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受傷

“殿下, ”裴玄清皺起眉頭, 他站起身來, 皺眉道,“文宣雖然娶瞭您, 是您的丈夫,您護夫心切, 老臣明白,可是文宣也是裴傢人, 我大夏沒有當瞭駙馬, 就離瞭宗族的道理。他一時是裴傢人,就一世裴傢人。還望殿下體諒。”

“體諒什麼?”李蓉冷笑, “體諒你們這些人忘恩負義鼠目寸光?”

“殿下, ”裴禮文急急開口,“您怎麼能……”

“閉嘴!”李蓉一巴掌抽在裴禮文臉上,怒喝出聲, 裴禮文被她打蒙瞭,捂著臉呆呆看著李蓉。

有瞭這麼一出,裴傢一個人都不敢說話,她轉過頭,盯向裴玄清, 冷聲道:“你們今日為何讓裴文宣來,本宮清楚的很。你們是不是覺得,你們今日打瞭他,就算是給其他世傢一個交代, 給我一個警告。讓我不要建監察司多管閑事?”

“你們是不是覺得,”李蓉環顧四周,“你們裴傢如今算朝中大族,裴禮賢門下省納言,位比宰相,裴禮文工部尚書,還有其他子弟若幹,遍佈朝堂,所以你們就和那些世傢一樣瞭?他們要你們來找本宮麻煩,你們就迫不及待當刀?要不要我提醒一下諸位,”

李蓉嘲諷出聲:“你裴氏乃廬州寒族出身,此代之前,在朝中連個二流世傢都不如,最高官位不過四品尚書。是裴文宣他父親裴禮之,帶著你們族人從廬州到朝堂,帶著你們從寒族到世傢!”

“而如今呢?裴禮之才去瞭多久,你們就如此欺辱他們孤兒寡母。”

“殿下,”裴禮賢冷著聲,“您這話過瞭。”

“過瞭?”李蓉笑出聲來,“裴文宣三年新科狀元,世傢出身,如他這樣的身份,早就該在實權位置上坐著,可如今呢?若不是娶瞭我,他還在當個獄卒都不如的芝麻小官!你也就拿什麼世傢弟子都需歷練糊弄溫氏,你能糊弄本宮嗎?!”

“他病瞭,你攔著不讓人看;他出門交際,你不給銀錢,處處為難;如今他在朝堂上,靠著自己,想為裴傢爭一條活路,你們要眼瞎欺他至此!”

“你們說你們是他傢人,”李蓉一一掃過眾人,嘲諷出聲,“你們在意過他一分,幫過他一分嗎?”

“建立監察司,是本宮的事,也是陛下的事,你們就算把他打死,陛下也好本宮也罷,都不會收手。而你們也要記好瞭,你們裴傢是怎麼上來的,別在高處坐久瞭,就忘瞭來路。”

說著,李蓉轉頭看向裴文宣:“動手的是誰?”

裴文宣知道李蓉在氣頭上,不敢多說,隻能老實抬手指瞭人。

李蓉直接吩咐旁邊人:“把手折瞭。”

李蓉說完,便拉起裴文宣,直接便往外走去。

大廳裡傳來兩個男聲的慘叫聲,李蓉領著裴文宣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麼來,停下步子,轉過頭來,看向裴傢眾人。

“今日本宮再最後說一遍,裴文宣,是本宮的駙馬,本宮的人。你們裴傢若不喜他,那就將他逐出族譜,本宮陪他自己另立門戶。若你們要還要留著他,你們如何敬我,就如何敬他。”

“至於溫氏,”李蓉猜想溫氏應該也在,她提高瞭聲音,“如果你學不會如何在意你的孩子,那你回你的佛堂,吃齋念佛祭奠你丈夫一輩子。”

“裴文宣已經有瞭新傢,他有人管也有人愛。如果你擔不起做母親的責任,還請你不要給他找麻煩。他容得,本宮容不得。”

“聽明白瞭嗎?”

李蓉掃向眾人,沒有人敢說話,被折瞭手的侍從在地上打滾哀嚎,李蓉見所有人不應聲,她轉過頭去,拉著裴文宣往外走去。

她走得急,明顯是在克制著情緒,裴文宣被她拖著,一動傷口就疼。可不知道為什麼,被李蓉這麼拉著,一路穿過裴傢熟悉的長廊小道,哪怕背上傷口疼著,他也有種莫名的欣喜。

他覺得自己仿佛走在一條盛開瞭花的路上,李蓉拉著他,領著他走向一個全新的,未知的、卻格外美好的世界。

他看著李蓉的背影,忍不住就笑起來。他拉著李蓉的手,不由自主握緊,他很想很想一直拉著她,一直跟在她身後,看她為他展露所有的情緒。

他才知道,當李蓉為他失態的時候,他能感覺到這麼盛大的幸福。

李蓉拖著他一路出瞭裴府,到瞭門口之後,她終於才放開他,而後猝不及防猛地轉身,一巴掌抽到瞭裴文宣臉上:“你是傻的嗎?!他們幹什麼你不知道?”

