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調任

李蓉聽到裴文宣這一聲“嗯”, 便知道裴文宣心裡高興瞭, 她挽著裴文宣往前走, 兩人一起上瞭馬車,裴文宣才想起來:“我方才見你似是悶悶不樂, 可是和太子殿下說瞭什麼?”

“川兒決定選妃瞭。”李蓉嘆瞭口氣,“其實這本也是件好事, 他能想通最好,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心裡總是覺得有些難受。”

“殿下難受什麼?”

裴文宣給李蓉倒著茶, 李蓉沉默著,片刻後, 她笑瞭笑:“倒也沒什麼。他現在這樣, 大傢都省心,再好不過瞭。他畢竟是太子,”李蓉抬眼看他, 笑瞭笑,“不是麼?”

裴文宣沒說話,他似乎並不想觸及這個話題,將倒好的茶推給瞭李蓉,隻道:“殿下喝些茶, 緩緩酒勁兒吧。”

李蓉抬眼看著裴文宣在燭火下略顯疏遠的神色,她猶豫瞭片刻,終究是什麼都沒出聲。

年假過得很快,再傢裡稍稍呆瞭幾日, 整個朝廷便重新開始運作起來,李蓉回督查司第一天,就聽流放充軍的隊伍要出城去瞭。李蓉想瞭想,突然想起來,轉頭詢問上官雅道:“藺飛白是不是判瞭充軍?”

“是。”

上官雅點瞭頭,有些奇怪道:“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件事來?”

“走吧。”李蓉站起身來,笑道,“去看看他。”

上官雅有些意外李蓉會有這個想法,她跟著李蓉走出去,忙道:“殿下怎麼想著去看他?”

“是個人才,”李蓉解釋道,“不去送行,可惜。”

兩人出瞭門,上瞭馬車,沒瞭一會兒,就到瞭城門口。

此時城門口已經聚瞭一列囚犯,他們穿著白色的囚衣,帶著沉重的腳鐐,脖子上掛著木枷,正同親人敘別。

城門前哭成一片,隻有藺飛白站在人群裡,看上去十分平靜,與周遭格格不入。

李蓉和上官雅走到藺飛白面前,李蓉笑著招呼瞭他一聲:“藺公子。”

藺飛白應瞭一聲,沒有多話,李蓉看著他身上的刑具,轉過頭去,同上官雅吩咐道:“你將押送他們的官兵打點一下,該有的體面還是要有,不要給藺公子上這麼多東西。”

上官雅拱手退瞭下去,李蓉轉頭看向藺飛白,藺飛白面色不動,李蓉將他上下一打量:“看藺公子的樣子,七星堂的人路上是已經準備好瞭?”

“怎麼,”藺飛白聽李蓉提到七星堂,面上終於有瞭幾分波瀾,“殿下是覺得,斬草要除根,現在特意來除瞭藺某這個根?”

“藺公子說錯瞭,我來是給藺公子提供一條路的。”李蓉抬手瞧著折扇,溫和道,“藺公子想過當官嗎?”

藺飛白皺起眉頭,李蓉給他分析著:“七星堂如果這次把您劫囚劫瞭回去,必然是要驚動朝廷的,以我父皇的脾氣,你七星堂這樣的組織,刺殺在前劫囚再後,他怕是不會放過你們。”

“所以你想說什麼?”藺飛白盯著李蓉,李蓉笑瞭笑,“我就是想知道,同樣都是殺人,都是拼命,藺公子願不願意在戰場拼一拼?”

“這次藺公子是過去充軍的。”

李蓉轉頭看向遠方:“充軍和流放不同,同樣是偏遠地區,流放之人便再無未來,但充軍之人若立軍功,也有機會將功折罪,在軍中擔任要職。藺公子要是願意,在下可以同藺公子合作。隻要藺公子立一個小功,我便向陛下奏請,讓你入謝傢族譜,從罪身變成良民,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在沙場建功立業。”

“是從此浪跡天涯四處逃竄,還是入世傢族譜以命換前程搏官場高升,”李蓉往前傾瞭傾,“藺公子想好。”

這其實沒得選,也不需要選。

藺飛白看著李蓉,皺起眉頭,目光裡不由得帶瞭幾分疑惑:“你敢信我?”

