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怎麼樣了？」夏雪眼巴巴地看著我，語氣裡充滿了擔憂和疲憊。
    我不知道夏雪已經蹲在這裡多久了，如果是往常的話，我二話不說就會過去抱她，可是現在……我定了定神，說：「桃子沒事，蘇小白要被拘留十五天。」我在警局昏昏沉沉的那段時間裡，胡建民、戴祖德等一大堆的人都有來過，所以「桃子是被蘇小白擄走的」這件事應該已經傳遍整個城高了，但其中的詳情還沒有多少人知道。
    「那就好。」夏雪低下頭去，鬆了口氣的樣子，又抬起頭，欲言又止。
    正好，我也有話要和她說，有些事情提早說清楚好。「你們先回宿舍去吧，我跟夏雪說會兒話。」四大天王上了樓，葉展送蘇婉去女生宿舍，現場只剩下我和夏雪。
    夏雪不再哭了，臉上未干的淚痕看上去讓人心疼。這件事對她的打擊也不小，尤其是在食堂親眼看到我被拍了幾磚頭之後，那個時候真是把她給嚇得不輕。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夏雪說，只好沉默著。夏雪突然問：「你不抱抱我嗎？」
    我繼續沉默，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這已經是很好的表達方式了吧。
    「你要回到桃子身邊去了吧？」夏雪低頭絞著衣裳，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卻能聽到她聲音中的顫慄：「從明天開始，你要照顧桃子對不對。」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心開始微微的疼了起來：「你能理解我嗎？」
    「能啊。」夏雪抬起頭來，露出一個微笑：「桃子是更需要照顧啦，我這裡沒關係的。」
    「真的嗎？」我感動地看著夏雪。
    「真的啊。」夏雪繼續笑著：「纏著我的男生多哩，可不差你這一個。」
    我知道她在開玩笑。但是她現在還有開玩笑的興致，應該心情也不會太過低落。我輕輕地鬆了口氣，事情要比我想像的輕鬆許多。我也笑著：「我相信你的魅力。」
    「嘿嘿。」夏雪笑了笑：「桃子沒事，你也沒事，我就放心啦。那我就回家去啦。」
    「哎，我送你吧。」
    夏雪已經轉身走了兩步，我連忙跟在後面。夏雪轉過來說：「哎呀不用了，我認得路。」
    我又固執地跟上去，再認得路這已經三更半夜了，可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
    「哎呀你討厭，說了不用你送嘛。」夏雪跺了跺腳：「你站住，站在那裡不許動。」
    我怔怔地站住，完全不知道夏雪為什麼執意不讓我送。
    夏雪這才轉身，並且小跑起來。我看著她的身影逐漸淹沒在黑暗裡，心裡終究還是不大放心的，便沿著路追了過去。剛跑了幾十米，便看到夏雪蹲在路燈下面。
    「夏雪，你怎麼啦？」我走過去，也蹲下來。
    夏雪抬起頭來，儼然已經成了一個淚人，猛然朝我撲過來，摟著我脖子哭道：「王浩，我們不分手好不好。你去照顧桃子，去跟桃子才一起，怎樣也行，我們不分手好不好。我們偷偷的在一起，不讓磚頭發現，不讓任何人發現。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我能說什麼，我還能說什麼？原來夏雪之前的輕鬆全是裝出來的，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奔出幾十米後才忍不住蹲下來哭泣，直到看見我後才真正的情緒大爆發。
    我的雙手慢慢舉起，輕輕摸著夏雪的頭髮。該說什麼呢？「和桃子在一起，同時還和夏雪偷偷的在一起」這種話我是說不出來，更是做不出來的。於是我只能沉默。
    夏雪不停地哭著、哭著，不停地央求著我。她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她願意忍辱負重，願意藏在黑暗中，甚至願意做我私下裡的情人，只為了能夠不和我分手。可是我不能這麼做，那樣只會讓我在歧路上越走越遠，讓這個本就纏繞不清的問題更加複雜。
    「兩個，我都不在一起了。」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只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什麼？」夏雪訝異地看著我。
    「無論和誰在一起，對另一個都是傷害。」我難過地說：「更加可怕的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搞清楚自己究竟喜歡誰。放不下你，也放不下桃子，我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不，不要。」夏雪結結巴巴地說：「桃子剛剛出了那樣的事情，現在一定是很脆弱的，你千萬不要因為我就……你還是去陪著她好了，我，我不鬧了，我本就不該鬧的……」
