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一任群芳妒
徐明熙笑道:“說的是,歐陽小姐真是應當持別感謝一個人。”她用眼睛望望蓉郡主.似乎別有深意,蓉郡主卻低頭喝茶.半點看不出是什麼心思。
陳蘭馨手中的美人團扇輕輕搖了搖,柔聲道“我聽說.以前的賞花宴上.明郡王從來不參加的.可巧今兒妹妹赴宴.竟碰上他了呢?若沒有他這一朵花.妹妹想要獲勝麼.到底有些難。”
不等歐陽暖回答,林元柔竟然不怕死地又抖出一件事情來:“是呀.我聽說暖兒妹妹曾經賺過明郡王一本書.郡王還持地派人送回禮到府上去.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呢?”
崔幽若訝異道:“有這種事?那明郡王豈不是和妹妹早有淵源?咦.歐陽妹妹不是說足不出戶嗎,怎麼碰上郡王的呢?燕王府什麼沒有,這本書有什麼持別嗎?對了.郡王都送了什麼回禮,妹妹若是帶在身上.不妨拿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吧。”
這一個兩個三個.都是衝著自己來的。歐陽暖冷笑.看來明郡王的魅力當真是大.不光是蓉郡主傾心.連這幾位小姐都是他袍下之臣.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自命風流的男人,明郡王這一回可是撞到槍。上去了。
歐陽暖笑道:“當真是眾。稱金.三人成虎了。哪裡是我送的?不過是弟弟為了祖母壽宴.持意出去尋找的古籍。那本廣陵集敘原是明郡王花費重金定下.誰知那老闆又將書轉給了我弟弟.這一來二去費了不少周折才弄明白.爵兒便將書送還給了郡王身邊的長隨,郡王太容氣,得知後專程派人送了一份回禮來.人是爹爹接待的.如今那回禮還在爹爹書房掛著.是一副白狼尾.爹爹寶貝的很,平日裡誰都不讓碰。倒是柔姐姐的消息真是靈通.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當時就在現場,才說的如此惟妙惟肖呢!”
這話半真半假,難以分辨,在座眾人聽著,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不管林元柔說什麼.歐陽暖的表情都是十足坦蕩真誠.既沒有半點女兒家的羞澀.也沒有一絲遮遮掩掩的不安.這樣一來.在座的小姐們漸漸意識到,林元柔在故意挑起眾人對歐陽暖的怨氣.其中的緣故麼.”...她們的眼睛落在林元柔身上.又望了望笑意吟吟的歐陽暖.誰都知道歐陽暖的繼母是林元柔的親姑姑.到底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林元馨看氣氛奇怪.便笑著對林元柔道:“柔姐姐.剛才二嬸看了你一眼.許是有話要與你說.你先去吧。”
夫人們都在那邊敘話.林元柔回頭望去.見蔣氏果然在看著自己.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也不敢耽櫚,站起身道:“諸位姐姐稍坐.我去去就來。” 她走後.歐陽暖的笑容更加親和.對崔幽若道:“柔姐姐上次說過.崔姐姐一直身子不好,最近可好些了麼?”
崔幽若雖然是京都聞名的才女,卻天生有不足之症.經常是病懨懨的,尤其到了冬天苦寒之時.常常連門都出不了。今年也是一直纏綿病榻,直到半月前才能下床,為此她的婚事耽擱了很久.遲遲無人敢上門提親.想來也是,就算她素有才名.貌美如花,誰又敢迎娶這樣一個藥罐子呢?所以此事是崔幽若的隱痛,她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僵硬了.口氣也立刻變得冷淡許多.慢慢對歐陽暖道:“勞妹妹擔心.不妨事了。”
歐陽暖點點頭.道:“是,我看姐姐面色極好.也是這樣猜想的。”說完,她又與眾人閒聊了幾句,彷彿十分天真地無意之中道:“對了,明熙姐姐的香囊找到了沒有?”
徐明熙臉上一愣,頓時面色古怪起來,聲音略微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怎麼知道我丟了香囊?”
歐陽暖笑吟吟的道:“上次去寧國庵敬香的時候.聽柔姐姐向朱家小姐她們提起的.怎麼.姐姐還沒找到嗎?”
