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喝茶嗎?」一杯水果茶熱呼呼的奉上。

    「謝謝。」

    「看報嗎?」今日各大報的重點新聞已呈現而上。

    「呃,謝謝。」

    「抓龍嗎?」

    「謝……噗!」啥?她說啥?有人噴出一口茶。

    身為萬能女秘書非常的臨危不亂,不僅立即抽來面紙吸乾了水債,更拿來一件小圍兜攤開,就要綁在某位可憐男士的脖子上。

    幸而可憐男人反應還算迅速,立即躲得老遠,並呼喊出聲:「水漾,你為什麼會有這東西?」

    「那有什麼!我還買了奶嘴、玩具等一整套呢。瞧,小圍兜不就用上了?來,快過來,我幫你圍上。手工西裝很貴的,別弄髒了。」她招招手。

    「你……沒別的事做嗎?」他幾乎想舉白旗告饒。

    「我不就在做了嗎?你敢說我不是個盡責又完美的全方位秘書?」她瞇瞇眼,甜甜地問。

    未免也太盡責、太全方位了吧?葉遐爾從來不知道原來當一個秘書太過盡心盡力為公司服務時,身為上司的人就會遭受到地獄般的折磨。

    「看在三十分鐘後要開股東會報的份上,你就讓我安靜的偷個閒,休息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需要含個奶嘴來鎮定你的神經嗎?」她打開一個小皮包。「『可愛牌』、『乖寶寶牌』、『安寧牌』……」都是好看又可愛的安撫奶嘴哦。

    「不用了。真的!」他無力地呻吟。

    「確定?」水漾一副盛情被潑了冷水的失落表情。

    「很、確、定。」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喔……」歎口氣,坐回秘書位子上,只好拿起一邊的毛線棒開始打毛衣。善用零碎時間是當人秘書者熱愛生命與光陰的表現。

    「水漾,你沒別的事做了嗎?」葉遐爾斗膽地問。

    「都做完了。喏,待會你要上台報告的資料,全在你桌上了。早上交代的文件也全歸檔整理完了。你從這個月一號的行程已滿滿排到月底,目前沒有更動的必要。剛才要服伺你,你又拒絕,我只好縮回位子上哀怨的打毛衣了。當然,如果辦公室內有蟑螂,我也會去打的。」

    葉遐爾覺得她實在是有當演員的本錢,如果真去當女明星,搞不好就以黑馬姿態一舉拿下海內外最佳新人大獎。

    自從降職讓她當秘書之後,她每天興高采烈的上班下班,安排出的行程可以操勞死全天下的工作狂。對外時,她是安排完美的秘書,使得一切的會議、行程都流暢得不出半分差錯;對內,她奉茶送點心,將所有文件整理得條理分明,讓他處理起來得心應手……

    但,也就真的,她不再管所有的開發案、投資等事項、一大堆送上來的工作,無非希望能由水漾經手下決策,但她才不管,早就言明了——

    「秘書的功用是打理上司的瑣事,哪來的權力管公司的決策?哪個秘書敢越權到這種膽大包天的地步?我只是『葉豐』的總裁秘書,請記住。」

    於是乎,他常常累個半死,而她卻閒得已打完三件毛衣。葉遐爾開始深深的嫉妒起她,因為她真的玩得很快樂!在扮演秘書的過程中,非常的快活!

    他真的相信她的夢想不是當一名女強人,而是女秘書。但因時勢所「迫」,不得不坐上主事者大位,成為人人景仰的女強人。而今有幸圓夢,她簡直玩瘋了!一點也不在乎別人降她職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但她不想問,他卻不得不說。因為他想帶她離開「葉豐」,必須聽聽她的意見,以及得到她的配合。

