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欲迎還拒1

裴文宣正沉默著思索著如何回話, 不遠處就傳來瞭一個老者的喚聲:“殿下。”

兩人一同看過去, 便看謝蘭清從不遠處走瞭過來。

裴文宣和李蓉極快對視瞭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詫異,謝蘭清走到兩人面前, 朝著李蓉行禮:“殿下。”

“謝尚書。”李蓉點瞭點頭,算作行禮, 隨後笑起來道,“謝尚書平日都與本宮不說話, 今日怎的主動問好?”

這話極下人臉面, 尤其是對於在刑部尚書這種關鍵位置上待瞭多年的謝蘭清來說,更是難見的事情。

但謝蘭清面色不動, 平靜道:“聽聞昨日殿下遇到刺殺, 老臣頗為擔憂,怕殿下年輕人辦案沒有經驗,所以特來問問, 需不需要刑部幫忙。”

“人我都抓到瞭,也審得差不多瞭,”李蓉看著謝蘭清的眼睛,“就不勞謝大人費心瞭。”

“那殿下如今是知道主謀瞭?”

謝蘭清問的頗為直接,李蓉雙手在前, 看著謝蘭清笑而不語,謝蘭清皺起眉頭:“殿下為何不答?”

“謝大人為何要問呢?”裴文宣適時插嘴,謝蘭清看向裴文宣,就見裴文宣似笑非笑道, “莫非謝大人有什麼擔心的事情,所以特意需要來和殿下確認?”

“老臣隻是擔心殿下隨口一問罷瞭,裴大人想得太多瞭些。”

謝蘭清冷著臉,頗為不滿,裴文宣雙手在前,行瞭個禮,當做抱歉。

“既然關心多瞭還討殿下懷疑,老臣也就不問瞭,”謝蘭清直接轉身,冷聲道,“殿下自己查吧。”

謝蘭清說著,便回瞭自己的位置。裴文宣看瞭李蓉一眼,隨後笑起來:“殿下,微臣先告退回去。”

裴文宣說完行禮,也退回瞭自己位置。

沒多久李明便到瞭大殿,照例開始早朝,李明看上去有些疲憊,似乎很是煩躁,他上朝後先詢問瞭各地的天氣,隨後轉頭看向李蓉,僵著聲道:“平樂。”

“父皇。”

李蓉聽到李明的聲音似乎有所克制,便知李明今日情緒不是很好,她忙跪上前去,已是請罪姿態,李明見她的動作,緩瞭幾分道:“聽聞你昨日被人刺殺,可當真有此事?”

“稟告父皇,確有此事。”

“混賬東西!”

李明猛地站起身來,大喝出聲:“連你都敢刺殺,是誰,不要命瞭嗎?!”

“稟父皇,如今抓到的兇手招供說,是原倉部主事陳廣傢中之人,為報仇而來。”

“報仇?”李明聽得這話,氣笑瞭,“他人還沒死,報什麼仇?而且他私吞軍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該死嗎?!他傢人還有臉報仇?”

“稟告陛下,微臣有本要奏。”禦史臺隊列中,一個禦史站瞭出來,李明抬眼,冷聲道,“朕同公主說話,你要奏什麼不會等等?”

“陛下,”那禦史沒有退回去,繼續道,“微臣要奏之事,正與公主相關。”

李明皺起眉頭,李蓉也轉頭看瞭過去,看瞭片刻,終於認出人來,是陳廣的表兄王煥。

李蓉挑瞭挑眉頭,看見李明不耐煩揮瞭揮手,王煥行瞭個禮,隨後道:“微臣還請陛下召見民婦陳王氏。”

“陳王氏?”

