰事還在繼續,不能因為輸瞭幾次,就將前線戰士的傢眷關押問罪。
李明聽這些官員維護楊傢,冷笑出聲來:“那若楊傢人被舉欺君犯上、劫持公主、刺殺朝廷命官、私通敵國呢?這樣,還能不能審?!”
全場沒有人敢說話,許久後,有一位大臣猶豫著道:“不知陛下是從哪裡聽到這些謠言?”
“宣!”李明往外一抬手,隨後便聽太監尖利的聲音響瞭起來,“宣平樂公主、裴文宣進殿——”
聽到叫他們的名字,李蓉轉過頭去,便見晨光下的青年緩緩張開瞭眼睛。
他五官生得立體,側面看,似如山巒迭起。他的睫毛很長,在晨光下睜眼時,仿佛蝴蝶振翅,輕躍於這光芒之中。
“走吧。”
李蓉輕輕一笑,站直瞭身子,便朝著大殿走去,裴文宣見著李蓉清瘦的背影,一時覺得有些目眩,隱約有瞭幾分恍惚之感,片刻後,他才回過神來,不由得輕輕一笑,閉眼深吸瞭一口氣,才又睜開眼睛,隨後正瞭神色,往內走去,跟著李蓉前後跪在地上,高呼出聲:“兒臣(微臣)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李明抬手道,“裴文宣,將折子給他們讀一讀。”
要立楊氏的案,自然是要有個人來做刀,其他人不敢寫這封折子,但裴文宣卻在昨夜早已寫好。
用筆辛辣,不帶半點遮掩,一路慷慨激昂痛斥楊氏欺君罔上專橫無理,私通敵國目無王法,一番痛罵下來,全場寂靜,過瞭一會兒,禦史臺才反應過來,同裴文宣爭論起來。
李蓉見裴文宣和這些禦史吵起來,自覺往裴文宣身後退瞭一步,看裴文宣舌戰群雄。
裴文宣這人命硬,嘴更硬,以往裴文宣都懟的是她,不管朝堂上下,都能給他懟得嘔出一口血來,如今看裴文宣懟對面的人,李蓉竟然有瞭種莫名的爽感。
整個禦史臺輪番上陣,裴文宣一人鏖戰群雄,李明起初還想管一管,但見裴文宣著實厲害,最後便沉默下來,喝茶聽著這些人嘲。
李蓉退到一邊,讓人準備瞭茶,等裴文宣一口氣和這些人罵完,冷著聲著道:“諸位大臣可還有異議?”,而後全場再無一人出聲之後,李蓉默不作聲端瞭茶過去,裴文宣習慣性接瞭茶就喝,喝完以後才覺不對,一回頭就看見李蓉笑瞇瞇的眼,似在同他說:“繼續。”
裴文宣不知道為什麼,見得這樣的李蓉,忽然有瞭幾分羞赧,他故作鎮定扭過頭去,看向對面那些同他爭論著的大臣。
朝堂之上論戰,大多就是要說個大道理,扣個大帽子,且不管行不行得通,隻要能站在一件“絕對正確”的道理上,便再無人能說你什麼。
裴文宣熟知朝堂套路,又值年輕旺盛之時,一口氣和這些人爭論瞭一早上,困意全消,倒興致勃勃起來。
而對面的臣子要麼說不過,要麼說不動,最終紛紛敗下陣來,李明見差不多瞭,便道:“行瞭,既然都商量好瞭,就這樣定吧。”
說著,李明指瞭三個人:“平樂,裴文宣,蘇容卿。”
被點的三人站出來,李明淡道:“事關楊氏高門,此案便由平樂主審,裴文宣提為監察禦史,協助平樂審案,因二位都與此案有所牽連,命刑部侍郎蘇容卿監察,如此,各位愛卿以為如何?”
沒人說話。
吵不動瞭。
李明滿意點頭,同旁邊人道:“擬旨吧。楊氏楊泉意圖謀害公主、刺殺大臣,楊傢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念楊氏有功,不移交牢獄,搜查證據之後,暫時軟禁在府邸之中。”
說著,李明抬頭,淡道:“平樂,朕再給你五百人,可夠用?”“謝父皇。”李蓉歡喜應聲,“兒臣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
朝臣皆不言語,李明似是疲憊,點頭揮瞭揮手,宣道:“下朝吧。”
所有人叩拜行禮,恭送瞭李明,等李明走後,李蓉站起身來,看瞭旁邊的裴文宣和蘇容卿一眼,笑道:“現下本宮打算去搜查楊府,二位如何打算?”