    不過……現在是談話的好時機嗎?她看起來玩得正興頭,如果他開口說明自己的意思,會不會太失禮、太煞風景了?實在感到有點……唉,掃興,但還是要開口。

    「水漾,我們來談談好嗎?」

    「你說啊,我有在聽。」她站起身,拿毛衣在他身上比來比去。嗯!他穿米黃色很好看,很符合他溫文的氣質,看來很陽光。

    「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聽從長輩們的施壓,將你降職、遠離決策核心?」

    他肩膀很寬很挺哦!她比了比他的背。漫應道:「因為你一向在他們面前當個阿斗牌繼承人呀,怎麼可以有失常的演出?我早知道他們看我不順眼了。」

    「只是這樣嗎?那我又何必娶你來接任總裁之位?我有可能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嗎?」他失笑。

    水漾聳聳肩。

    「你現在不就在做了嗎?」拉出一條長線圈住他腰,想量他腰圍。

    他順勢摟住她腰,乞求道:「認真點,拜託。」

    「嗯哼。」她抬頭看他,夠誠懇了吧?看在他逆來順受由著她玩了十來天的份上,好吧!要談就談。

    「我珍惜你的才能,希望你能有更愉快的工作環境,至少不是在被剝削的職場中工作。要你留在『葉豐』,實在是太委屈你了。我承認我不是很盡職的丈夫,才會讓你代我扛下這份令人厭煩的擔子,可是現在我想開了,這擔子就擱下了吧,我們不必理它——」

    「喲?!」好稀奇,他怎麼看開的?「當真嗎?」

    「如果你也同意,我們就放下它。」他不確定她是否還想經營這裡,畢竟已談成了好多大生意,大致上也上軌道了。

    「為什麼?」突地,她好玩味的問。

    「因為我再也不認為『葉豐』值得我們耗費青春——」

    「不,我不是問這個。」她伸出手指描繪著他唇線:「我好奇,你怎會突然心疼起我了?進而覺得要替我著想?」

    「我們是夫妻啊。」理所當然的脫口而出。

    水漾盯著他,緩緩道:「我們早是夫妻了。結婚半年,當了半年代理總裁,由著你去經營你的『碩彥學苑』,神秘兮兮的搞著網路教學。你已太滿意這樣舒心自在的生活,怎麼會想要改變呢?怎麼會認為我該有更好的發展呢?」

    他沒有馬上回答,知道她在勾誘些什麼。她在索愛,要他開口承認自己的心已徹底淪陷,不再是純粹的因利益而結合的夫妻,而他,也終於成了她要的那種丈夫了!可……一定要開口嗎?這些日子以來她早知道他的生命已少不了她的參與了。

    一切盡在不言中,是東方男人表現感情的方式,何況他生性內斂,不輕易談「愛」,她這不是為難人嗎?可……她的表情……像是索不到便誓不甘休……

    「水漾,你懂我的。」

    「天曉得。」她退離他懷抱。

    他拉住她——

    「你知道我是真心高興有你當妻子,並希望與你一同生活一輩子的,絕不是像我父母那樣相敬如冰,又各自在情人的懷抱中追尋虛無縹緲的愛情。」

    「但你曾經以為夫妻就該像你父母那樣不是嗎?」

    「別說你不知道,我的想法早被你扭轉到一百八十度的方向去了。」他苦笑。一直在揮白旗的人可是他哪。

    她哼了哼,挺驕傲的。

    「水漾,是你造成今天這局面的,也是你讓我們的生活變成這樣子的,所以我會開始掛記你、心疼你,忍不住為你設想,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你就別在這一點挑骨頭了,我們一同離開這裡可好?」

    她不應他,只問:「男人不說愛?」

    「行動比較重要不是嗎?」他試圖講理。

    「我愛你!」她宣告。

    他心重重一怦,嘴上咧了個大笑容而不自覺。

    「是……是嗎?」伸手想抱她、想吻她、想……

    「啪!」毫不留情的拍開他的手,令他一楞!一熱一冷間,體溫嚴重失衡。

    「很快樂?很欣喜若狂?心跳加速,覺得春城無處不飛花?」她問。

    但教他怎麼回答?他小心收起呆樣,全神戒備。

    「哼!要是『我愛你』這三個字不重要,那你幹嘛笑得像得到了全世界?這六個月以來我哪天不是以行動表示心跡?但你也不過從死木頭轉變成貨真價實的丈夫而已,才沒像現在這樣!為了公平起見,我勸你早日學好這三個字的發音,不然,咱們走著瞧!」撂話完畢。

    葉遐爾不敢置信她會這麼對他!

