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馬叔，您知道的還真多啊。」

    「廢話。」馬瘋轉過頭來，瞪著眼睛說：「矮騾和黃焰城以前都是我的小弟！」

    「啊，還有這麼一出往事？！」我又驚又喜，沒想到馬瘋以前這麼威風。

    「嗯。」馬瘋繼續打著蒼蠅，說道：「十年前，黃焰城和矮騾都是我得意的門徒。尤其是黃焰城，為人仗義，身手又好，有『城北第一紅棍』之稱。矮騾呢，為人陰險惡毒，為了達成目的無所不用其極。雖然矮騾名聲不好，但他確實為我做了很多事情。」

    「哈哈。」我越聽越起勁，不停地跟在馬瘋後面，他走到哪我跟到哪，「馬叔，您再多講講唄？黃焰城捅過矮騾一刀，這是個怎麼回事？」

    「嘿。這個就說來話長啦。」馬瘋暫時不打蒼蠅了，扭過頭來說：「當年啊，我有個仇人叫王無敵，在城北道上也是個聲名顯赫的狠人。我倆纏了好幾年，誰也鬥不過誰。我就對黃焰城和矮騾說，你倆誰能幹掉王無敵，我就把整條解放街的場給他。解放街可是一塊大肥肉啊，黃焰城和矮騾各施手段，都想先行幹掉王無敵。黃焰城過五關斬將，拼的一身傷痕纍纍，終於把王無敵的頭顱割下。結果矮騾耍了陰招，借慶功之名請黃焰城喝酒。那會兒黃焰城年輕啊，就很輕易地上當了。結果呢，矮騾在酒裡下了藥，黃焰城喝了以後一醉不醒。矮騾拿著王無敵的頭顱來找我邀功，我高興的很，就把解放街給他了。」

    「後來，黃焰城醒了，怒不可遏，就一刀捅了矮騾？」

    「是啊。」馬瘋說：「黃焰城是真急了，奔著矮騾的命去的。矮騾當場嚇尿了，要不是我及時趕到，矮騾那條命就完蛋了。後來真相大白，解放街就歸黃焰城了。說來也怪，黃焰城繼續混下去，稱霸城北沒有問題，他為什麼要退出江湖，拱手讓給矮騾呢？」

    「這我也不知道。」我搖著頭，「我認識黃焰城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北七當老師了。馬叔，外頭都說黃焰城曾經一怒焰城，這又是個什麼典故？」

    馬瘋皺了皺眉：「一怒焰城？我不知道啊。應該是在我退出江湖以後的事吧。」

    「哦。」我沒有再問下去，笑著說：「馬叔，聽你講故事真有意思，改天再來找你聊天。」

    「行，走吧。我繼續打蒼蠅。」馬瘋一拍出去，結果把腰給扭了，「哎呦」了半天，姿勢非常狼狽，完全看不出曾經叱吒城北過。我離開的時候，馬瘋一邊「哎呦」一邊說：「你要對付矮騾，逮著機會就往死裡弄他，千萬別給他任何機會。」

    「行，我知道啦。馬叔您歇著吧。」

    從馬瘋家裡出來，和各人打了招呼，叫上高琪離開筒樓。矮騾肯定是要對付的——我說過了這傢伙必死無疑。但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收拾好城南這個爛攤。我對各位堂主都很有信心，所以並不去過問他們的進展。

    回去的路上，高琪提出繼續在我的別墅住著。我問為什麼，她說桃要考大學走了，她留下來還能照顧我的起居。我開玩笑說：「琪姐，你哪裡是做這些的啊。」

    高琪說：「除此之外，我還覺得那裡像個家。住著有個盼頭，每天等人回家的感覺挺好。你放心，我會做個純潔的家庭小主婦，不會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帶回家的。」

    我哈哈大笑，便同意了她的請求。我和高琪回到森林酒吧，看到苗清在裡面喝酒，就問他怎麼還在這裡。苗清說：「都有事，就我沒事，不喝酒做什麼呢？」

    我嘿嘿一笑，便說：「那行，跟我辦個事去。琪姐，你就先回去吧。」

    高琪走了以後，我和苗清出了酒吧，先來到小松的修理廠，從裡面把我的普桑開出來。現在我就愛這個車，其他車再貴也不喜歡了。開了普桑，拉著苗清，來到一個廢棄工廠。工廠大院裡很熱鬧，居住著很多平民百姓，這裡儼然已經改造成了居民地。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苗清奇怪地說：「這裡是？」