“微臣全聽殿下安排。”裴文宣恭敬開口,蘇容卿輕輕一笑,“臣也是。”
李蓉看瞭看裴文宣,又看瞭看蘇容卿,這麼多年頭一次見兩人面上帶笑、如此和諧站在一起,李蓉不知道怎麼的,心裡突然生出瞭幾分詭異地心虛來。她輕咳瞭一聲,提步往前道:“事不宜遲,走吧。”
李蓉急急離他們遠點,蘇容卿和裴文宣一起跟在李蓉身後,李蓉說不出來自個兒是因著什麼原因,心跳得飛快。
三人一起走出宮外,上瞭馬車,李蓉領著靜蘭靜梅搶先去瞭前面的馬車,同裴文宣蘇容卿道:“本宮先行,二位稍後。”
說著,李蓉就上瞭馬車,吩咐人調瞭府兵去楊氏門口之後,她趕緊放下簾子,用小扇急急扇著風,似乎是憋瞭許久的模樣。
“公主這是怎麼瞭?”
靜梅看見李蓉這副模樣,給李蓉泡著茶,不由得笑瞭:“怎得這副樣子?”
李蓉搖搖頭,從旁邊端瞭茶,緩瞭片刻後,她常常吐出一口氣道:“我忽然有些佩服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瞭。”
“公主為何如此說?”靜梅不解,李蓉用一種劫後餘生的口吻嘆息著道,“心跳得太快,受不瞭啊。”
前生有段時間,她不是沒想過,自個兒養許多面首,最好還都是裴文宣蘇容卿那種長相的,每天左擁右抱,或許也是一種快樂。
今個兒她突然知道瞭,有時候,身邊人太多,可能也不是快樂。
至少此刻,她隻覺得害怕、慌亂、心虛,沒有半點快樂可言。
李蓉這邊情緒波瀾起伏,裴文宣和蘇容卿卻是異常沉穩,兩人共乘一輛馬車,閑來無事,便對弈起來。
“公子與公主的婚事,怕是訂下瞭吧。”
蘇容卿捻瞭棋子,聲音平淡:“昨夜聽聞宮中鬧騰得很。”
“蘇大人倒很是關心公主婚事。”
“這華京誰不關心呢?”蘇容卿笑瞭笑,“如今裴大人可是京中熱議的人物瞭。”
“熱議什麼,熱議我會不會尚公主?”裴文宣說著,棋子“啪嗒”落到棋盤上,抬眼看向蘇容卿,“那我就給蘇公子直言一句。”
“公主殿下,我娶定瞭。”
蘇容卿笑起來,手中扇子輕敲在手心:“當真如此。不過蘇某有些好奇,”蘇容卿一面落子,一面道,“裴大人覺得公主如何?”
“挺好的。”裴文宣淡道,“能言善道。”
裴文宣說著,腦子裡浮現另一個詞——牙尖嘴利。
“善解人意。”
總能往他最紮心的地方踩。
“是個極好的姑娘。”
誇完李蓉,裴文宣突然有種再也不想說話的感覺,他覺得把這些話說出來,幾乎是耗盡全力瞭。
蘇容卿聽著裴文宣的話,點著頭,溫和道:“但在下聽聞裴大人之前還有一門娃娃親,裴大人對那位姑娘……”
裴文宣聽到這話,冷眼抬眼,看向面前的蘇容卿,蘇容卿得瞭這眼神,便知裴文宣的警告,他點頭道:“明白,有些人隻是明月,可望而不及。”
“蘇大人少提點殿下吧,”裴文宣淡道,“不然我就弄不清楚,蘇大人的明月是誰瞭。”
“玩笑玩笑。”蘇容卿搖瞭搖扇子,“繼續下棋吧。”
兩人下著棋,棋路卻走得亂七八糟,裴文宣失瞭興致,直接道:“蘇公子,在下困得厲害,先睡一會兒,就不奉陪瞭。”
蘇容卿笑笑,溫和道:“請便。”
裴文宣應瞭一聲,靠在邊上,閉上眼睡過去。
睡之前,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清晨李蓉來,她站在他邊上,任他依靠著,都能站得穩穩當當,明明清瘦的個子,風一吹就走似的,也不知怎麼能站這麼穩。
裴文宣胡思亂想著,自己都未察覺,輕揚起笑容來。
裴文宣一覺睡醒,便到瞭楊府,李蓉早已提前派人先圍瞭楊府,等走下馬車,就看見楊府的府兵和侍衛對峙著。
楊府大門緊閉,兩邊士兵誰也不敢動作,李蓉走到守兵邊上,她的侍衛長江平走上前來,恭敬道:“公主。”
“楊氏人呢?”
“都在裡面,不肯出來,公主未來,屬下不敢動手。”
李蓉點點頭,她看著楊氏大門,握扇環胸,扇子輕輕敲打著手臂,倒也沒說話。蘇容卿和裴文宣走過來,蘇容卿頗為疑惑道:“殿下,楊氏為何緊鎖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