畢竟他違約不是一次,上次他答應要和她裡應外合對付謝蘭清,卻轉頭和謝蘭清對付瞭她。

李蓉笑起來:“能不能信,我還是清楚的。之前你有你母親的遺命約束,現在我想,你會做出最合適你自己的選擇。”

“我的選擇?”藺飛白冷笑,“你把我判瞭充軍還讓我選擇,這叫選擇?你如今來這裡裝什麼好人?”

“藺公子這就想不開瞭,”李蓉摩挲著手裡的扇子,“你殺我,又陷害我,我讓你充軍,已經是對你的寬宏大量。如今還給你提供一條路子來走,你不當感激我嗎?”

“藺公子手上人命不少,恩怨之事,想必看得開。你我既不是敵人,你殺我不是因為恨我,我判你也不是因為厭惡,既然如此,如今我能為你提供利益,你何不與我成為朋友呢?”

李蓉一番話說下來,藺飛白沒有多說,他並不是一個傻子,想瞭片刻,他便應瞭下來,隻道,“聽殿下吩咐。”

兩人說話間,上官雅走瞭過來,同李蓉道:“打點好瞭,現在還在門口,不好做事兒,等一會兒走遠瞭,出瞭華京地界,他們便會將他身上的刑具卸下來。”

說著,上官雅轉頭看向藺飛白:“藺賊,還不謝謝公主?”

“我謝她又不是謝你,”藺飛白徑直回答,輕輕瞟瞭一眼上官雅,“關你什麼事?”

“你這人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上官雅聽藺飛白的話就來氣,抬手道,“把我葉子牌換我。”

“西南貧苦無聊,”藺飛白慢悠悠出聲,“不還瞭。”

這話說完,押送官兵便到瞭李蓉面前,賠著笑道:“殿下,這位公子得起程瞭。兩位不如日後再敘吧。”

這話說得好聽,李蓉點瞭點頭,讓上官雅賞瞭銀子,抬手給瞭藺飛白一個刻著“平”字的玉佩,隻道:“日後多來信。”

李蓉把這話說完,便領著上官雅往回走。

剛入城,一個侍從便走瞭過來,同李蓉道:“殿下,駙馬說今日他不能回去,請您自己用膳。”

“他有什麼事?”

李蓉有些奇怪,裴文宣很少不回傢吃飯,如今竟然不回去吃飯瞭?

“駙馬說他要宴請一些大人。”

李蓉聽到這話,便皺起眉頭來,隻是也不好當著其他人的面發作,便壓瞭下去,打算回去問裴文宣。

上官雅在旁邊觀察著李蓉的神情,侍從剛離開,上官雅用肩頭碰瞭碰李蓉:“駙馬不陪你吃飯,不開心啦?”

“怎麼會?”李蓉目光從離開的侍從身上收回來,轉頭道,“隻是在想他為什麼宴請其他人而已。”

“二月吏部就要定考核成績,三月宣佈人事調動名單,不過那名單也是二月份定下的,”上官雅對這些十分熟悉,張口就道,“想要調動的官員如今都在四處走動,駙馬如今請客,想必是想要調動。”

說著,上官雅才想起來:“他在監察禦史這個位置上也呆瞭一陣子瞭吧?他是你駙馬,按理和你成婚就要抬品級提官,他又跟著你辦瞭這麼幾個案子,於情於理都該升遷瞭吧,怎麼還一動不動?”

“禦史是實權,”李蓉給上官雅解惑,“雖然品級不高,但比那些有虛名的官位重要得多。他要調任,必然也是往有實權的地方過去,那些地方不容易進,父皇想必也是在壓著,壓到足夠瞭,”李蓉比劃瞭一個擠壓的動作,“彈回來時,才彈得高。”

“那,”上官雅想瞭想,“駙馬升遷一事,大約是十拿九穩,如今他還在忙活什麼呢?”