“我算著的,沒事兒。”裴文宣看著李蓉生氣,笑容卻停不下來,李蓉聽這話更是怒極,她氣得笑起來,隻道:“好好好,你什麼算著,你怎麼想過,如果今日你二叔鐵瞭心下手,讓下人借著機會把你打殘打廢瞭,你這輩子可就完瞭。”

“不會的。”裴文宣笑著,又道,“況且,你不是來瞭嗎?”

說著,裴文宣仿佛想起什麼:“你沒去蘇容卿吃飯嗎?我特意吩咐瞭不要打擾你。”

李蓉不說話,她盯著裴文宣,她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情緒,她就看著這個人,像沒事兒人一樣面對著所有,她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和酸澀在心裡彌漫。

憐憫、可悲、可憐,夾雜著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讓她冷著臉,緊盯著他。

“裴文宣,”李蓉終於開口,“你什麼時候,才能為自己多想想,才能覺得,你自己很重要,不要什麼事,都拿自己去拼?”

裴文宣沒說話,其實李蓉的表情和平日沒什麼不同,可那一瞬間,他卻仿佛從李蓉眼裡看出瞭水汽。

溫柔浸潤在他心裡,讓他驟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那麼幾分可貴。

她擔心他,在意他,為他不平,為他心酸。

裴文宣笑起來,他走上前去,抱住李蓉,他將這個人攬進懷裡,收緊瞭手臂。

“我以後努力。”

裴文宣低聲開口:“努力厲害一點,不讓你擔心瞭。”

“我沒有擔心。”

李蓉僵著聲:“我隻是覺得你丟瞭我的臉面。你是我的駙馬,隻能我欺負。”

“好。”裴文宣笑著抱緊她,“以後我隻給你欺負。”

“裴文宣,”李蓉聽他服軟,語調也軟瞭下來,“你怎麼沒出息呀?”

“我錯瞭。”

裴文宣溫柔道:“以後我再不讓人欺負瞭。”

李蓉覺得裴文宣敷衍她,可話都說到這裡,她也沒什麼好說的瞭,荀川領著人出來,大庭廣眾這麼被抱著,李蓉也有些尷尬,低聲道:“上馬車吧。”

裴文宣應瞭聲,緩緩放開瞭李蓉,旁邊荀川走過來,看見兩個人,她朝裴文宣點瞭點,隨後朝李蓉匯報情況。

李蓉讓裴文宣上瞭馬車,和荀川大概聽瞭一圈方才她在裴傢觀察的信息,隻道:“裴傢這邊我明日再找他們麻煩,你先繼續找羅倦,他人找到瞭嗎?”

“沒有。”荀川皺眉道,“他不在他傢,已經消失好幾天瞭,我還在追。”

“嗯。”李蓉點頭道,“你繼續追查吧,天色晚瞭,回去吧。”

李蓉說完之後,便上瞭馬車,進馬車之後,裴文宣已經坐在自己位置上,除瞭臉色蒼白些,一切神色如常。

李蓉冷著臉進去,坐到他旁邊道:“讓我看看。”

“等一會兒到傢,讓大夫看就行瞭。”

裴文宣笑道:“你看瞭也沒用。”

“轉過來。”

李蓉冷著聲,裴文宣面色僵瞭僵,但他看瞭一眼李蓉臉色,最終還是轉過身,笑道:“嚇到別怪我。”

說著,李蓉就看到他被血色染得斑駁的衣衫。

方才在黑夜裡瞧得不夠真切,如今在燭光下便清楚許多,李蓉靜靜註視著,裴文宣見她不說話,玩笑道:“怎麼,要不要我脫個衣服給你看看?”

“裴文宣,”李蓉啞聲開口,“你不疼嗎?”

裴文宣背對著他,過瞭一會兒後,他嘆息出聲:“殿下,我和您是不一樣的人。您出身高貴,許多時候,憑著身份和權勢,就能壓人。可我不行。倫理,道義,總有壓著我的東西,我做不到殿下這樣。”

“同樣的話,今日殿下可以說,但我不能說。”

裴文宣苦笑:“這日子微臣習慣瞭,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讓殿下跟著受累,的確是微臣罪過。本來微臣不想驚動殿下,但沒想到殿下還是來瞭。但殿下別擔心,如今我受瞭傷,我娘是墻頭草,明日隻要能說服我娘站在我們這邊,就可以找祖父談判,不說裴傢要交到我手裡,但我父親那一份財產,必須要分到我這邊來。”

李蓉聽著裴文宣說話,她也沒多回應,她從背後解開瞭裴文宣的腰帶,拉下裴文宣的衣服。

裴文宣背對著她,感覺到她的動作,他知道她是想看看他的傷口,幫他簡單處理一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有一種無端的緊張升騰起來。

李蓉看著燈光下裴文宣露出整個背部,他生得白凈,背影帶著讀書人特有的清瘦,血痕交錯在他的背上,看得有些可怖。

李蓉看著那些血痕,馬車裡的燈光有些晃眼,她湊上前去,觀察那些傷口。

呼吸噴塗在裴文宣的背上,裴文宣僵緊瞭身子。

他覺得她離他太近,又恨不得再近一些,一時天堂地獄交疊在一起,李蓉輕輕將手放在他的肩頭,額頭輕觸在他沒有傷口的背上。

“裴文宣,其實以前我嫌你沒錢,都是逗你玩的。”

她低聲道:“以後別這樣瞭,看你這麼拼命,我不好受。”

《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