李明有些疑惑,王煥恭敬道:“正是陳廣之母,陳王氏。”

李明猶豫瞭片刻,隨後似乎是想起什麼,不耐煩道:“宣吧。”

李蓉觀察著李明的神色,心裡有瞭幾分思量,沒瞭一會兒,門口便傳來瞭急促的腳步聲,片刻後,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婦人走瞭進來,恭敬道:“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看過去,李明似乎是想瞭片刻,隨後猶豫道:“您……似乎是……”

“陛下,”那婦人抬起頭來,恭敬道,“民婦原在宮中擔任女官,殿下年幼時還曾照看過陛下一些時日,不想陛下竟還記得。”

“我想起來瞭,”李明面色稍緩,點頭道,“你原先在太後宮裡當差過一段時間。”

陳王氏聽到這話,趕緊又磕頭,眼中已經帶瞭淚意,李明看見陳王氏滿頭白發,低聲道:“陳夫人年紀也不小瞭,先賜座吧。今日上朝堂,所為何事啊?”

“陛下,民婦今日前來,是為我兒討個公道。”

陳王氏說著,抬起頭來,哭道:“民婦今日,就是來朝堂之上,控告平樂公主殿下,刑訊逼供我兒陳廣,將他屈打成招,還望陛下明鑒啊!”

李明皺著眉頭,看瞭一眼李蓉。

李蓉才告完陳傢刺殺她,這陳王氏就來告李蓉屈打成招,所有人看熱鬧一般看著李蓉,李明猶豫瞭片刻後,才道:“你說平樂打陳廣,你一個婦道人傢,又如何知道的?”

“陛下,民婦雖為婦道人傢,但思兒心切,便讓下人四處打點,終於得瞭一個機會,見到我兒。民婦知道自己所行有罪,也願一力承擔,但民婦所言,句句屬實,還望陛下再命其他大人,重審軍餉一案,還我兒一個清白啊。”

“這事除瞭你,還有其他人證嗎?”

“此事除瞭民婦,還有與民婦一道探望的傢奴,以及督查司中其他侍衛,隻是他們願不願意說真話,民婦就不知道瞭。”

“你傢傢奴是你陳姓之人,理當避嫌,督查司中的侍衛,你又找不出人來,也就是說,你所說之言,並無實證。”

李明思索著,緩聲道:“而今日平樂控告你陳傢刺殺於她,卻有人證物證,你可承認?”

“我陳傢刺殺公主?”

陳王氏睜大瞭眼,隨後急促道:“不,不可能。陛下,我陳傢百年來忠於君上,對天傢不敢有半點忤逆,就算殿下把我兒斬瞭,陳氏滅族,我等也不敢刺殺殿下啊!”

“那你可有證據?”

李明冷靜反問,陳王氏臉色變得煞白,她呆呆跪著,許久後,她叩首道:“稟陛下,老身沒有。民婦不過後宅女子,傾盡傢財,也隻能見我兒一面,不能刑訊逼供,也不能賄賂他人,更無高手偽造證據,顛倒黑白。但民婦相信,這世上天理昭昭,舉頭三尺有神明,民婦沒有證據,但民婦,”陳王氏冷靜出聲,“願以死證一個清白!”

說完,陳王氏一頭就朝著地面砸瞭下去。

李蓉猛地起身,大喝道:“攔住她!”

在她起身那一刻,裴文宣已經一個健步沖瞭出去,其他人都震驚看著,等裴文宣沖到陳王氏身前時,這老婦人保持著叩首在地上的姿勢,地上已經是一灘血跡湧瞭出來。

裴文宣急急將人翻過來,將手搭在婦人鼻尖,李蓉冷靜傳召:“禦醫,將禦醫叫過來!”

說著,李蓉便到瞭陳王氏身前,她的手微微顫抖,裴文宣抬起頭來,沉著臉搖瞭搖頭。

說著,他站起身來,禦醫沖瞭進來,給陳王氏診脈,片刻後,禦醫抬起頭來,惶恐道:“陛下,這位夫人……已經去瞭。”

李明臉色極為難看,他似乎是努力讓自己控制瞭許久,才出聲道:“先抬下去吧。”

侍衛領瞭命令,趕緊上前,將陳王氏送瞭下去。朝堂上一片死寂,過瞭許久後,李明端著茶喝瞭一口,才道:“先退朝吧。”

眾人行禮,隨後便沉默著離開,裴文宣走到李蓉身邊來,低低喚瞭一聲:“殿下。”

“我無事。”

李蓉緩瞭緩情緒,這時候,福來便走瞭過來,小聲道:“殿下,陛下叫您過去。”

李蓉應瞭一聲,轉頭同裴文宣道:“你先回去吧。”

裴文宣沒說話,朝著李蓉和福來行瞭個禮,猶豫瞭片刻,才道:“我在禦書房外等殿下。”

李蓉無心回應他,點瞭點頭便跟著福來離開。

她由福來領著,一路行到禦書房,進瞭房內,李明背對著她站著,她剛一進去,跪下行禮道:“叩見父……”

“你看看你幹的好事兒!”