小姐們的東西都有定例.哪怕是身上丟了一根絲線都是很麻煩的.若是流落出去還不知道要傳出什麼樣的流言蜚語.徐明熙多日來一直為了此事十分煩惱.這時候聽到這個不由得恨上了多嘴的林元柔.尤其她居然還敢告訴朱家的那個大嘴巴.這下子豈不是鬧得眾人皆知?萬一香囊最後落到某個登徒子手中,自己一輩子不都完了……
林元馨聞言.立刻窺見了其中奧妙.十分關切地道:“此事事關您的閨譽,我也多次勸說過柔姐姐不要多說,可是她偏偏.唉,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怎能讓她知曉呢——“
說到此處,一直低頭喝茶的蓉郡主輕輕抬眸看了歐陽暖一眼.表情似乎帶了三分笑意.眼睛卻深不見底。
就在這時候,抹元柔與蔣氏說了幾句話.又盈盈走過來,笑道:“幾位在說什麼呢?”
林元馨微笑道:“正在說蘭馨小姐身上穿的春裳好看.不知道在哪裡定做的。”
林元柔看了一眼,微笑道:“這是玉春齋的繡工.大怖手筆,當真千金難求呢。”
陳蘭馨微微一笑,臉上多了三分諷刺.道:“是玉春齋的,元柔小懼果真是京都裡的百事通,各家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林元柔只覺得這話裡有什麼不對.但見其他幾位小姐都拿帕子掩著嘴角偷笑,不由覺得莫名其妙.只是她再坐下後.不論再說什麼.眾人面上都有些淡淡的。林元柔十足惱怒,心知必定是歐陽暖從中說了什麼,惡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臉上故意帶了笑容道:“寧國庵那一回,暖兒妹妹可是有什麼急事.怎麼先走了呢?後來歐陽老夫人和大公主也都相繼離去,讓我們好生奇怪呢。”
林元柔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掉淚。歐陽暖露出燦爛的笑容來:“是呀.這事兒大家都知道.是爵兒誤闖了圍場.衝撞了秦王世子.好在大公主親自解圍,世子仁慈,看在爵兒年幼的份上沒有計較.我祖母還親自來謝了大公主的恩典。”
林元柔道:“爵兒可真是不懂事.他去哪裡玩耍不好.偏生要去圍場.這不是上趕著送命嗎?弓箭可是不長眼睛的,要是不小心受了傷.這還是他自己的不是。要是我們家.根本不可能發生這種莽撞的事情。”
眾人都明白林元柔的意有所指.都有些同情歐陽暖.林元馨縱然教養良好.臉色也不禁難看起來。
之前歐陽暖處處忍讓,林元柔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只怕還以為自己怕了她!這一回她分明是在指著鼻子罵歐陽家沒有家教了,這樣的羞辱若是輕描淡寫的揭過去.以後歐陽家就別再想抬起頭來做人!
歐陽暖笑道:“姐姐說的是.爵兒的確是太莽撞了,這件事情的確很意外.祖母還因此受了驚嚇,養了很久的病才養好,所以我們都不喜歡聽別人提起這件事。多虧大家都是知道禮節、懂得進退的人.從不捉起此事.生怕觸動我們的傷心處。祖母平時帶常教導我們,為人要謙和有禮.仁慈善良.最忌幸災樂禍,搖唇鼓舌.可這世上總有那等狠毒刻薄之輩.把它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不說.還加上一些妄自猜測。”說完.她笑著問林元柔道.“柔姐姐.你知書達理.見多識廣.你說這種人.是不是厚顏無恥?”
林元柔整張臉都紅了.瞬間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實在熬不住.跳將起來指著歐陽暖道:“你.你含血噴人!”
“咦,姐姐這是怎麼了?我在說那些小人,姐姐怎麼著急了?此事與姐姐有關係嗎?”歐陽暖笑意盈盈,一臉無辜。
在座的小姐們都偷偷笑了,看著林元柔一臉憋屈的表情,當真是逗趣得很。只有陳蘭馨,她如今既不喜歡多嘴多舌的林元柔,也不樂意看歐陽暖得意,輕聲笑道:“暖兒妹妹也是的,怎麼說起這個來了.柔妹妹只是好心好意提醒你.以後要多多教導令弟.免得他將來貽笑大方罷了,何必出言諷刺呢?”
