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上梁下樑歪
越捷飛只負責楚玉的安全其他的事情他就算看見也會轉眼忘記。
桓遠雖然知道楚玉從他這裡調走一筆錢物卻沒有多加追問。
而容止呢?
竹林的綠意之中青石台的十九路縱橫棋盤上漆黑與雪白的棋子殺伐從容容止半邊身子倚在青石台邊深沉的眉宇之間有一絲慵懶的倦意他手邊放著一碗漆黑的藥汁苦澀的藥味瀰散開來沖淡竹葉的清香。
容止散漫的笑道:「沈深之?」
坐在棋盤另一方的墨香想了想道:「是的。」
「不用去理會。」容止端起藥碗輕輕的吹了一下蒼白的嘴唇輕輕開啟他長長的眼睫如簾子般半斂蓋住深不見底的眼眸「放任。現在不比從前公主在栽培桓遠我們作壁上觀便好。」
墨香猶豫一下忍不住又為容止有些不值:「這些年來公主府一直是公子打理的。」
容止含笑喝了一口藥打斷他道:「但終究是屬於公主的。」那藥汁味道極為苦澀墨香送藥來時曾經偷偷的嘗了一點苦得他險些嘔吐出來卻不料容止此時神情平靜如水好像他方才飲下的是甜蜜的糖漿。
抬起眼來看出墨香心中所想容止微微一笑道:「我並不是個喜歡說道理的人這兩年來為了你我破了許多次例你也該明白我的用心怎麼如今還如此沉不住氣呢?」
墨香心頭一驚滿面慚色的低下頭。
容止笑笑道:「你是為我憂心我知道但這大可不必待花錯的傷勢痊癒我會把手頭上把持的最後三項都交給桓遠打理也正好落得一身輕鬆。」
「公子……」墨香想要說些什麼對上容止沉靜的帶著些微笑意的目光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容止望著他莞爾一笑道:「放手是因為我不在乎。」交給桓遠也好交給別的什麼人也好三年多的經營說放手也不過是一個呼吸的瞬間
但是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那您在乎什麼?」墨香忍不住問道。
容止沒有說話他的眼光穿透竹葉間的縫隙掃過牆外的天空深處飛快的掠過一絲輕渺的光芒嘴角卻始終掛著那絲莫測的笑意。
過了許久容止將見底的藥碗放下慢悠悠的舒了口氣折了一片細嫩的新竹葉含在口中:「公主現在在宮裡吧?」
楚玉在宮中確切的說是在皇帝陛下身邊。
姐弟之間的相處模式還是如同往常那樣劉子業躺在楚玉的腿上臉上的戾氣慢慢消散而楚玉則隨手拿起一本奏章瀏覽。
看了一會便覺得有些疲累楚玉擰一下眉心半閉著眼好像在養神但她心裡卻在思考一個問題。
怎麼樣改造劉子業?
憑著山陰公主對劉子業的影響力她也許能夠稍稍的改變這個少年她並不奢望劉子業能做什麼流芳百世的明君只要不成為天怒人怨的暴君不至於因為暴行過多被人推翻殺死便是極大的勝利了。
可是要怎麼做呢?
小皇帝的暴戾雖然大約有一小半是頭疼引起的可是他自身的狠毒因子卻是根深蒂固楚玉曾經嘗試著與他交談幾次在她面前小皇帝絲毫不遮掩他對血腥的直白渴望那種狠毒的快意每每令她感到心寒。
想要改變這麼一個人實在是一項有些不可能的大工程。
楚玉忍不住有些埋怨山陰公主那死去的父親也便是前任皇帝陛下他究竟是怎麼教兒子的教出這麼個變態出來還讓他繼承了皇位?
再轉念一想她既然有這麼多兄弟姐妹估計那位父親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無限的生育之中根本沒空管養孩子的事劉子業長成變態極可能是順著那不正的上梁一路朝腦殘的道路上狂奔。
而現在她卻要把劉子業從那條道路上拉回來。
有多麼困難楚玉不知道但是即便知道不容易也要嘗試一下。
時間就在劉子業的舒適與楚玉的反覆盤算中度過準備離開的時候楚玉的手指抹過袖口的鑲邊淺淺的芬芳在之間縈繞。這些天來她一直堅持的給每件衣服熏香入睡時也不再排拒在屋裡點燃香料雖然稍微悶了一點但卻是為了今後做出的努力。
香料這一環目前不著急但今後要設法問容止要既然山陰公主給她留下了這條線她就要徹底的利用起來。
「阿姐你什麼時候再來?」楚玉一邊整理衣服上的皺褶一邊仔細的想著今後的每一個環節忽然聽見劉子業這麼問不由得朝他看去。
這個集狠毒、暴躁、好色、偏激變態於一體的少年臉容有些蒼白眼神卻頗為渴盼他穿著莊重的朝服歪歪斜斜的趴在桌案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楚玉:「阿姐我們什麼時候再一起出去玩兒好不好?」
阿姐。
楚玉咬了一下嘴唇。
她前世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穿越過後也不會天真的把這個變態皇帝當作弟弟看可是人心畢竟是肉長的最初的恐懼過後楚玉慢慢體會到劉子業對自己毫無防備的依戀那一聲聲的「阿姐」雖然聽過便忘可還是不小心的有一聲抵達到了她心裡輕輕的敲打著她的心房。
這個變態一點都不可憐。
雖然反覆告誡自己但楚玉終究還是在這個時候有了一絲絲的動搖。
這少年的相貌和在水中瞧見自己的倒影真的是有幾分相似的。
然而遲疑也不過是一個眨眼的空檔楚玉迅恢復清明如止水的冷靜神色如常的快步離開。
正朝宮外走著迎面走過來一個身穿紫衣的少年。
隔了半個月楚玉又在宮中瞧見了人稱是天師然而她看來不過是神棍的天如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