李蓉雙手環胸,抱著手臂,思索著上官雅的話:“怕是有人為難他。”

升官這種事,強行送到一個地方去,別人有的是法子整你。裴文宣打算當一個有實權的官,就得有自己的黨羽。

“怕是有人為難他。”

李蓉喃喃出聲,上官雅看瞭她一眼,忍不住笑出聲來。

李蓉疑惑抬頭:“你笑什麼?”

“殿下,”上官雅朝她擠眉弄眼,“您和駙馬,如今感情是不是挺不錯?”

李蓉聽得上官雅這麼問,他們走在大街上,看著周邊人來人往,李蓉緩聲道:“托你的福,算是有瞭個轉變吧。”

“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

上官雅同李蓉走在街上,李蓉看著路邊搖著的撥浪鼓,聽著上官雅這麼問,一時有些恍惚。

她一生都沒有過孩子,年輕不想要,後來不敢要,最後不能要。

孩子之於她而言,像是一個昂貴的奢侈品,遙遙在遠方,聽著別人談論,她卻除瞭成婚頭一年,再沒想過擁有。

而如今上官雅卻又說瞭起來,她驟然意識到,她上一世覺得難以得到的一切,包括孩子,在此刻,似乎都是踮起腳尖努力夠一夠,就能擁有的。

李蓉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上官雅見她不說話,繼續道:“怎麼,沒想過?”

“我告訴你一句實話,”李蓉看瞭看周遭,湊近上官雅,壓低瞭聲,“我們還沒圓房。”

上官雅睜大瞭眼,一時有些震驚,但想瞭片刻後,她又穩瞭下來,穩重道:“殿下,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多同我說說。”

“倒也沒什麼問題,”李蓉皺起眉頭,認真分析著道,“其實我倒是無所謂的,就是裴文宣他……”

“他不行?”上官雅震驚出聲,李蓉趕緊解釋,“行,他身體沒問題。”

“那?”上官雅露出疑惑的表情。

成婚大半年,身體沒問題,女方也願意,感情也和睦,還能坐懷不亂,這是什麼柳下惠轉世?

“他是這麼和我說的,”李蓉實話實說,“他覺得,感情要慢一點,想和我一步一步來。”

“我明白瞭。”上官雅點瞭點頭,露出瞭瞭然的表情來,“殿下,這事兒我很清楚。”

“你清楚?”李蓉有些詫異,她回頭看上官雅,自己這個活瞭大半輩子的老太婆都不清楚的事兒,上官雅清楚?

“清楚,”上官雅說得異常認真,“你們夫妻的步驟,還沒到位。”

“你說說。”李蓉開始感興趣上官雅的想法瞭,上官雅和李蓉並肩走著,仿佛算命一樣道,“殿下,你們這段關系裡,平時都是駙馬討好你吧?”

“是。”李蓉坦然承認,“一般都是他遷就我。”

“那您送過他什麼,刻意讓他高興過嗎?”

“沒有……”

李蓉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有些心虛。上官雅開始給李蓉分析:“所以你看,駙馬暗示得多明顯,他覺得感情要一步一步來,為什麼你們還沒上床?因為你們還沒到這一步。殿下你願意瞭,說明駙馬的步驟在您這兒走到瞭,可您如果在原地一直不動,駙馬是不可能覺得合適的。”

李蓉用扇子敲著手心,聽上官雅繼續:“所以,您要是想睡他,不要太矜持,要主動出擊,進攻,攻入他的心房,就可以將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上官雅說著,做瞭一個手指頭逐一捏緊,捏成拳的姿勢。

李蓉皺起眉頭,雖然她並不是很認可上官雅的理論,比如她覺得,裴文宣的“不願意”,更可能來自於他覺得他們兩內心深處感情的不匹配。

可有一件事,她卻是在意的。

她在意那天裴文宣說,她從來沒有哄過他。

於是她稍微哄一哄,他就能原諒所有。

其實她並不希望這樣,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她就希望裴文宣在她面前,可以更放肆一些。

她讓他等一等自己,總不能自己就把人哄在原地後,什麼都不做。

李蓉這樣一想,就定下來:“你說得對,我得對他好些。”

說著,李蓉下定決心:“調任這件事,我得幫他包瞭!”

《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