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般人光顧命館,尋找的解答不外結婚、生子、事業這三大項。

    男客女客一般的多,問題卻有絕大的區別。

    雲晰的父親雲浩然雖極力婉拒報章媒體的採訪,並且每日只見十名客人,但仍抵擋不了浩浩蕩蕩的掛號人潮;再經由口耳相傳,預約人數搞不好已排到2001年的年尾去了。

    拜經濟不景氣,以及電視節目靈異風大行其道之賜,全台灣的命理師的身家幾乎可以媲美那些科技新貴,全然沒有經濟不景氣的困擾。

    「這是他的生日,沒有出生時辰可以嗎?」今天的第十位客人,以高價替代了原來掛號半年的婦人。她沒有時間去預約沒有確切日期的掛號,事實上用了半小時與婦人交涉已讓她覺得浪費寶貴時間。

    「不打緊的。你想問什麼?」雲浩然純看面相,便知道眼前這位衣飾高級的女子是好強自傲的性情。

    「我想知道與他的緣分。聽說你可以推算出前世今生,不妨也說來聽聽。」女子又寫下自己的八字。以時代新女性自居的矜持,極力表現出對迷信的嗤之以鼻,所以言語之間像是不當一回事的漫不經心。

    許多年輕人都是這樣的,雲浩然也見怪不怪。這些人總是努力擠入掛號的名單,時時來電關切已輪到幾號了,直到數個月後,得以問命,又是一副百般不信的面孔,脾性不佳的命理師早拂袖而去了,不然虛恫一些禍事也足以嚇得這些人心膽跳。

    既修心也養性的雲浩然只是微微一笑,閉上眼專注的掐指推算,一會兒後,他開口道:

    「你與這位男士前世有夫妻之緣,並且生於富貴之家,權勢皆具。」

    「哦?」雖然雙眼一亮,但口氣仍是冷淡。心頭怦然跳動著雀躍。

    前世有夫妻之緣,那是否代表今生……

    「今生你與他亦相同出生於名門。他依然必須在權位鬥爭中出頭,而你則是伶俐能幹的千金小姐。」

    「那就是說我們注定了要做夫妻的?」

    「不是這麼說。世間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任何一種未來都有可能發生,而性格造就命運…」

    「我不認為。台灣兩千多萬人口中,有人出生於富家,受高等教育,有人一落地就成了棄嬰,這若不是注定好的命運,怎麼會有天差地別的不同?」善辯又好辯的本性高揚,她駁斥著。

    雲浩然微笑道:

    「你今天來只想得到你想要的解答是嗎?」

    「如果我與他前世是夫妻,這輩子就該也是。」她揚起下巴說著。

    「那就多多創造約會、見面的機會。人如果不能互相瞭解,怎能更進一步呢?你們也不過見過兩次而已,這是不行的。」

    女子心中一動,訝異著命理師的神准。他既然能算出她與他才見過兩次面,那是不是知道更多……

    「我這輩子是怎樣的婚姻?」也許她可以由前世找到成為他妻子的方法。「父母之命,權勢的結合。」

    「那是說,我該多往他父母的住處走動了?」

    「亦無不可。」他也只能點到為止。命雖各有注定,但運勢隨人行走,難以定論。只是這位小姐過於強求、企圖心旺盛,他又怎說得出口她的前世沒有善終,夫妻不睦,今生亦是枉然呢?

