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 南風知我意
鍾年年笑意盈盈:「妾身的容貌就這樣不堪入公子的尊目麼?」她笑盈盈的斟酒滿杯雙手端起敬給桓遠桓遠不願多與這女子相處草草飲下便打算告辭。
可是他還沒站起來便感覺到腳下酸軟而他眼前的絕色女子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留在印象裡的是那一抹儘管模糊卻飽含著諷刺的微笑。
他萬萬也沒想到這個外表溫柔美麗並且明顯是富含心計的女子竟然會滿不在乎的採用這種近乎蠻橫的手法就這麼明目張膽的昭示她來意不善。
看著桓遠帶著不敢置信的神情倒下鍾年年緩緩的站起來笑了笑對一旁的朱顏道:「讀書人縱然有千般計謀但是他們經常會想不到有時候暴力才是真正決定一切的手段。」
古往今來王朝更迭皆是如此。
說完她便慢慢的走出門外。
月色非常溫柔的灑落在鍾年年身上她眉眼間的清氣如夢一般的氤氳開好像人世間最容易破碎的幻影她輕移腳步從容徜徉在夜色之中就那樣不緊不慢的不慌不忙的。
門外的監視者都已經被硃砂和朱顏清除橫七豎八的倒在各處鍾年年卻好似沒有看到只徑直向前走著。
她一邊走著一邊低低的歌唱: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最後一句她反反覆覆地唱了好幾遍綿軟而又微微低啞的嗓音在夜色裡迴盪著那麼地空靈飄渺好似神話故事中引誘凡人的山精鬼魅每一個音調的起伏都帶著無窮的魔力。
就這樣在夜色裡邊走邊唱她走出了楚園。接著看到了在門外負手而立的身影。
那身影整個的沐在如水一般的月光下白色地輕柔衣衫宛如漂浮的冰雪那麼的柔和又那麼的寒冷。
鍾年年走上前去在白衣人身後一丈處拜倒:「多謝公子願意來見年年。」
容止轉過身來望著這絕美的女子他柔軟的眼波中沒有情感。縱然鍾年年美貌不可方物可他看著她地樣子卻好像是在看著一件無生命的東西比如石子比如棋子。
看了鍾年年一會兒容止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撩衣擺就在鍾年年面前坐下與她相對平視:「你的歌聲還是那麼的動聽與七年前我所聽到的相比毫不遜色。」
鍾年年如水的盈盈目光不由得晃動一下。因著容止的話語。彷彿又回到了七年前那時候她家道中落。父死母病。家中唯一的男孩子是弟弟才五歲。甚至都不太懂事更別說支撐起家業了。
那時候面對眾多的債主鍾年年唯一地選擇是嫁給一個有錢地富商做妾那富商年紀大得可以做她的爹還有餘身子足有兩個她那麼寬。
花樣年華地少女正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幻想地時候有哪個女子願意面對這樣悲慘的未來?可是鍾年年那時候沒得選擇她只能一個人跑到附近地湖邊一邊哭一邊唱歌從小她就喜歡唱歌只有在唱歌的時候她才能忘記煩惱可是她唱著唱著淚眼模糊得完全看不清楚時忽然聽到有水聲接近隨後一把十分柔和可是卻又好像無異於天神一般的聲音響起:「你唱歌很好聽。」
這是容止跟鍾年年說的第一句話。
「我想讓你為我辦事。」
這是第二句。
「你家中的欠債和你的弟弟我會顧全。」
短短三句話打動了鍾年年的心她勉力的擦乾眼淚看到的那個人便是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少年雖然容貌有些改變神情也更為柔和可是那種掌控一切的無形力量從過去到現在沒有絲毫的變化。
思緒飄飛了一會鍾年年的神智才回到當下她望著容止忽然一笑:「在見著公子之前我原本有許多話要對公子說可是見著之後忽然覺著什麼都不用說了公子分明胸中早有定計我又何須多言?」
容止依舊似笑非笑的他站了起來緩緩朝旁邊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淡淡的道:「鍾年年明日即刻離開建康城你回去稟告她早則半年遲則一年我便會返回讓她再接著支撐些日子。」
聽他語氣轉變鍾年年知道是吩咐正事神情一凝轉為肅然:「是。」頓了一頓她遲疑著問「那麼要不要對公主……」
「不要動她公主之事我自有計較你無需插手。」
「是。」
鍾年年躬身下拜當她再直起身子時容止已經走得很遠他如雪的背影在銀白色的月光裡幾乎融成一片彷彿連接著天空與地面。
鍾年年小心的舒了口氣。
**********************************
次日楚玉在公主府一醒來時接連傳來的三個消息便打得她暈頭轉向頭兩件事是連著的:
第一桓遠昨天在楚園被鍾年年給藥昏了直到今晨才被救起而楚園內的所有僕人守衛都被放倒無一例外。
第二鍾年年藥翻了桓遠之後竟然好像強盜一樣席捲了楚園裡
錢的貨色甚至包括王意之幫楚玉寫的那一帖《將進天天方濛濛亮的時候出城。
楚玉聽桓遠稟告消息時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鍾年年難道不是女間諜麼?怎麼這麼沒有職業道德?還是說她兼職幹強盜?