李明一折子砸到李蓉的頭上,折子瞬間將李蓉額頭砸瞭個淤青。

李明見李蓉頭上砸出傷來,他頓瞭頓,隨後還是強硬著語調,冷聲道:“我和你說過多少次,要穩重,不要冒進。你看看你如今,你審這樣大的案子,怎可如此肆意妄為?是真當朕寵著你就無法無天瞭嗎?!”

“兒臣不知父皇是在責備什麼。”

李蓉跪在地上,平靜道:“父皇是覺得,兒臣不該審秦氏案和軍餉案嗎?”

“你這什麼態度?”李明見李蓉的模樣,怒從中起,“你是威脅我?我讓你辦這兩個案子,不是讓你給我惹事!刑不上士族你不知道,居然還去嚴刑逼供官員……”

“我沒有。”

李蓉果斷開口,李明看瞭看周遭,他抬手揮瞭揮,讓人都趕瞭出去,隨後走到李蓉面前,蹲下身來:“你以為朕是在惱怒你對他們用刑嗎?你要查案,你用你的方式,朕隻要結果。朕惱的是你顧頭不顧尾沒有收拾幹凈!”

“我沒有。”李蓉抬起頭來,擲地有聲道,“父皇你為什麼就不信我沒有刑訊逼供他們?是他們要想害我,要刺殺我,你不怪他們就罷瞭,你今日竟然怪我?!這兩個案子阻力多大父皇心裡不清楚嗎?我為瞭父皇,為瞭心裡那點公正承受瞭多大壓力父皇不明白嗎?”

李蓉說著,便紅瞭眼眶,她盯著李明:“他們多少人要想害我您明明知道啊,可你還要信他們……”

“平樂……”李明見李蓉一哭,頓時有幾分心虛,“父皇也不是不信你。隻是你的脾氣……”

“我脾氣怎麼瞭?”李蓉也顧不上儀態,幹脆跪坐在地上,大哭著道,“我脾氣不好是不是?我配不上當個公主當個女兒是不是?他們一天天要殺我你還要我脾氣怎麼好?你是我父皇,你不護著我就算瞭,你還要同他們一起欺負我。”

“你怎麼扯到這些來,”李明有些頭疼,“什麼欺負不欺負?你如今也是個朝廷命官瞭,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成什麼體統?”

“我不要體統瞭,”李蓉哭著道,“這官我不當瞭,你讓我回去吧,長樂華樂都過得好好的,我憑什麼要趟這攤渾水啊?我為什麼呀?父皇你說我圖的是什麼啊?!”

李蓉說著,抬起頭來,抓著自己胸口的衣衫:“我這麼生死來去,難道不都是為瞭父皇嗎?我不忍看那些世傢逼著父皇,我做錯瞭嗎?”

這話一瞬砸到李明心上,他看著腳下哭得狼狽的李蓉,一時竟是什麼都說不出口瞭。

他心裡有幾分酸脹,李蓉痛苦哭著,李明猶豫瞭許久後,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嘆瞭口氣,終於道:“你先回去吧,軍餉案和秦氏案你別管瞭。”

“我不管瞭,誰管呢?”

李蓉低啞出聲:“父皇嗎?還是太子?或者其他人?誰管這件事,誰倒黴。付出這麼多努力,父皇是想再一次低頭瞭,是嗎?”

李明沉默著,李蓉撐著自己,慢慢爬起來:“父皇決定吧,兒臣什麼都不管瞭。”

“蓉兒,”李明看著李蓉似是失落的背影,猶豫出聲,好久後,他終於道,“那,讓裴文宣定吧。他來定罪,你總該放心瞭吧?”