    「如果我給了你全世界,卻沒講出這三個字,你就否定掉我付出的一切嗎?」

    「如果你連全世界都給我了,又怎麼會吝惜這區區的三個字?簡直是不可理喻!」

    到底誰才是不可理喻呀?葉遐爾忍住氣問:「別扯了,還是說說你要不要離開『葉豐』吧。」

    「不——要!」她哼聲轉開臉,繼續打她的毛衣。

    氣死人!她根本是存心作對。

    「水漾,別無禮取鬧了。」

    「老公,您也別龜毛了。」

    「你——」

    叩叩兩聲,呂依芳小心的探頭進來,以這輩子最謹慎怕死的語氣道:「總裁、水秘書,開會了。」

    也好。彼此冷靜過後再回來談。他拿過文件,對她道:「走吧。」

    「一路順風。」她看也沒看他一眼。

    「你!」他深吸口氣,終究什麼也沒說,轉身自個兒走了,從他微跛的步履可以看出元氣大傷的程度。

    水漾瞪著他的背影,狠狠的瞪、瞪、用力瞪!忽地——

    「啊!水漾!」呂依芳尖叫。

    「咚!」一顆毛線筆直敲中葉遐爾的後腦勺!在外邊七、八位秘書助理的見證下(瞠目外加結舌),總裁夫人「虐夫」的行徑火速的在十分鐘內傳遍大樓上上下下、裡裡外外——

    又為商界貢獻一則可茲熱絡討論的閒話,功德無量。

    在外界探照燈似的注目下,葉遐爾夫妻每日的一舉一動都被關注著。

    聽說,在水漾「施暴」的那一天之後,夫妻倆便正式分居了,所有葉、紀兩家的親戚群起挺自家人,全部痛斥水漾的潑辣無德,欺凌自己丈夫。

    「水漾虐夫」的效應很快渲染開來!

    曾暗戀她的葉展宏再也不曾出現在她面前。

    「長明電子」的韋青也開始接受一攤又一攤的相親。聽說誓言今年內必會娶個溫柔善良的嬌妻。

    而那個老會在公開場合表演情聖臉的和達宇,再也矢口不提自己被水漾三振出局的憾悔往事。

    三個公認的青年才俊、黃金貴族單身漢早把對葉遐爾的不滿轉為深深的祝福,因為他絕對需要!

    大鬥法開始了!

    「葉豐」內部不可避免的又起了一場權力爭奪戰。首先,就是要先攘外,再關起門來內鬥。於是水漾以及她旗下的四大女將全成了被炮火瞄準的目標。

    被削去權柄的水漾根本護不了自己的心腹,何況她正在與丈夫冷戰中,早已自顧不暇了。於是,呂依芳先是以另有重用為由,調到總務部當主任秘書,管理三個小事務員,以及看守公司文具用品等公司財。

    就像骨排效應一般,只要倒了一片,其它相依相旁的,也沒能逃過其倒地的命運。

    林書艾被調到印尼當土地開發評估員,隨她愛去不去,不去就走人。

    趙芸雙被降職成基金經理人,而她負責的基金正是前不久她下令要解散的那幾支,也就是說,她是失業定了。

    邱麗韻被調到澎湖開飯店,而那間飯店目前只是一塊荒地,就待博弈條款通過才動工。台灣人民都知道,要那條法案通過比叫阿婆生子還難。那麼她去澎湖做什麼?吹吹風、看看仙人掌,然後成天唱著「外婆的澎湖灣」嗎?