歐陽暖看她一眼.不動聲色的笑了。這些公侯小姐.一個一個都是吃飽了撐的,當真以為她是軟柿子麼?她想到這裡.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道:“姐姐說的是.只是在一起談談心罷了。說到見多識廣,暖兒還有事要請教姐姐。”
陳蘭馨一愣.輕輕“哦”一聲.問道:“不知妹妹要請教什麼?”
歐陽暖的笑意越發濃,語氣溫和:“暖兒從前看過一本書,書上說南方有一種叫鴉的鳥,非梧桐不睡,非竹果不吃.非甘泉不飲,可偏偏有一隻喜歡吃腐肉的貓頭鷹,怕它要搶走爪下的那只死老鼠,刻意與它為難,這故事十分有趣,暖兒想重新找來一讀,只是卻想不起是哪一本書上的了,久聞姐姐高才,料想姐姐應當記得才是。”
歐陽暖自比高潔的鶴.說陳蘭馨是那只嫉妒的貓頭鷹,言下之意,明郡王豈不就成了那只不受待見的死老鼠?陳蘭馨氣得發抖,想發作吧.可不正好就落了別人。實?不發作呢.她又實在嚥不下這口氣。她只得睜圓了眼睛,死死瞪著歐陽暖.嘴唇咬得煞白。
歐陽暖笑著望向她.若是私下場合碰到這些小姐,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言譏諷的,但今日不同.她已在眾人面前亮過相,早已留下才德兼備的深刻印象,並不怕別人在背後出言詆毀,既然這些小姐無事也要掀起三分浪,她若是再退讓.只會讓她們欺她軟弱.得寸進尺!況且今天這事情不管傳到何處.也不會有人認為是她挑起事端,無理取鬧。
歐陽暖這話一說出來,連蓉郡主都呆了片刻,再看歐陽暖,眸子裡反而多了一絲欣賞之意。
崔幽若笑著道:“這個故事我也聽過的.是出自賢德經第三章第四十八頁。”
歐陽暖微笑道:“姐姐果真是好記性.的確如此。”
林元柔暗地裡恨歐陽暖恨的要死,卻不便當眾發作.這時候看見丫頭抱著興兒走過去了.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故意驚呼道:“是狼是狗?”
林元馨面色一變.其他小姐們也紛紛低下頭去,掩住了臉上的笑容。
歐陽暖的父親是吏部侍郎.是狼是狗,當然是說“侍郎是狗”.這位元柔小姐也當真是太刻薄了。
被人當眾指著鼻子罵自己的父親.歐陽暖若還是退讓,傳出去只會讓人笑她若非根本聽不懂這樣巧妙的罵人之法,便是沒有本事維護自己的父親.歐陽暖嫣然轉眸,望住對方道:“是狗。”
林元柔以為她壓根沒有聽懂.臉上的笑容微微帶上一絲得意.似笑非笑,雙眉微挑:“哦.何以見得?”
歐陽暖雙眼微瞇.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對鴉青的弧線.淡淡道:“看尾毛.下垂是狼,上梳是狗。”
她的聲音黃鶯般嬌脆、流水般柔美、鴿子般溫柔.聽起來半點也沒有惱怒的意思.原本自始至終沉默的威北侯府的碧瑤小姐正在喝茶,鬧言忽然一嗆,咳嗽不止.連連喘息.只滿面通紅地用手指向歐陽暖:“此言大為有趣,尚書是狗.哈.真真太有趣了!”
林元柔的父親是乓部尚書.歐陽暖這是毫不留情的罵回來了!林元柔眾目睽睽之下不由大是窘迫,臉“騰”地一下滾滾的熱了起來,登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所有小姐嘲諷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臉上,自己送上門去自取其辱.當真是活該!