    他雖不知今日推算的男命為誰,但卻知道此男子妻宮奇異的虛懸,無星耀,恰恰是一團不該有的空白。

    空白,常常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

    相命多年,少見這種排列,倒想親自會上一會。

    不過,男子身邊的情侶,怕是不亞於眼前這位小姐。前世緣淺,哪來今世再續?見上一面就算是有緣了,但人世間總是有太多的執迷不悟,這是勸不了的。

    女子又問了一些私人問題,雲浩然-一給了滿意的答覆。時間耗得稍久,所以替他提來午餐的雲晰從後門進來時便看到還在忙的父親。」

    「啊!抱歉,我來早了。」早知道就不讓楊遲「順道」送她過來了。現在她來早了不說,等一下她也阻止不了楊遲停好車後,「順道」進來拜訪父親。

    「多謝大師的指點,我走了。」冷談的小姐沒再問問題,對雲晰點了下頭,開門離去。

    送走了客人,雲浩然轉身接過女兒送來的便當。

    「肚子真餓,今天你媽媽煮什麼好料呢?」

    「排骨飯。爸,剛才那位小姐來問什麼?眼神好銳利哦,是那種女強人對吧?」

    「嗯。咦?」漫應完女兒的問話,一抬頭,突然對著女兒的面孔一發楞起來。

    「怎麼了?」雲晰下意識摸著自己的臉。她還沒吃飯,應該沒有飯粒沾在臉上才是。

    「你交男朋友了嗎?」女兒臉上眼尾的部分呈現淡紅粉光澤,這是戀愛運已開的面,他竟今日才發覺。

    「我…我哪有……」被父親的問話嚇到的雲晰眨巴著眼,手足無措了起來。「我臉上……沒寫字吧?」爸爸看出來她吻過了嗎?還是看出來她約會過幾次?有那麼神嗎?

    「那立在你身後的這位先生又是誰?」雲浩然目光越過女兒頭頂,直視剛入門的高大男子問著。

    「雲先生您好,敞姓楊,楊遲。」比起雲晰的手足無措,楊遲分外顯得氣定神閒,完全不見拜會可能是未來岳家的惶恐。

    這男子不簡單。純由面相來看,雲浩然便已明白此人非他中之物。臉形正剛毅,是性情堅定、執行力強的人;上庭寬秀,看得出來家境寬裕,並且備受長輩寵愛;額眉之間色澤明亮,表示智能優異出色。

    中庭發達,鼻樑挺且正,是風度翩翩,兼具文人風華與商人精利之格,是極有魅力的人。他的運勢正走入中庭,在交替之處——也就是後間正泛著光亮氣色,是雙喜臨門之相。

    面相來說,眼尾掌紅屍,他的紅屍已現,正好與女兒相呼應;看來女兒的桃花格是動了,在吉凶未卜的十九歲芳華。

    對像若是這樣一名出色的男子,應該不會是壞事吧?

    「爸,我下午有課,他待會要順便載我去上學,所以才會來的。」雲晰見父親含笑不語,依然提心吊膽,不知該怎麼說明才好。

    「瞧你擔心的。只要不影響學業,爸媽什麼時候阻止你交朋友了?」安撫完女兒,他抬頭問楊遲;「楊先生哪裡高就呢?」

    「任職巨陽集團的資訊發展部門。」楊遲遞上名片,上頭沒有職稱,一如他的不張揚自己身家背景。

    「是營造業龍頭的那個巨陽嗎?」雲晰也是現在才知道楊遲是在台灣巨大企業之一的「巨陽」裡工作。那間公司很難考進去耶,真是了不起。

    「是的。」楊遲點頭。

    「我上個學期有針對巨陽做過專題哦。七年前台灣的房地產開始墮入谷底,連帶使得營建、仲介、開發公司也瀕臨經營困難的命運,很多公司都倒閉了。而巨陽雖有雄厚的底子可以支撐過一波波打擊,但也撐得很吃力。在三年前你們公司開始往電子界尋求生機,不僅生產硬體,也把眼光投向網路資訊市場,使得原本純粹是營建股的巨陽當下成了網路概念股,在股市大放異采。在一年之內,股價由一股二十九元紅升至今二百二十八元的天價,硬是扭轉了虧損的局面,好強喔!」而且依她來看,巨陽將會有更燦爛的未來。好多人想擠進去工作呢,學商的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加入其中。

    「其實在網路上的投資還沒到回收的階段,畢竟台灣的環境還沒成熟到那個地步。但投資人看好未來,才會使得股價不斷飆漲。

    你覺得巨陽能夠成功轉型嗎?」楊遲笑問。並不表明自己正是使巨陽股票飆升的功臣。

    「當然可以呀!我上個月看商業雜誌報導,裡面指出巨陽資訊部門的人員都是一時之選的警英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豐功偉業,

    連領頭的楊家太子殿下,都是出色不凡的人物,真是了不起。」

    楊遲哭笑不得地發現他竟然有了奇怪的封號,不自知。

    「什麼楊家太子殿下?」

    「雜誌說的嘛。它們最愛替這些名門第二代、三代的子孫取綽號了。楊家那個就叫太子殿下嘛,但好危險,他是大房的正統,是輩分中年紀最小的,要拿下江山會辛苦一點。說真的,一輩子和自己的親人鬥爭,未免太過悲慘,我討厭看這種消息。」

