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三章 冬去春又來
他隱約有一種預感倘若他今日不理會此事任由楚玉被殺掉今後也許會後悔。
容止也質問過自己是否對楚玉起了如天如鏡一般的心思——他多謀善斷老練世故不會像天如鏡那般直至心境被攪得一塌糊塗喜歡到了極點還不明白;也不會如桓遠那般分明已經心存愛慕卻依舊自欺欺人連對自己承認都不敢——倘若他真的起了這般心思應該極早想出應對之法將這份情感控制住。
他是冷靜而冷酷的人一旦現有可能便不畏懼直面自己的心。
但是結果卻讓他困惑:他能夠看懂天如鏡隱藏著的熱烈而纏綿的眼神也能夠看懂桓遠強以理性壓抑的妒嫉可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卻是幾乎有些看不分明。
什麼是傾慕?
什麼是相思?
他素來心如冰雪那冰雪接觸到微微的暖意有溶化的跡象時竟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而越是深思從前與楚玉相處的情形便分外清楚地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浮現。
但是這並不是情他依舊冷靜理智犀利強韌不曾如癡如狂不曾相思憂愁。動了情的人該是似天如鏡那般再不濟也該有桓遠那個程度。怎麼也不該是他如今的模樣。
他還能有這麼多閒情和餘暇來思索是否動情也許這本身便說明了他尚未動情。
……可是無可否認。他還是動搖了。
容止知道這是什麼引起的楚玉所做的令他太過震動這撼動了他穩固地內心因此想要恢復平靜恐怕只有先償還這一份天大人情。
從這個角度上看。他方才對觀滄海所說也不算是說謊只不過省略了其間諸多細節罷了。
觀滄海聽著容止久久沉默不答也不著急只冷笑道:「你既然不肯說也就罷了別人不知道你難道我卻還不知道麼?你這人看似無慾無求出塵高雅。實際上心思比誰都深算計比誰都重倘若不是有所圖謀。你又怎麼會特意來與我說項?」
他冷冷笑著雙目雖然不能視物。但是他的感覺極為靈敏。能感覺到容止就坐在他身前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和表情:「我說得是也不是?」那是一種極為奇妙地感覺。周圍的一草一木任何物體地存在都逃不脫他的感知。
他雖然失去了視覺但其他幾種感覺卻運用充分到了極致。
容止也不反駁只淡淡道:「你既然說是那便是了只是我的圖謀不不便告訴你。」
觀滄海按下這一節道:「也好我們不問緣由只問結果只怕我不能應承你我父也便是你師父曾經受過何戢長輩的恩惠如今對方執信物所要承諾來了我身為人子自當代父行事。」
同樣是承諾一邊是父親欠別人的一邊是他方才輸給容止地這卻要如何衡量?
容止靜靜等著觀滄海的後文。
觀滄海笑了笑道:「所以你我再比一場倘若你贏了便可提出讓我違背父親遺言如此一來我放棄此行目的也不算為難倘若我僥倖勝過那麼方纔你贏我的那一局便作廢。」
容止心中權衡一二知道這是觀滄海讓步的極限用兩個承諾去打敗一個承諾這對他而言已經很寬鬆了便點頭應承下道:「如此甚好師兄可是還要手談一局?」
他故意如此說觀滄海也不動怒只平穩道:「你如今棋藝我已不能比倘若再來一局便是我存心讓你了。」他伸手將棋罐朝容止那邊推去隨即拿起魚竿站立起來「以我們的武藝決勝負吧如此也算簡單明瞭。」
觀滄海單手握竿魚竿梢端輕輕點在雪地上縱然手執的不過是普通竹子製作的魚竿但容止知道這魚竿在觀滄海手上會化作可怕的利器。
數年前他們分別之時他便不是觀滄海對手如今數年過去觀滄海潛心靜修他卻身體遭創健康大損差距更是加大。
但是容止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掀開棋盤棋盤下地雪地裡埋著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連劍柄到劍鞘都是深沉得不帶一絲雜色的烏黑……拔出劍來劍身也是漆黑如墨。
既然在此阻攔觀滄海他便做好了這份準備。
這是師兄弟之間地默契也是他們的交易法則。
「看」著容止慢慢地站起來觀滄海凝聚心神全身戒備雖然幾年前他是比容止稍強但是他父親曾說容止地天分高於他假以時日必然有越他地時候也不知這個時候到了沒有。
容止站直下一秒他忽然整個人倒在地上。
冬去春來一晃眼又是春日復返。
楚玉連同桓遠一行人逃出南宋進入北魏已經在洛陽城中住了一段時日。
這一年的春天彷彿來得特別早冬眠地酣睡尚未足夠便迎來雪融冰消從泥土中冒出來小小尖尖的可人新綠。
但是楚園之中依舊殘留著冬日的繾綣慵懶楚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足足花了一個時辰慢悠悠地洗漱吃飯又在宅院裡閒逛了一會兒才找來幼藍問話:「你有沒有看到桓遠?」桓遠又不見人了平日裡最常待的書房也找不到他。
幼藍想了想恭聲道:「桓公子今天一早便去了城南。」
「哦。」一聽幼藍說城南楚玉便知道了桓遠的去處暗忖橫豎無事可做便去找人好了也順道逛一下街。
楚玉現在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景寧裡在洛陽城的青陽門外「裡」是古代一個系統的民居管理單位就好像是現代的「xx小區」的意思一般每裡有五百到一千戶人家而楚玉來到洛陽城以來覺這裡的街道縱橫交錯規劃得非常整齊恢宏房屋街道都規規矩矩看地圖都是一個個方塊。
而洛陽的街道也是極為筆直寬闊走在街上縱然是好幾輛馬車並行也不會覺得擁擠。
楚玉慢悠悠地在街道邊走著過青陽門再穿過開陽門便在開陽門外不遠處看到了立在一片石碑之中的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