歐陽暖心中淡漠.面上卻是笑意盈盈看向林元柔.親熱的道:“柔姐姐,我知道你一向和我要好.凡事總喜歡高抬我幾句,就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好。可我年紀幼小,才能有限,在座的各位小姐才都是才德兼備之人,尤其是蓉郡主,更有京都第一美人之稱,你今天總是誇讚我.我實在是汗顏,這些真正有本事的姐姐們將來也會在背後笑話我們姐妹互相吹棒.傳出去才是可笑.你說是不是?”她這是在婉轉提醒對方就此打住.自己的父親是她的姑丈.她的父親是自己的舅舅,內裡怎麼鬥都不要緊,要是在外人面前互相攀咬.只會惹人笑話,
林元柔張了張嘴.最終不知道說什麼,悻悻然地閉上了嘴巴。
眾人一時都望向歐陽暖.對於這位橫空冒出來的歐陽大小姐.有平白佔了明郡王的那點酸.但更多的卻是好奇。原先只覺得她舉止大方.眉眼溫柔,說起話來聲音軟軟的.讓人聽了身上溫溫涼涼地說不出的舒服愜意.卻沒想到原來她也是個。齒伶俐、言辭爽利的姑娘,一時之間反倒都笑了,這件事情本就怪不得人家,是林元柔挑釁再三,若是歐陽暖一再畏縮,反倒顯得膽小怕事。人們通常都會對言語爽朗、不遮不掩的人帶有好感,當下幾個小、姐對待歐陽暖的態度就變得親近起來.主動挪了凳子去尋她說話.反把林元柔氣個半死.抬眼一看卻見到徐明熙正冷眼瞧著自己,那模樣還帶了三分怨毒,當即心裡一驚,只是她偏偏不知道自己何處得罪了對方,壓根無從解釋起,心中叫苦不迭。
小姐們不知道,她們這裡說的熱鬧.外面的男子聽得也熱鬧.肖清寒看著明郡王.面色古怪.想笑又不敢笑:“重華哥.歐陽小姐說你是死老鼠呢,“
肖重華:氣六
肖清弦頓時頭大.狠狠打了自己弟弟一個爆栗.其他人都悶悶笑起來.他們要穿過花廳去前院.偏偏小姐們都在花廳裡說話.他們也就不好這樣進去.只能在外頭走廊站著.並非有意偷聽…
看著明郡王面無表情.肖天樺冷笑道:“明郡王此番也見識到歐陽暖一張伶牙俐齒了吧。”
明郡王臉上還是看不出喜怒,反倒是肖清弦臉上冒汗,連聲道:“小姑娘可能不懂事.“...”呃.他也知道這樣說是沒什麼說服力.只是不說點什麼,這氣氛也太僵硬了。
明郡王不言不語.率先走進了花廳,一路目不斜視,向大公主微微點頭,直接穿廳而過。
眾小姐:只.....“
其他人見他已經走進去了,也就只好跟著進去.只是都低頭斂息.並不直視小姐們的芳容。
蓉郡主瑰麗的裙角拖曳於地,似天邊舒捲流麗的的雲霞,衣裙上的海棠春睡.每一瓣都是春深似海.嬌艷無邊,見有人進來.她微微抬頭.金步搖在烏黑雲髻間劃出華麗如朝露晨光般的光芒。
歐陽暖望向她,心中微微歎息.這浮華綺艷的美麗居然在人世間出現,實在是令人驚歎。
陳蘭馨身穿蝶戀花的荔枝紅衣裙,石青的絲絛軟軟垂著.如墨青絲上珠玉閃爍,掩唇一笑間幽妍清倩,見明郡王進來.她似若無意輕輕用檀香熏過的團扇掩在鼻端.遮住自己嘴角略帶羞澀的笑容。
連林元柔都低下頭整理裙擺.生怕有一絲不好的印象留在這些皇孫公子的腦海之中。
歐陽暖此刻卻轉移了目光.悠然望向窗外.幾株花樹在燦爛陽光的映照下如火如荼、如丹如霞,花枝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透過花廳海棠形狀的窗子,映在華美的窗紗上,讓人心中微微一動。她忽然覺著,這滿廳的綺靡繁華、美色如雲竟不如窗外一抹花色動人。
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那些俊美的公子們便走過去了.徒留下還回不過神來的諸位小姐們。
周碧瑤回過身來.歎息道:“明郡王當真是俊的天上有地下無了。”
“也不知…”徐明熙淡淡笑得有些難言.“將來什麼樣的女子能夠與之相配.....“
太后想要將蓉郡主許嫁給明郡王的事情早不是什麼秘密.可惜牽扯到燕王妃的過世.諸位小姐們當然不好意思再說.只敢偷偷望向蓉郡主。
歐陽暖也望了蓉郡主一眼.她今年已經十六歲了.明郡王守喪三年.她就真的要等上三年麼?這樣的賭注,對女子而言,會不會太大?