    「是啊!我也討厭。」楊遲低笑同意。那笑,有難以解讀的苦澀。

    在他們談話的同時,雲浩然已吃了半飽,聽完了那些商業經之後,他已約略猜出這位楊先生可能的身份了。在一股難得的好奇心驅動下,他開口:

    「楊先生,你介不介意讓我知道生辰八字呢?」

    若是平常,楊遲是絕對不會涉足任何命相館的,更別說讓命相師拿他的八字批命論運了;但雲浩然是雲晰的父親,就算他不信這些古老統計學下衍生的神通,也不必太過推拒,豈有不告知的道理?

    「請叫我楊遲就好。我的生日是……」他才說完出生年月日,便見得雲父表情奇異,忍不住問:「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唯一不對的地方就是二十分鐘前他已對這生辰論斷過。雲浩然小心求證,問道:

    「你是否有其他女性朋友?並且抱定了嫁你的決心?而且,恰巧姓元?」

    隨著雲父的問題聽下來,楊遲抬高了眉,想了一會,先回答道:「是有一位元小姐,見過兩次面。雲先生怎麼知道呢?」

    「剛才我正算著相同的生日,我想這種巧合不至於太多才是。

    雖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並不是沒有,但有些時辰相當特別,你的就是。再加以證,就八九不離十了。」

    是元華鈴嗎?她哪來他的生日?居然拿來算命,簡直可笑。楊遲側過臉打量雲晰失去笑容的小臉。沒興趣探問元華鈴來問命的結果,只擔心雲晰對他有了疙瘩。

    「遇見你之後,我就沒再相親了。那位元小姐只是相親對像之」有什麼不對嗎?」楊遲猜測地問:「是不是你也在我身上感覺到什麼味道,說不出個所以然?」

    雲晰點頭又搖頭。

    「跟你在一起時不會覺得,但一分開後,會有好長的時間一股味道包圍,但別人都聞不到,好奇怪。會不會是我嗅覺出問題了呢?」

    「以前曾經有這種情況嗎?」

    「喔…有吧,一月一日我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那人又不是你,所以問題應該在我。」完蛋了,她談不該去找耳鼻喉科檢查一下呀?

    楊遲心中一動,脫口問:

    「一月一日那天你在什麼地方聞到這種味道?」

    「那天好像是在東區的一間廣式飲茶的茶樓吧!我跟一個據說是帥哥的人撞了一下,然後就聞到了。」一個記憶撥動出另一個記憶,她又笑道:「第二次聞到是一月三號那天,在XX飯店門口有個長腿先生替我拉佛珠…咦?你臉色好奇怪,肚子餓嗎?」她停止回想,擔心地看著楊遲微受震動的表情。

    「是這一串佛珠嗎?」他伸出一手輕拉高她左手,手腕間正戴著一條占樸的檀木佛珠。

    「對呀、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車子已停在她學校門口,但他也沒提醒她,一逕地以深沉的眸光凝視她,似乎世間再也沒有其它得在乎的事。

    「楊…楊遲……。」她總是執意要她這麼喚他。她懾儒地道:「你怎麼了?」

    「下車吧,我想你的同學已等得很餓了。」他微笑地探過身替她打開車門,順勢輕啄了她紅唇。

    俏瞼飛上紅暈,他這麼一吻,她哪還記得要對他的異狀追根究批,見車門已開,她飛也似的跳下車,連再見也忘了。

    這是他第三次吻她,一樣的,沒什麼禮貌,因為沒徵求她的同意。好羞人哪!

    望著雲晰俏麗的身影沒人人群中,他才不捨地收回視線,關上車門,車子緩緩滑入車流,腦中運轉著種種奇特的巧合。

    是她,一月一日那天是她,一月三日那天也是她。他們雖彼此錯過,仍以各自的方式掛念住對方,即使兩人連見面都不曾。「

    他與她……是有很深的緣分吧?

    如果真是這樣,他欣然接受。

    他的雲晰。

    只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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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雲晰覺得自己成了過街老鼠——總是處於抱頭鼠竄的狀態。有沒有天理啊!