    「放心吧。」我拍了拍夏雪的腦袋：「桃子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脆弱。她內心的堅強，和外表的柔弱成反比呢。而且啊，我陪著她，也不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啊。」
    我苦笑著：「我甚至覺得，到了最後，我一個都得不到，會同時失去你們兩個。」
    「你不要亂說啦。」夏雪拍了我一下：「我不知道桃子啦，但是我……」夏雪抬頭，看著我的眼睛。她的眼睛可真好看，雙瞳似一剪秋水，像是夜空下最亮的兩顆星星。
    夏雪就這樣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永遠愛著你，等著你。」
    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勝卻人間無數溫言暖語。我再也忍不住，伸手將夏雪抱過來。
    「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好的。」我心疼地說：「我這麼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我……」
    「亂說。」夏雪說：「我看到的卻是真誠。你真誠的對我，真誠的對桃子，真誠的對身邊的每一個人。如果現在是古代，我和桃子就拜了乾姐妹一起嫁給你算啦。」
    「沒個正經啊你。」我點了點夏雪的額頭：「你的小腦袋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
    夏雪嬉笑地看著我：「切，你敢說沒這麼想過？你敢說沒想過同時擁有兩個美女做老婆？」
    「沒有，真沒有。」我舉起雙手：「我要嚴格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
    「哈哈哈……」夏雪笑了起來。這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女孩真讓我無奈。夏雪又說：「我也是開玩笑的啦，誰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愛人呢？」
    「好啦，不說這些了。」我拉起夏雪的手：「送你回家去吧。現在的我，已經不敢輕易和你們之中的哪個在一起了。和你好了一段時間，桃子就出了這樣的事。還好蘇小白沒來得及做什麼我們就闖進去了，不然真的就遺恨終生了。我覺得我就是個掃把星，還是單著比較好。」
    夏雪嘟囔著：「你就耗吧。沒準幾十年以後，國家就允許一夫二妻制了，到時候就正中你的下懷，高高興興的抱得兩個美人歸。」
    「幾十年以後？你倆都稱老太婆了好吧？我得再找兩個年輕漂亮的……」
    我跟夏雪一路打鬧，這大概是史上最輕鬆的分手了。到了夏雪家樓下，夏雪媚眼如絲地看著我，用誘惑地口吻說：「我家還沒人，要不要上去？這次你可以不用睡沙發哦。」
    夏雪這句話聽的我全身幾乎都酥了，但是我們實在已經不是情侶，而且剛剛出過桃子那檔子事，現在也沒有心情再說這個。我搖搖頭：「還是算啦。」
    夏雪又笑：「真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啦！」還是在不厭其煩地勾引著我。
    我還是搖頭，對夏雪笑了笑：「我就不上去了，你快回家去吧。」
    夏雪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腰：「好吧好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爸媽打電話說，還要在外面旅遊個十幾天，所以這段時間家裡還是沒人，你想什麼時候過來都可以哦。」
    「嗯。」我沖夏雪笑笑，這幾句話還真是誘惑到家了，可我不能，真的是不能。
    夏雪衝我擺了擺手，這才上樓去了。我站在樓下，看著樓道的燈一盞盞亮起，又一盞盞的滅掉，緊接著夏雪家裡的燈光亮起。過了一會兒，窗戶打開，夏雪的頭探了出來。
    「就知道你還沒走啦。」夏雪說：「你到底要不要上來啊，抽煙什麼的都可以啦。」
    「不了。」我衝她擺擺手，離開了這裡。上面是溫柔鄉，我卻頭也不回地跨上寂寞的路。
    回到學校，依然是翻牆進去。宿舍大門也早就關了，不過今晚正好是範文峰值班，也能輕輕鬆鬆地進去。回到宿舍，悄無聲息的脫衣脫褲，脫鞋脫襪，上床睡覺。
    但一時半會兒還是睡不著。感情的問題倒還是其次，最起碼的，我、夏雪、桃子三人都是善良的孩子，大家誰也不會故意去傷害誰，所以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將來慢慢考慮。讓我心中越發疑惑的是，蘇小白為什麼敢用那種態度和我說話，他就真的不怕從拘留所出來，回到城高以後被我好好收拾一頓？
    蘇小白到底有什麼王牌沒出，他到底要靠著什麼和我去鬥？他是有一對在北園市可以手眼通天的父母，但我真不覺得兩個成人會利用手段對付我這個十六歲的孩子。
    這個疑問在我腦海中翻來覆去的閃現，最終還是敵不過困意的來襲，慢慢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