    很明確的,水漾的勢力被消滅了。

    這一天,一個薄海歡騰的日子。葉遐爾被父母電召來陽明山,想是要慶祝攘外成功,並進行下一步了吧?

    他依然是個沒主見的兒子,溫和而無決策能力的「葉豐」總裁……

    但,快要不是了。在踏進門之前,他微笑地想著。如果他沒猜錯,今天是非常重要的關鍵時刻。

    由玻璃的反射,看到自己的笑臉:不,不行,他得哀傷一點,切記切記!再三整了整表情,他才走進去——

    沒有意外,屋裡又坐全了一票當權人物,半個也沒缺,就怕自己因為沒出席而被幹掉,這種場合當然要來排排坐。二十人大餐桌上,就等他一人。

    「遐爾,快來。」葉母招手,並吩咐傭人:「可以開飯了。」

    他點頭依言坐定,見到十數雙投來的同情眼神,他低下頭,一副頹喪失意的模樣。

    「我說,水漾那女人也厲害,聽說『豐揚』的小開正秘密接洽她,有意延攬她去當總經理。更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把我們放在眼底!」

    「平民出身的女人終究不懂人情世故、做人處世,把家中的事鬧得人盡皆知,真丟光了我們葉家的臉!」

    「有什麼辦法呢?遐爾太溫和了,根本管不住她!」

    「可見我們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一個包藏禍心的女人,簡直是養虎為患!雖然現在壓制住了她的勢力,但隱憂還在啊,誰知道她何時會夥同外人反咬我們一口?那女人可厲害了。」

    一言搭一言的,默契之好讓人歎為觀止。誰會相信這些人已互鬥了一輩子?莫非「敵人就是最瞭解你的人」確實是真理?

    葉父使了個眼色,讓眾人住口,由他發問:「這些日子以來,你也辛苦了。現在你與水漾怎麼樣了?她還是沒回來?」

    他點點頭。低聲道:「她回娘家了,暫時請假沒去上班。」

    「你別替她說話了!那女人明明沒把你放在眼內!」有人怒道,那口氣活似娶水漾的人是他。

    葉母冷道:「遐爾,你對人就是太善良,也不看看人家是怎麼對你的,可別善良過頭到被賣了還替人數鈔票。」

    「不會的,母親。我與她是夫妻啊。」

    葉父冷笑:「家都不回了,還夫妻呢。她什麼時候把你放在眼內了?!別忘了你肩上扛著『葉豐』的責任,如果有人存心想對付你,你是連骨頭也別想有剩。」

    「爸,你們都誤會水漾了——」

    葉父拍桌喝道:「都現在這樣了,你有點骨氣行不行!?那個女人的野心還不明顯嗎?也不過降她做個秘書,就不甘心的興風作浪起來!別以為我們在國外,什麼事也不曉得!我都知道了!半個月前水漾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你,還踹你受傷的腳,破口大罵不說,還吐你口水……」

    葉遐爾張口結舌的道:「不……這……是誰……講的?」傳話的人未免太有想像力得離譜,簡直比天方夜譚還離奇!

    他的訝異看在長輩們口中簡直就是默認。

    「我們會替你討回公道的!這話是呂依芳說的!她是水漾的人,講出來的話還會有假的嗎?!遐爾,把她休了!這女人留在身邊,你早晚會沒命!」葉母叫著。

    「她……她恐怕……不會同意……」葉遐爾抖著聲音。

    好可憐,他到底被妻子虐待了多久?眾人連忙圍住他,表現出難得一見的血親至情——

    「我們也想到她不是容易對付的角色,我們這邊有個想法,你聽聽看:也就是說,你先把你手中的股票登記回你父母名下,讓水漾沒辦法在你身上搞怪,那麼無利可圖的她,當然會立即與你離婚——」有一個長輩道。

    葉遐爾的頭垂得好低,聲音更是抖得不成句:「她……不會……放棄的……」

    「只要她一天不離婚,我們就一天不把股票給你,她還是什麼也沒有,看她能耗多久。女人的青春有限,她聰明的話就會早日放手,改而找下一個男人下手去了。」葉母以女人的觀點論著。

