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住的地方不遠，但已經和筒樓這塊天差地別。筒樓荒涼寂寥，新租的公寓附近卻熱鬧非凡，有小區，有超市，有學校，有公交車，有出租車，處處都是人聲鼎沸，這樣才是真正的城市生活。這樣的公寓當然要比筒樓貴，但是李娟現在升成了部門經理，支付這些房租也是綽綽有餘了。我按著地址來到某個門前，按響門鈴以後，過了一會兒，李娟打開了門，看到我在外面，立刻露出驚喜的笑容：「王浩，你來啦，快進來！」

    一看到李娟，我的心裡就甜絲絲的，不知道將來誰那麼好的福氣能娶她做老婆，甜甜地叫了一聲：「美女姐姐！」進去以後，發覺竟然是三居室的，比筒樓那個房間可大多了，而且裝潢也非常上檔次。「這是我和另外兩個女孩合租的。」李娟解釋著：「她們上夜班，正好和我的時間錯開。」安排我坐下後，又說：「你看會兒電視，我去做飯，一會兒開吃。」

    我說：「我幫你忙吧。」便跟著進了廚房。廚房裡已經淘好了大米，李娟把菜拿出來，我負責洗，她負責切。李娟問我怎麼知道這的，我說祁大爺告訴我的。提起祁大爺，李娟便不說話了，默默地切著菜。我問：「美女姐姐，你怎麼不在筒樓住啦？」李娟說：「沒什麼啊，這裡上班更方便，而且和單位同事住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我說：「可是大家都很想你，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都盼著你回去呢。」李娟又不說話了，默默地切著菜，最後才說道：「我是個普通人，不適合跟他們混在一起。」

    果然，李娟也知道他們的身份了。

    「他們已經退出江湖了，其實也是普通老百姓。」我一邊洗菜，一邊假裝若無其事的說：「就是一幫普通的老頭老太太唄，還指望他們掀起什麼浪花來呀？」語氣非常輕鬆，也是想營造一種「這都不是事」的感覺。

    李娟又不說話了，從我手裡接過洗好的菜，一聲不吭地切著。我又說：「美女姐姐，回去吧，大家都挺想你的。我看他們都沒什麼心情生活了，一個個坐在門口和傻愣似的，尤其是趙叔和陳叔，一天到晚以淚洗面的、夜夜嚎哭。」我知道李娟心腸軟，所以故意把事說的很慘。李娟「噗哧」一下笑了出來：「你可真能誇張。」

    我故意很認真地說：「是真的啊，不信你回去看看，筒樓裡一片哭嚎，沒你活不下去。」

    李娟推著我說：「行了你，越說越離譜。快出去吧，我要做飯了。」

    沒辦法，我只好回到客廳，打開電視看著。過一會兒，菜都炒好了，我幫著把飯和菜都端出來。吃著吃著，我又開始歎氣。李娟說：「你又怎麼啦？」我說：「我是為筒樓的老頭老太太傷心，他們把你當成家人一樣，寵著你疼著你，可是你就這麼狠心，說走就走了。」

    「哎呀哎呀。」李娟說：「王浩，你還讓不讓我吃飯啦？」

    我放下碗筷，說道：「美女姐姐，你到底回不回去啊？實不相瞞，其實是祁大爺讓我來找你的。他說他早就把你看作親孫女了，你這麼一走讓他十分難過。」

    我一直在打感情牌，因為我知道美女姐姐的心腸軟。果然，李娟一聽，趴在桌上，哼哼著說道：「其實我也很想大家啊。但我就是覺得，他們也太絕情了，曉依孤苦伶仃的，本來就沒什麼親人，怎麼還把人家趕出去呢。」

    我笑了笑：「祁大爺也後悔啦，說不該讓袁老師出去的，還說再讓我把袁老師叫回來呢。反正他的意思就是，只要你能回去，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李娟也開心了：「真的呀？真的能讓袁老師回來？」我說：「能回來。不過也要看袁老師願不願意。而且吧，袁老師在我朋友家裡，那裡也非常安全呢。」李娟說：「再安全，能有筒樓安全呀？那都是一幫什麼人啊！馬大叔被彈打一條腿，竟然連哼都不帶哼的！」