李蓉背對著李明,好久後,恭敬道:“謝父皇。”

說著,李蓉行瞭個禮:“兒臣告退。”

李明應瞭一聲,李蓉便擦著眼淚出瞭門。等出門之後,福來端著茶送上去,笑道:“陛下,殿下終究還是個孩子,還小。”

“以為她長大瞭,”李明嘆瞭口氣,“始終還是年少啊。”

李蓉擦著眼淚,一路走出禦書房。剛出瞭長廊,她就冷下神色來。

今日李明情緒不對,明顯對她不滿,而陳王氏之事也是早有準備,估計是昨天她剛設伏,那些暗處的人就想出瞭今日這一出戲。

隻是是誰影響的李明?

李蓉思索著,跨門出去,剛出院子,就看見一個青年站在長廊上,他穿著玄色紅色壓邊官服,手持笏板,正靜靜看著庭院裡的枯枝。

聽見周邊傳來聲音,他轉過頭去,看向李蓉,見得是李蓉,他笑瞭笑,恭敬道:“殿下。”

李蓉沒想到裴文宣竟然是在這裡一直等著,她頓時有些慌亂起來,低頭想去遮掩方才哭過的痕跡,走到他邊上去,啞聲道:“你怎麼沒去官署?”

“方才殿下沒好好聽微臣說話,”裴文宣說著,仿佛什麼都沒看到一般,嘆息道,“微臣說瞭要等殿下,殿下根本不放在心上,看來微臣在殿下心中的分量,還是不夠重啊。”

李蓉聽他的話,不由得笑起來:“你想要多重?”

“不多不少,”裴文宣用笏板輕輕點在心口,“整顆心就好。”

“你胃口也太大瞭些。”李蓉嗤笑,“白日做夢。”

裴文宣輕輕頷首:“謝殿下誇贊,微臣最大的優點就是,胃口好,野心大,夜裡失眠多夢,平日運氣上佳。”

不過三兩句話,李蓉便被他逗笑瞭,她輕輕瞟他一眼,挑眉道:“昨個兒不是還要同我分床睡嗎?今日不生氣瞭?”

“殿下說笑瞭,我什麼時候生過殿下氣啊?”

裴文宣說得平和:“微臣不過就是覺得,要和殿下保持一下距離而已,感情沒到那一步,不能白白讓殿下玷污瞭微臣的清白,占瞭微臣的便宜。”

李蓉:“……”

好得很,脾氣大得很。

裴文宣看李蓉面上表情緩過來,他覺得氣氛差不多,見周邊無人,便輕輕靠瞭過來,小聲道:“我方才去查瞭,昨夜陛下在柔妃那裡留宿,華樂殿下和陛下耍性子,被罰抄女戒十遍。”

李蓉看瞭一眼裴文宣,裴文宣笑起來:“想必能解殿下之惑。”

李蓉沒說話,她和裴文宣一起走在長廊上,她的確是瞭解瞭。

昨日她設伏在蝴蝶峽,陳傢有瞭這一次刺殺行動,按理今日應該就可以接著這次刺殺作為談判籌碼,逼著把軍餉案和秦氏案定下來。

而那些背後的人必然也是想到瞭這一點,他們不願意讓這兩個案子定下來,一旦定下來,不僅僅是大批官員變動的問題,最重要的是,這批變動的官員裡必然又許多李蓉的人要推舉上來,李蓉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就徹底穩固瞭。

他們怕李蓉站穩腳跟,同時也怕李蓉深查此事,參與刺殺的人也十分惶恐,所以連夜應該達成瞭什麼協議,至少和柔妃達成協議,所以柔妃讓華樂作為傳聲筒說瞭什麼,以至於李明今日惱怒於她。

以李明今日的態度來看,華樂估計也就是說點她辦事不利,刑訊逼供官員,太過狷狂之類的話。所以李明罰瞭華樂,但是這些不過腦子的話,李明放在瞭心上,故而來找她的麻煩。

在李明對她有意見時,讓陳王氏朝堂上來一出自證清白,刺殺這個案子便再難查下去,畢竟目前的“主謀”已經死瞭,而李蓉手裡過的這些案子,再多的證據,在普通百姓的認知裡,也都會多瞭幾分懷疑。