    葉父像是討論已有結果的道:「好,就這麼辦。我想最好的一勞永逸方法就是拿回遐爾手上的股票,並且撤了他總裁的職務。這也許是一場長期的抗戰,大家要有心理準備。」

    「爸、媽,我……」葉遐爾終於抬頭,眼中還有隱隱的淚光……

    葉父、葉母,以及全部親族長輩們全堅定的看向他,承諾道:「別擔心,一切有我們,直到你們離婚為止,我們都讓你放長假,不讓水漾有機可乘。公司就讓我們打理吧,就不相信一、二十人對付不了她的野心,她別想在這邊撈到好處!」

    長期抗戰的宣言,氣勢如虹的發了出來。

    沒料錯,確實是長期抗戰,並且遙遙無期。

    葉遐爾成功的解脫,不費吹灰之力。

    想笑而不能笑,真是痛苦。他拭著眼角的淚,覺得肚子好痛。不行了,他要快點回家,不然會內傷!

    「我……我走了。」

    「也好,快回去吧。明天就看我們大展身手吧。」

    很快的,他走了。

    並再也沒回來——

    沒再回來當「葉豐」的總裁。

    也沒再拿回「葉豐」的繼承者股份。

    林書艾念著手上剛出爐的財經版頭條標題:「『葉豐』總裁易主!老總裁老當益壯,重回大位,誓言再創『葉豐』新氣象。」

    呂依芳接著念第二份報紙:「葉遐爾資質平平,無力撐大局,股東齊迎老總裁,盼以魄力平『葉豐』之多事秋。」

    「拜託,真夠了。呆子一群,演大戲也沒看頭。」邱麗韻啃著芭樂卡茲卡茲的響。

    趙芸雙伸了伸懶腰,用腳趾頭頂了頂一邊的水漾——

    「喂!現在我們全成了失業人口,你有沒有什麼打算呀?我們全都巴定你了。」

    她們這一票朋友並不太瞭解水漾與丈夫之間在擺什麼譜,不過都還是依她所交代的,從「葉豐」退了出來。明著看像是被鬥垮了,但事實上要不是她們自願走人,「葉豐」想鬥她們,只怕會死得很慘。要搞垮一間公司是太簡單的事。

    水漾這幾天都窩在自己的公寓中,如同外人所見,確實是與丈夫分居了。

    但與其說她是怨婦,還不如說她看來比較像悍婦。畢竟所有人都聽過她扁葉遐爾的傳聞。四個好友也許依然不明白那男人有什麼好,但還是寄予葉遐爾一把同情的眼淚。可惜喔!就算他是個無能的男人,也不該承受這種婚姻暴力的折磨即使只是被丟一顆毛線球。

    水漾看向她們——

    「你們還愁工作沒著落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已有不少大企業捧著錢來求你們去上班了。」

    「可是我們不太想分開。」呂依芳說著眾人一致的心聲。「而『豐揚』好像是不錯的選擇,大公司耶,一定很有得玩。」

    「你們真以為我會去『豐揚』啊?」她哪那麼沒志氣!拜託,她還想與豐步雍別苗頭咧。

    「不是嗎?那你幹嘛與豐步雍接觸呀?」林書艾叫。

    「他是想拉我們去替他作牛作馬。他的公司叫『逢禎管理顧問事務所』——」

    沒說完,便引來一陣呼叫!她們都知道這是一家很厲害的顧問公司,但並不知道原來老闆之一是豐步雍。

    趙芸雙眨眨眼。

    「更棒!『逢禎』常接海外的case,派專業經理人去經營別人快倒掉的公司,很有挑戰性耶,你不要嗎?」

    水漾正要開口冷言冷語,但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她,是豐步雍。

    「在下竭誠歡迎各位大將加入敝公司,我是豐步雍,很榮幸認識各位。」

    「嘩!」四女再一次呼叫。對未來充滿了雄心壯志!