    好吧!她是正在與人交往中,而且是姐妹淘裡第一人,那又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呢?她也是受害者之一耶。在她根本對這樁感情都沒個答案的情況下,如何對她們現身說法、開講戀愛感言呀?

    事實上從頭到尾都是楊遲在行動,她連配合都不必,迷迷糊糊地當了他的女友,叫她怎麼咧?

    偏偏她們全追著她問。

    可是她還是不懂愛情啊。

    是誰說過的?喜歡是淡淡的愛;愛是深深的喜歡。

    如果是以這樣來區分,她對楊遲只是一種喜歡,很淡很淡的喜歡,只處於不排斥的階段,離「愛」還太遠,她哪來的感言可以招供啊?對不對?

    但懷春少女總是這樣的,因為憧憬著愛情,在自身尚無著落之時就受追著已先步入愛情領域的朋友問東問西。叫她怎麼咧,是不是?

    唉!害她面對同學時都心虛了起來,也不好時時刻刻湊在一塊兒閒聊,因為聊來聊去都會聊到楊遲身上。她們實在太好奇了,根本不相信她目前為止仍對他一無所知。

    對他的瞭解如此貧乏,三兩句就了結,如何滿足得了她們無止無盡的好奇?

    所以,在剛才下課後,趁采梅她們還沒注意到,她率先溜出校園,一時不知要回家好.還是到什麼地去。以前少不得吆喝著去吃下午茶,但現在情況非常,可能要等上一陣子了。

    漫無目標地低頭數著自己的步伐向前走,突地,不知起於什麼感覺,她抬頭看向不遠處的空地上圍滿了一堆人,像在著什麼新奇事,外圍的人都努力推擠著想往中心點進去,以少女為多。但她並不是喧嘩聲吸引,而是覺得似乎有人會受傷…

    過往的經驗令她不敢稍有遲疑,立即拔腿跑向那群人,不必深想該怎麼做,她的身體已做了決定,用力將兩名站在路肩上的少女拉回人行道上——

    「干什——啊——」少女們正慾火煤地罵人,因看到一輛失控的砂石車狠狠撞上她們剛才所站立的位置邊的電線桿而尖叫出來,下意識地退了好幾步。

    而站在她們身邊的雲晰當下就被她們驚駭下的強勁力道推跌在地,由手肘及膝側傳來的痛可以得知,她又有皮肉痛了。

    跌得太重,一時站不起來,但總要有人報警來處理吧?而且砂石車司機不知是酒醉,還是受傷昏迷,沒有動靜,該叫救護車來吧?

    「你還好吧?」有人好心地扶起她,雙臂有力而不失輕柔小心,怕使她的傷口疼痛。

    「謝謝,我…還好,快叫救護車來,司機可能受傷了。咦…

    你?」站直身的雲晰說邊抬頭,因為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而忘了本來要說的話。

    「啊,這不是摔碎我的玻璃心的小姑娘——你是叫雲晰對吧?」

    江宇幾秒後也認出了這位令他印象深刻的小女孩,當下抹去酷醋的臉色,浮現嘻皮笑臉的本性。不知怎麼回事,他對她有一種不尋常的好感,才會在相隔一個月後,第二次見面還能認出她。事實上認人不是他的專長.他幾乎是過目即忘的人。

    「你是那個廣告明星。」她記起來了,但已忘了他的名字。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想到了車禍,她忙道:「那個司機——」

    「工作人員已經報警處理了。幸好沒壓到這些圍觀的群眾,否則我們就罪過了。」

    「怎麼說?」對了,他怎麼會在這裡呀?

    汪宇輕揚了下濃眉。

    「你不知道我們今天在這邊拍廣告嗎?不然你來這邊圍觀什

    麼?無尾熊嗎?」

    雲晰看了下四周,發現好多女孩全圍著他們看,目光點實而熱切地追隨著汪宇。對歎,他算是有名氣的人。雖然她不太注意影劇消息,不知道他多有名,但他應該是有前途的……吧?