無論是為瞭民意還是為瞭安撫世傢,陳王氏以這樣的方式一死,軍餉案和秦氏案大概率都無法重判。

李蓉緊皺著眉頭,低頭往前,沒走兩步,就聽裴文宣恭敬道:“謝尚書。”

李蓉聽到這話,抬起頭來,便見謝蘭清站在她面前。

謝蘭清看上去頗為高興,抬手朝著李蓉行禮:“平樂殿下。”

“謝尚書這是要往哪裡去?”

李蓉一開口,聲音就有些啞,謝蘭清輕輕一笑:“老臣正要去找陛下,殿下這是怎麼瞭,眼睛紅紅的,似是哭過瞭?”

“風沙迷眼,”李蓉假作沒有聽出謝蘭清話語裡的嘲笑,回道,“既然謝大人還有事,那本宮先行一步。”

“殿下慢一步,”謝蘭清叫住李蓉,李蓉回頭看他,謝蘭清笑瞭笑,“殿下,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李蓉盯著謝蘭清,許久後,她笑起來:“謝過尚書大人指教,本宮也送一句話給大人吧。”

“哦,”謝蘭清抬手,“洗耳恭聽。”

“少管閑事,頤養天年。”說完,李蓉便摔袖離開,裴文宣朝著謝蘭清行瞭個禮,跟著李蓉走上去,裴文宣追在李蓉身後,小聲道:“你別生氣,你同這老不修生什麼氣呢?他反正也是活不長的。”

上一世謝蘭清在李川登基後,就是第一個被砍的世傢高官。

李蓉冷眼看瞭謝蘭清背影一眼,湊到裴文宣邊上,裴文宣微微彎瞭腰,聽李蓉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算是知道川兒為什麼要砍他。”

“嗯?”

李蓉咬牙:“這老匹夫,忒氣人。”

裴文宣想瞭想,其實方才謝蘭清也沒說什麼,李蓉生這麼大的氣,怕也是自己哭這事兒被謝蘭清瞧見瞭。

裴文宣不著痕跡看瞭一眼謝蘭清離開的方向,笑道:“殿下說的是,這老匹夫不好。”

李蓉聽裴文宣站在她這邊,她心裡舒服瞭許多,等裴文宣送著她上馬車,她才想起來,頗有幾分不滿道:“你怎麼都不安慰我?”

裴文宣施施然坐在她對面,抬頭微笑:“殿下是指什麼?”

“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蓉抬手用扇子敲他:“你現在膽子怎麼越來越大?”

裴文宣知道她是指他看見她哭都不說話的事,裴文宣心裡覺得好笑,面上卻是不顯,低頭拉開折子,淡道:“殿下不要面子,我可還要面子。”

李蓉皺眉,隨後就聽裴文宣悠然道:“您還沒賠錢呢,就想要我安慰瞭?”

李蓉一時語塞,心裡不由得有些發虛。她想好瞭,她回去就把這芍藥錢賠給裴文宣,等把賬清瞭,他們就能好好說話瞭。

裴文宣偷偷看瞭一眼李蓉的表情,壓著唇角的笑,假作專註。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李蓉有意思極瞭。

像一隻努力想伸出爪子掏掏你又覺得丟瞭臉面的貓,撓心撓肝想著怎麼吸引你的註意。

他以前都沒見李蓉這模樣,如今見到,又新鮮又有趣,便將一切打算壓在心口,並不開口。

李蓉想好還錢的事兒,看見裴文宣低著頭,唇角瘋狂上揚的模樣,她停住瞭原本要開口的話,一時有些無言。

這都高興成什麼樣瞭,要是有條尾巴都能甩起來,怎麼還能裝成這麼無動於衷十動然拒若即若離的模樣的?

她拿裴文宣有些無奈,想瞭片刻後,她決定不說話。

裝。

她想,她把錢賠給他,等她不欠他瞭,還這麼拿喬,就別怪她不客氣。

《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