    不過水漾眼中只看到一同前來的葉遐爾。

    她瞪了他一眼,轉身回房。

    葉遐爾立即跟上。

    快二十天沒見,相思已然滿溢成災!

    他想過千萬種見面會有的情況:不是火爆發飆,就會是惡意的引誘,讓他去沖冷水沖到重感冒……很多很多,但就是沒料到這一種——

    她衝過來摟住他用力親吻了一下,然後再推開他,一副怨婦被夫欺的泫然欲泣貌。他都還沒來得及伸手狠狠摟她個夠,就又被她推個老遠,真令他手足無措……

    唉!仔細想想,他又幾時曾在她面前冷靜自若過呢?自從娶了她之後,他只有愈來愈獻出自己的份,再沒有防守自己一顆心的能力了。

    「水漾,我來了。」

    「你來做什麼?讓我養呀!被奪權的大少爺。」她凶巴巴的。整個人坐在床上不肯面對他。

    他坐在她身邊,將她摟入懷。

    「唉,就是要讓你養。」他笑。

    她哼:「我才不養不愛我的人。」

    「你明知道那不是真的。你的心思玲瓏剔透,怎會不清楚我的心,看不明白我為你打算的一切?你只是嘴巴上要我不好過而已。」他親她一下,印在白嫩嫩的頰上。

    她癢得笑了下,但很快又板起臉:「因為你也是嘴巴上讓我不好過!」禮尚往來嘍。

    「水——漾,你總要給我時間。如果你可以用十五年來得到我的心,那也該有一點耐心來讓我學會如何使用甜言蜜語。」他會說的,總有一天。而他們的人生還很長,有一輩子那麼多……真好不是?

    她想了下,決定當個講理的好情人兼體貼的好太太。「好吧,給你時間。」五分鐘應該夠了。

    他笑,感動同時也鬆了口氣。

    「謝謝。老婆,我好想你。」這些日子以來,像是活在暗無天日的黑洞裡。

    「沒有走私?沒有爬牆?沒有企圖甩掉我?」她問。

    他哪敢?!何況實在找不出比她好條件的女人來外遇了,即使有,那些女人也不會有水漾這樣靈狡敏慧的性情來讓他永遠應接不暇、大呼痛快。

    「別說笑話。」他又吻她一下。

    她自得的睞著他,對自已向來有信心,對他的人品也有充足的瞭解,所以也不刁難。問道:「以後真不回『葉豐』了?要是他們回來找你怎麼辦?」他的身份不可能永遠守得住,早晚會被發現。

    葉遐爾搖頭。

    「不回去了,無論發生什麼事。」

    「就算公司分崩離析?」

    「我料想那會是三年後的事。」他想了下:「也好,早該如此了,五、六個派系,分成五、六個小公司,誰也不必爭了,各順所願。」

    「更好。」她笑,看了下時間。五分鐘已到。

    他點頭,正想開口要她與他回去,但她突然開口道:「我不愛你。」

    他喉頭一緊!「你愛我!」她最好別開這種不好玩的玩笑。

    「我愛你?」她揚眉。

    「你當然愛!」

    「愛什麼?」

    「愛我,」他低吼。「說!你愛誰?」

    「你愛誰?」從善如流。

    「你!」他抓住她肩。「你愛我!」

    敢否認就試試看!他火氣啵啵地冒。

    啊哈!騙到了、騙到了!

    「你愛我!你說你愛我了!」她又叫又跳。

    葉遐爾沒有印象,皺眉道:「我沒說。還有,你快說愛我!」

    她叉腰:「你沒說?你不愛我?你不要命了!」

    「我當然愛你,但我要你說——」自行住了口,瞪著她,看她咧出笑容,很快樂,很美麗,像他捧了一座天堂到她腳下……

    他笑了,摟住她,輕喃:「我愛你。」真誠的、虔敬的,他說出來了。

    「我也愛你。」她獻吻,熱情得足以融化北極所有的冰塊。
《心所有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