    她很誠實地對江宇道;

    「我的學校在附近,剛下課,我想去那邊搭公車,才會經過這裡。

    我不知道這邊為什麼會圍了一群人。」

    汪宇背對著他的一大群Fans,捧心對她擠眉弄眼,怪聲怪調道:「喔,我的心原本只是百孔,現在已經千瘡了,好可憐的汪宇。」

    雲晰唇笑道:

    「你在工作呢?別逗我了,我要回家擦藥了,再見——」

    「你受傷了!」一反原本的嘻皮笑臉,汪字面孔霎時凝了下來,小心拉起她手臂,看到她泛出血絲的手時;她的長褲也磨破了局部,那邊應該也有一點擦傷。他的臉色逐漸泛白。

    「汪宇,接下來……」經紀人老陳過來要拉人上工。

    「老陳,這位小姐受傷了,我送她去醫院,今天的工作到明天吧,反正等會警察來做筆錄,我們也不可能有什麼時間趕進度,交給你了,拜!」

    不理會老陳的跳腳,江寧小心扶住她手臂就往馬路走去,準備招呼計程車。

    「我沒什麼事啦,回家塗塗紅藥水就可以了,不必誤你的時間。」何況她與他又還不熟。

    汪宇調皮道:

    「你不許摧毀我蹺班的心願。當是做善事吧,讓我陪你去醫院,可憐我為了拍這個場景已白白耗了大半天了,再耗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不趁現在溜,更待何時?」

    知他只是說來讓她安心,但雲晰真的不認為自己有嚴重到需要去醫院的地步。比起以前,現在只是擦傷,真的不算什麼。

    「走啦,走啦!啊,那邊有一輛計程車停下來了,我去問他要不要載人。」汪宇快步跑向不遠處的一輛計程車。

    雲晰左右看了下,確定沒有來車後才快步追向汪宇,想叫他別麻煩了,但突由十字路口轉過來的一輛急駛向她的車,當下凝結了她全身血液——

    她就知道不會有這麼簡單的,完蛋了……

    「雲晰!」

    千鈞一髮之際,汪宇充分展現他長期鍛煉體魄後的敏捷身手,衝向雲晰抱住她之後立即一同滾向人行道,並且連滾了好幾圈,直到身子往花台才停止。

    那輛險些肇事的車輛也立即煞車,並在不遠處停下來走下兩個人過來探看情形。

    「你們還好吧?」其中一人問。

    「該死的。」這邊是學區,限速四十,你們當這邊是停車場呀?」汪宇還半坐在地上,抱扶著仍在七葷八素裡回不了神的雲晰,立即破口大吼了起來。

    原本在砂石車附近圍觀的群眾以及聞風而來的媒體當然不會放過這邊的事件,尤其主角之一還是模特兒界的閃亮未來之星,便全向這邊跑過來了。

    這情況使得汪宇煩躁得想吐血。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一票與風作浪的狗仔隊。

    顯然下車察看的兩人看到一大堆相機也緊張了起來,他們車內端坐的可是有頭有瞼的人物呀,被報導出負面消息可不好。

    另一個人快速將一張名片塞到汪宇手中。

    「很遺憾使你們受到驚嚇,這是敞公司的名片,若有需要我們補償的地方,可聯絡上面的電話。再見。」

    他媽的!

    汪字幾百年沒罵過粗話了,他只能在心底咒罵連連,然後抱起迷迷糊糊的雲晰跳入計車中,請司機無論如何也要擺脫那些記者,並且盡快送他們到最近的一間醫院。

    這小姑娘也未免太多災多難了一些。才剛從砂石車下救出兩條生命,結果不到幾分鐘她也差點成為輪下苦魂一抹,有沒有道理呀?

    因果循環是這樣算的嗎?

    她應該不會有事吧?她的雙眼還睜著,只是尚未回神,蒼白的

    臉色令他不由得心痛起來。

    他不要她蒼白,不要看她虛弱,更不要她受傷。她該健康而快樂,她應該的!

    汪宇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想,但一切似乎理所當然。有緣吧,他想。

    因為太專注拍撫她,而沒發現原本捏在手中的名片早已滑落,它飄到椅座上,又被車速震動落地,然後落到漢字的腳底,被踩了個大腳印,完全棄置。

    名片上,依稀看到一些日本字,以及一些中文。中文部分寫著

    森田株民會社開發總部……

    但,誰在乎?
《輕掬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