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已經漸漸沒了聲音，我站起來，拉開雅間的門，外頭已經空蕩蕩的了。

    老闆和服務員正忙著收拾那一堆殘羹冷炙、空碗剩筷，我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有酒嗎？」我問。

    「有。」老闆詫異地看了我一眼，讓服務員拿酒去了。

    老闆知道我是學生，所以拿了便宜的燒酒，包裝簡單，度數很高。

    「先不要收拾。」我指著展他們那一桌留下來的空碗剩筷，雖然人都已經走完了，可我仍覺得他們還在這裡一樣，「再拿個空杯來。」

    老闆沒有問我原因，照著我說的話做了，沒有收拾，拿來了個空杯。

    我將空杯擺好，挨個倒滿酒，端起其一杯來，對著這許多空碗說道：「兄弟們，原諒我今天晚上沒有出來。但是我王浩保證，從此以後你們就是我一生一世的好兄弟！」

    「尤其是你，展。」我端著杯，碰了碰特意被我放在首位的另一隻杯。

    然後，一飲而盡。再然後，我將剩下的八杯酒一一灌入腹。

    大尾巴麻辣燙的老闆和服務員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我，而我卻置若罔聞，我行我素地做完這一切怪異行為。杯酒下肚，全身更熱，而且步履不穩。我搖搖晃晃走出飯館，從未覺得生命如此美好過。要不是來來往往還有不少學生，我都想好好的大吼一聲了。

    風一吹，這劣質的燒酒在我胃湧動起來。我扶著一棵樹，「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一時間嘴巴裡、鼻腔裡都滿滿的是嘔吐物，又苦又酸，但我心仍是甜的。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背。我一轉頭，是陌生人，剛「咦」了一聲，正準備詢問對方是不是認錯了人，那人的手猛地一揮，一個黑物帶著風聲朝著我頭部猛砸過來。我剛吐了不少，所以意識也清醒許多。連日來鍛煉的身體還是有效的，我立刻一閃身，木棒砸在我的肩上。

    「草。」我罵了一句：「你是誰？」

    肩膀上生疼生疼的，那人再次揮棒，我狠狠一腳朝著他肚踹過去，那人「哎呦」一聲摔倒在地。瞬間，周圍又圍過來兩三個人，手倒是沒拿傢伙，齊刷刷的揮拳而來，我躲過這個卻沒有躲過那個，被人一拳狠狠砸在肚上。「哇」的一聲，我又吐了不少出來，嚼碎的青菜和金針菇混著黏液撲在其一人的頭上，衣服上也帶了不少。

    「草，臭死了！」那人罵著，又是一腳踹過來。我沒站穩，立刻摔了個狗啃泥。

    三四個人齊齊而上，朝著我身體各處踢來。看樣都是老手，一點都不帶猶豫的，我只能拚命護著頭部，瞅了個機會猛地抓住其一個人的腳，再一用力把他拽倒在地上。

    「去你媽的。」我一拳砸在他眼睛上，那人「哎呦哎呦」的捂著眼睛滾到了一邊。

    此刻沒能護著頭部，所以又被其他人一腳踹在臉上，當真是頭暈目眩滿眼金星。緊接著，又有人一棍砸在我臉頰上，這下徹底栽倒在地上，眼前猛然黑了下來，似乎要暈。

    「媽的。」使棍的那人罵道：「敢跟展爭老大，你還嫩了點！」

    我躺在地上，雖然站不起來，但還是拚命睜著眼睛，不讓自己暈過去。他們也沒再下手，而是氣焰囂張地說道：「這次給你個教訓，以後機靈點，別跟展爭老大，知道沒？」說完三四個人就調頭走了，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入城高。

    果然是城高的學生啊，口口聲聲說是為展而來的，其目的當然還是挑撥我和展，這「離間之計」看來還沒計劃停止啊。那個人，看來是要和我死磕到底了。

    躺了約莫二十分鐘，我才漸漸爬了起來。連日來的鍛煉身體很有效果，最起碼挨的那些拳腳現在已經不怎麼痛了，唯有被棍砸過的那半張臉還是木的。嘴巴裡鹹鹹苦苦的，我吐了一口，夾雜著不少血絲。不用照鏡，也知道我此刻一定狼狽的很。

    全身都是腳印，臉上更是火燒火燎的。我坐在地上，抽了根煙，緩了緩，才又站起來，往城高走去。進宿舍的時候，不少學生看著我露出訝異的表情。我誰也沒理，逕直回到宿舍。宿舍諸人看到我也是很訝異，我衝他們擺了擺手：「你們先避避，叫劉宏他們過來。」