太……粗暴了。太囂張了。
楚玉愣了半晌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個字:「追!」桓遠才要去執行。卻立即被楚玉叫住「等等不要動用公主府的力量而是以喻子遠和喻子楚地身份去追通過官府這一層。」
桓遠匆匆的離開後楚玉才接收到緊隨而來地第三條消息這條消息是花錯遣府內的下人來轉告的:「阿蠻病了。」
自從見識到了阿蠻的天生神力後。楚玉就打心裡的認為他簡直好像一架人形戰車與傷病這種東西是萬萬扯不上關係的聽說阿蠻病了反而有點稀奇便連忙穿衣去看。
楚玉最初僅僅以為阿蠻生的只是咳嗽感冒之類地小病可是看到人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的認知是何等的錯誤。
楚玉看到阿蠻時。他正躺在床上一直昏迷著儘管他肌膚黝黑可是楚玉還是看出來那黑裡透著滾燙一樣的暗紅色他的頭臉身上冒出汗水濕了身下地被褥即便在昏迷之中他依然不時出輕微的呻吟可見現在他十分的痛苦。
楚玉一陣愕然轉頭問花錯:「怎麼回事?」
花錯攤了攤手。一臉你問我讓我去問誰的神情。道:「我怎麼知道?今早我來叫他過招打開門便看他是這副模樣了。」
楚玉伸手摸了一下阿蠻的額頭。只覺得觸手之處滾燙無比。熱得乎想像以楚玉所知。假如一個人腦子裡高熱過久會把腦子燒壞有部分白癡就是這樣煉成的。
雖然阿蠻智商本來就不太高但是總歸還是有的假如把那點不算多的智商給燒沒了楚玉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有些焦急的楚玉轉頭問花錯:「有沒有請大夫來看過?」
花錯一怔搖搖頭道:「還沒有我先派人告訴你了同時也派人去請了容止。」
說容止容止便到他是匆忙而來的外衣僅僅披在肩上進門後對楚玉略一施禮便來到阿蠻床邊伸手去探他地脈象。
容止地兩根手指壓在阿蠻的手腕上可是就在這時候半昏迷中地崑崙奴少年迷迷糊糊地哼了一聲似是被人驚醒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線竟然反手抓住了容止縱然在重病之下他的力氣依舊大得出奇容止微微一笑接著楚玉便便聽見他腕上傳來骨節錯位地聲音。
花錯神情大變飛快劈手斬在阿蠻的頸側令他再度陷入昏迷可即便在昏迷中阿蠻依舊捏著容止的手腕好在他已經停止用力否則繼續扭下去難保不把容止的手直接擰斷。
黝黑的五指和容止雪白的手腕貼在一起白加黑分外的對比鮮明。
花錯很焦急:「阿止你的手怎麼樣?」他神情焦灼之中帶著隱痛好像受傷的那個人不是容止而是他。
相比起花錯容止倒是鎮定得很他轉向一旁的楚玉道:「公主可否勞煩公主去取一些傷藥來?花錯必須時刻看管著阿蠻眼下走不開。」
見容止受傷楚玉一下子也心亂了連忙應下來出去找傷藥、。
待楚玉離開花錯面上頓時閃過深沉的殺意以指做劍的便刺向阿蠻。
「慢。」容止不緊不慢的開口阻止了花錯殺人的動作「不要殺他我的手並無大礙這樣的傷勢沒什麼大不了的。」
花錯抿了抿嘴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還是遵從了容止的意思放下手來轉而去解救容止的手腕將阿蠻的五指一根根的掰了開來。