    我也哈哈笑了：「那行，咱們就收拾東西，準備回筒樓去吧。」

    「著什麼急？先吃飯。吃過了飯，你問問曉依回不回來。」

    「行。」我迅速扒拉著飯：「不管袁老師回不回來，你總得搬回筒樓去，否則祁大爺他們都快精神失常了。他們說了，筒樓沒有你，就像天空失去了顏色，大海失去了魚兒。」

    「嘁，這都是你編的吧？」李娟翻了翻白眼，不過看見也挺高興的。

    看來是搞定了。我也很開心，終於有幫到祁大爺的時候了。我們吃完了飯，一起在廚房洗了碗。之後，我給袁曉依打了電話，轉告給她李娟的意思。果不其然，袁曉依不願回來，她說被人趕走，哪還有臉再回去。李娟軟磨硬泡，袁曉依最後鬆了口，答應過些日再考慮考慮。掛了電話，李娟對我說：「你真的想讓我回去筒樓？」

    「當然。」

    「去說服袁曉依，她回去我就回去。」

    「姐姐啊！」我差點就跪下了。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我都跑了一個下午了，還要再讓我去說服袁曉依？！

    「哈哈，逗你玩的。」李娟說：「去那個臥室，幫我一起收拾東西吧。」

    我屁顛屁顛地跟在李娟後面。李娟推開一個臥室的門，便隱隱傳來一些轟鳴聲。我奇怪地問：「什麼聲音？」李娟說：「對面有個建築工地，每天都是這種聲音。」我奔到窗邊一看，果然是個建築工地，樓房已經起了一半，工人們正熱火朝天地幹著活，空曠的地面上擺放著一些攪拌機，就是這些機器發出的聲音最聒噪。

    「美女姐姐，就這環境，你哪裡休息的好？回筒樓才是明智的選擇。」

    這話說的可沒錯，筒樓荒涼寂寥，都沒人敢去那邊，更別提什麼建築工地了。就在我準備離開窗邊的時候，驚人的一幕發生了，只見工地上，有一群小流氓和工人打起架來，雙方都有二十多人，流氓們拎著棍等物，工人們則是鐵釬等等，打的那叫一個塵土飛揚，不一會兒就有人受傷倒地。看見這個場面，我是老激動了，咱別的不喜歡，就喜歡打架——看別人打架也是一種享受。我興奮地手舞足蹈，大叫打的好！

    李娟聽到聲音，也走了過來。我連忙捂著她眼睛說：「太血腥太暴力，你還是別看了！」李娟躲開我的手，「嘁」了一聲說：「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弟弟以前經常被砍的渾身是傷，我不一樣已經看習慣了？而且這幫小流氓經常過來找事，我已經看的不待看了。」

    「哦？他們經常打架？美女姐姐知道是為什麼嗎？」我對這種事很感興趣。

    美女姐姐說：「我聽同租的女孩說了，那幫小流氓想攬了運沙石的生意，但是包工頭肯定不願意，所以他們隔三差五的就要打架，已經有好幾個人都住院了。」

    我一聽，雙眼頓時放光。看那幫小流氓拚命的樣，看來這沙石生意肯定賺錢。他們拿不下來，我們黑虎幫未必拿不下來。想到這，我樂得想手舞足蹈，沒想到來美女姐姐這一趟，又發現了這麼一個賺錢的偏門。美女姐姐真是我命裡的福星。

    幫著李娟收拾完東西，便拉著她回到了筒樓。筒樓裡的居民沸騰了，紛紛站出來迎接李娟，用「夾道歡迎」都不為過。李娟還有些不好意思，禮貌地叫著各位叔叔阿姨。各位叔叔阿姨的眼睛都紅了，可憐巴巴地說：「娟，以後可別走啦。」

    秦嘉虹和高琪也出來了。高琪看到李娟這麼受歡迎，不禁奇怪地問道：「這個小婊是誰啊，那麼多人喜歡她？」我過去一拍她手，說：「不許叫她小婊，這是我姐！」旁邊的秦嘉虹說：「其實，我也只是直到認識她，才知道這世上有種女孩，即便不用付出身體也能贏得很多人的喜歡。」高琪撇了撇嘴說：「扯淡，我還不知道男人是什麼逑樣？」

    對此，秦嘉虹給出了最精闢的回答：「你是住在茅房的蛆，就覺得全世界都是個大糞坑。」

    說真的，聽到這個比喻，我又有點站不住了。

    把美女姐姐送回家後，祁大爺抓著我的手，久久地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祁大爺才說：「什麼也不說了。以後你有什麼事，就儘管來找我。你大爺，你大爺我，只要能辦到的，就義不容辭！」

    說實在的，聽見他說了兩遍「你大爺」有點怪怪的，覺得他像是在罵人似的。我嬉皮笑臉地說：「沒什麼麻煩祁大爺的，只要祁大爺下棋的時候讓我三個就好了。」

    「……你做夢吧。」祁大爺毫不猶豫地回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