    「黑閻羅住的地方。」

    我下了車，帶著苗清進了辦公樓。我在這裡住過，所以還算熟悉。來到二樓，我們見到了黑閻羅。黑閻羅感覺老了很多，不像是以前那個走路帶風、睥睨天下的黑胖了。

    「坐。」黑閻羅說著，起身去給我們倒水。

    我和苗清坐下。黑閻羅端來兩個紙杯，裡面盛著很普通的大茶。

    「我要稱霸城南。」我開門見山：「你有什麼意見？」

    「沒有意見。」

    「你不想東山再起？」我問：「你甘心現在這樣平淡的生活？」

    「我說我不適合混，你信不信？」

    我微微皺起了眉。曾經讓無數人微風喪膽的黑閻羅，曾經最接近城南霸主的黑閻羅，竟然會說出自己「不適合混」這種話？

    「我混的初衷，就是為了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我一直以為，只要自己停下，他們將無處可去、無路可走、食不果腹、餓死街頭。可是在我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們也能自食其力，生活的一樣很好。這條道一開始就走錯了，所以我現在想回頭了。」

    「當然，這還不是我想要回頭的主要原因。你跟我來。」白閻羅站起，走向門外。

    我和苗清也站起，跟著走向了門外。

    下了樓，來到院裡，朝著一排民房而去。隨便進了一間屋，屋很簡陋，床頭坐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人看到黑閻羅，立刻下床，喜極而泣：「小偉，你來了！」

    黑閻羅握著她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老人拍拍他的肩，開心地說：「回來就好，以後別再混了。只要活著，比什麼都強。你放心，大家餓不死的。」

    黑閻羅坐下來和老人說了會兒話，便退了出來，帶著我們走向下一間屋。屋的主人是個年漢，他親切地握著黑閻羅的手，說出了一樣的話：「大哥，別混了，大家自力更生一樣可以活的很好。」

    等黑閻羅再一次退出來的時候，說道：「我回來以後，每一個人都在這麼勸我。八大金剛和我的死，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傷。現在，沒有人再願意跟著我混。」

    「所以，你現在能相信我了嗎？」黑閻羅站在一排低矮平房前面說出了這句話。

    我剛要說一個「能」字，突然上空傳來一聲怒喝：「黑閻羅，你的死期到了！」

    一個黑影從房頂跳落，逕直撲在黑閻羅的身上。黑閻羅猝不及防，被這黑影撲倒在地。一道寒芒閃過，隨即傳來黑閻羅的慘叫聲。黑影手持利刃，瘋狂地捅著黑閻羅的身體。我驚了一下，一腳把那黑影踹開。黑影跌倒在地，隨即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看著我。

    「趙紅軍？！」我驚愕的叫了出來。黑影正是失蹤已久的趙紅軍，沒想到在這裡出現。

    人們從平房湧出，震驚地圍擁過來。趙紅軍揮刀，大吼著：「黑閻羅殺了我爸，我要找他報仇！誰攔我，我就殺誰！」再一次向黑閻羅撲過去。黑閻羅被捅的全身冒血，根本動彈不得。趙紅軍撲過去，瘋狂的殺意從他身上湧現，再一次將利刃送進黑閻羅的身體。

    群眾們已經圍擁過來，一部分圍著趙紅軍又踢又踹，一部分連忙抬起黑閻羅送到大院裡的診所。我在群眾外圍焦急的大喊：「夠了，夠了！」但是沒有人聽我的，人們將趙紅軍當作了洩氣的工具，趙紅軍徹底沒聲了還在踢著、踹著。我終於撥開人群，衝向最裡面，見趙紅軍還有一口氣在，連忙把他抱起，朝著廠區門口奔去，想把他送到醫院裡去。

    沒有人攔我，都在冷眼旁觀。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大喊：「小偉死了！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上百名群眾再一次圍擁上來，從我懷裡奪過趙紅軍的身體。無論我怎樣大喊大叫，但都沒有人聽我的話，趙紅軍的身體在地上被踢的滾來滾去。不知什麼時候，110處警車來了，120救護車也來了。警察將憤怒的人群隔開，但是已經晚了，趙紅軍已經沒了氣息。

    我不知道趙紅軍在房頂埋伏了多久，但那一刻的機會想必他已經等了很久。黑閻羅死了，殺父之仇報了，可是趙紅軍也付出了生命。想來，他也做好這樣的準備了吧，根本就沒計劃活著從工廠大院出去。能殺死黑閻羅，已經成為他唯一的夙願。

    離開工廠大院的時候，天空下著微微小雨。我拉著苗清在街上轉了一圈又一圈，黑閻羅和趙紅軍慘死的情景不停在我們腦海裡閃現。許久許久，苗清才歎了口氣：「既然要選擇這條路，就要隨時做好不能善終的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