容止微笑著偏頭看看不自然扭曲的右手腕微笑一下道:「這崑崙奴倒是有趣即便神志不清了也依然記得不讓我好過。」幸虧花錯出手及時眼下僅僅是脫臼比骨折要好醫治多了。
說著容止便神情自若的接上手腕而楚玉這時候也急忙的跑了回來:「我已經吩咐人去拿了容止你怎麼樣?」
她現在心裡亂成一團已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方才跑出去後好一會兒才想起可以吩咐下人去做這件事楚園的人被放倒。鍾年年挾財私逃加上阿蠻重病。容止來診脈卻又被阿蠻弄傷這一連串地事在她心裡堆積著擠壓著她心中積攢著一股怨氣卻不知道對誰去對鍾年年嗎?那女人已經跑得沒邊了?對桓遠嗎?別說是他就連她也沒想到鍾年年竟然轉臉翻臉對阿蠻嗎?他此時昏迷著。想來扭傷容止也僅僅是本能的防備反應。
容止微微一笑正待說些什麼忽然瞥見楚玉神情他想了想走過去伸出那只尚未受傷地手握住她的:「公主無須擔心。我不過是小傷不要為我分神。」
楚玉深深呼吸幾下強令自己平靜下來那只握著她的手雖然有些涼意可是不知為何卻又那麼的溫暖好像無形間給她注入了力量這才將注意力轉移更應該重視的地方:「阿蠻的病怎麼樣?」
「三日之內我可令他醒來。」
***************************************
容止說三
真是三日三日之後。阿蠻果然退燒醒來了。只是有些迷糊生病之前的一些事記得比較混亂。其餘地倒沒什麼大礙。楚玉問了他幾句話見大部分正常。估計他的智商沒有燒掉太多便也放下心來。
不過鍾年年楚玉倒是沒能追回她夾帶著財物私逃也不知道是怎麼逃的竟然比輕裝追捕的官兵還要迅兩日之內便沒了蹤影。
楚玉知道這個結果之後沒有什麼反應只揮揮手說算了反正鍾年年帶走的那些都是些身外之物心疼一會也就過去了唯獨有些覺得對不住的是王意之那副字帖白白給人順了去。
鍾年年地各仰慕者反應也不大一致最初聽說鍾年年竟然偷盜幾乎所有人都異口同聲的表示不相信最後證據確鑿時有的人表現得很憤怒認為自己竟然被一個女賊欺騙了青春肉體金錢感情有的人比較淡定表示鍾年年也許有什麼苦衷還有人執迷不悔一口咬定是楚玉在污蔑鍾年年假如碰到楚玉一定會讓他好看……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因為鍾年年的緣故「喻子楚」接到了不少的恐嚇信不過大家都是讀書人即便竭力辱罵也還是文縐縐的用辭楚玉看得很是有趣看到好玩的甚至拿去跟容止一起欣賞。
雖說是收到了恐嚇信楚玉略為加強戒備之後便沒有再往心裡去可是她低估了鍾年年的魅力也高估了單方面熱戀中的某些男人地智商。
一日楚玉正在楚園裡忽然間腰上一緊卻是越捷飛將攬住了她地腰飛身躍起落在了牆頭上越捷飛扶著她站穩便順手拔出了長劍。
空氣裡傳來銳利的尖嘯聲幾乎要刺破耳膜。
楚玉回頭看去卻看見自己原來站立地位置一道深深地劃痕嵌入地面而在那痕跡旁站立著一名黑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