    宿舍裡其他人迅速走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劉宏、歐佳豪、李木、宮寧都走了進來。

    「浩哥，怎麼回事？

    ！」宮寧第一個大呼小叫地衝過來，看著我的臉露出驚愕的表情。

    「被人打了，還能怎麼著？」我苦笑道：「這個樣難道是剛洗澡回來麼？」

    劉宏他們也圍在我身邊，皆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誰幹的，不想活了吧？」「浩哥知道是誰嗎？咱們現在就找他們去！」「媽的敢惹到浩哥頭上來……」

    等他們說完，我才說：「你們去找找展，讓他帶著人過來，我就在宿舍等著。展他們剛吃完夜宵，可能在外面溜躂，也可能回家了，你們去找找吧。」

    「好。」四人立刻分頭行動。宮寧展現出指揮官的氣勢來，讓我們班的同學都出來，叫劉宏他們分別帶人去外頭找，還讓人去樓下小賣鋪給展家打電話。

    現在回想起來，那會兒正是「手機還沒普及，又覺得傳呼機很土」的年代，聯繫個人還是挺麻煩的。我坐在宿舍床邊上，沒去洗涮，也沒換衣服，就這麼邋邋遢遢地坐著，還一口一口地抽煙，回想著剛才被打的經過，挖掘著其的蛛絲馬跡。

    宮寧安排好一切，進來宿舍把門關好，坐到我旁邊說：「浩哥，知道是誰下的手嗎？」

    「心裡有個懷疑的人選。」我說：「不過還不確定，等展他們來了再說吧。」

    「有沒有可能是蘇小白？」宮寧問道。

    我抬頭看了看他，以前就覺得這人挺通透的，沒想到現在一下就把問題說到了點上。

    「何以見得？」我問他。

    「蘇小白那人吧。」宮寧說：「雖然他在咱們學校混的風生水起，但我總覺得他的笑容裡透著奸詐，一點真誠的感覺都沒有。而且我推測浩哥你跟他肯定結了仇，具體的不知道，但夏雪一開始是跟他好的，後來又跟你好了，我估摸著應該是因為這個？上午你又跟他在通知欄前面超過一架，他不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人……」

    宮寧並不知道我、蘇小白、桃三人之間的事，所以他能推測到這個地步，而且迅速把前因後果聯繫起來，已經算是很不簡單了。我點點頭：「差不多了，等展來吧。」

    宮寧就沒再說話，給我倒了杯水，安靜地坐在一邊。先前吐了不少，又喝了杯水，酒勁兒消的差不多了，但是肚又餓的咕咕叫。我讓宮寧又到樓下小賣鋪買了些吃的，細嚼慢咽地補充著能量。臉頰上的木勁兒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讓我齜牙咧嘴的疼痛。

    出手這麼狠，而且動用了傢伙，看來一開始就沒計劃留後路。

    過了一會兒，李木回來了，開口便說：「找到展了，他正和他們那幫人在街上溜躂，正往這邊趕過來。」我點點頭：「好，你們準備準備，今天晚上把城高鬧個底朝天。」

    我本來計劃聽著宇城飛和楠楠的勸，安安穩穩地在城高唸書的。但是今天看來，這個leduwo算是破滅了。不過我身體裡隱隱沸騰，好像我期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我讓宮寧又去買了幾包煙，都拆開了放在桌上。劉宏和歐佳豪也回來了，說展正在趕來的路上，馬上就到了。再等了一會兒，門猛地被推開，展氣沖沖地闖進來，身後正跟著他那七個兄弟。「耗，咋回事？！」展衝到我身前，緊張地看著我臉上的傷，還有身上的那些腳印，「哪個王八蛋干的？！」展當時就飆了，兩隻眼睛瞪的跟駝鈴一樣大。

    「把門關上，先抽煙，咱們慢慢說。」我指著桌上的散煙。

    「還抽什麼煙？」展著急地說：「我一聽說你挨了打，就立刻跑回來了！」

    「不著急，展，真不著急。」我說：「你先抽煙，我得慢慢跟你說這個事情，急不得的。」

    展無法，只好拿了煙，給他身後的兄弟也都點了。宿舍裡煙霧繚繞，展其一個兄弟說道：「浩哥，到底咋回事，我們哥真是要急的快跳牆了。」

    我吐了口氣，說：「在學校門口，四個人圍攻了我，其一個拿著棍。不過他們也沒討著好，一個被我砸了個熊貓眼，一個被我吐了一臉和一肩膀。」

    「咋還吐了呢？」展訝異地看著我。

    「喝了點酒。」我呵呵笑道：「然後肚上被捶了一拳，當時實在沒忍住。」

    展無奈地說：「你咋還笑的出來。」不過他似乎也想像了一下當時的場景，也跟著嘿嘿笑了一下，衝我豎了個大拇指：「你真牛逼，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