陳蘭馨嬌聲笑道:“今日公主府的賞花宴已經精彩之極了,聽說燕王府還有不少奇花異草,世所罕見,還未請問蓉郡主.是不是這樣?”
蓉郡主淡淡笑了笑.她的目光冷漠如一道蒙著紗的屏障.叫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真意.而聲音卻是柔軟的,彷彿含著笑意一般道:“我與明郡王也不過數面之緣,並無深交,這一點.只怕回答不了陳小姐。”
徐明熙抿嘴一笑:“蘭馨小姐還沒認識人呢,就惦記著上門了.怕是醉翁之意不在賞景吧.....”
陳蘭馨笑臉一頓.立刻帶了三分惱怒之意。
肖重華之才貌.燕王府之權勢.可是傾倒了一城女子。歐陽暖聽著小姐們議論,不期然想起那一雙又細又長漆黑深沉的眼睛.從沒有見過那樣的光華.落在自己身上.如寒冬季節裡無盡的星空毗其人其態.應是極其無禮的.卻讓人生不出半點討厭的感覺。
她捧著茶杯,只是聽著小姐們的爭論,不意崔幽若冒出來一句:“你們不覺得.秦王世子的風姿也是很瀟灑的麼?”
“是啊是亦…“鶯鶯燕燕一陣亂語。
肖天燁玉面朱唇,風流可人.一雙眼睛更是勾魂攝魄.雖然行事惡劣,卻也壞的亦正亦邪,真假難辨.當真可以說是生著惡魔的心肝,用著狐狸的伎倆.還長著一張可以把死人氣活的嘴.千金小姐們看不穿他的本質.被他的外表迷惑.倒也不奇怪,歐陽暖微微笑著搖頭,不以為然。
就在此時,陶姑姑笑吟吟地走過來道:“諸位小姐,公主在花園裡準備了一盆罕見的曇花.邀請各位賞鑒。”
於是眾人便都站起來,回到各自母親身邊去了.歐陽暖歎站起身.陶姑姑微笑道:“歐陽小姐.請隨奴婢來。”
歐陽暖略略一沉吟,便知道是大公主有心要見自己.便向林元馨打了個手勢.刻意落後半步,等眾人都出去了,才隨著陶姑姑進入內室。
剛進內室,一個丫鬈走過來道:“姑姑,公主該喝藥了。”
陶姑姑伸手接過她手裡的藥碗.道:“你先出去吧。”
大公主斜侍在軟榻上.似乎是有些累了,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一種疲憊。 歐陽暖恭敬行禮.道:“歐陽暖拜見公主.願公主鳳體康健。”
大公主微微揚眉.抬眼淡淡看她.“怎麼樣?”這樣平平常常一句.卻讓歐陽暖一愣,她低首斂容.靜靜答:“多謝大公主給暖兒這樣的機會,得以名揚京都。”
“既然你知道.那麼.為什麼要刻意相讓柯蓉?”大公主打量她一眼.冷冷道,“你以為這樣的機會是隨便給的嗎?”
歐陽暖心下一緊:“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公主待暖兒太過厚愛.暖兒心中不安。”
大公主“嗯”了一聲道:“你倒乖覺.有些人不知求了多久.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她皺眉對陶姑姑道:“藥喝得我舌頭發苦.倒掉吧。”
陶姑姑求助似的望向歐陽暖.歐陽暖微微一笑.道:“暖兒來服侍公主喝藥好不好?”
大公主搖搖頭.道:“不必.這藥太苦了。”
歐陽暖笑道:“從前暖兒也是不愛喝藥的.其實藥是很苦,暖兒很能理解公主的心,只是不喝藥的話,一旦病情加重,將來大夫另設他法,不是加重藥量就是換用針炎之法.受的苦更多.相形之下.暖兒情願喝藥了。”重生之高門嫡女
大公主笑了笑.道:“你將我說的像是個小孩子。”說著將藥汁一飲而盡。陶姑姑眼明手快.見她喝完藥.取了絹帕在手為她擦拭。歐陽暖微微笑著.端起軟榻旁的金盆,茶盞裡早已備好了漱。的請水,歐陽暖服侍著大公主激了。.轉頭向陶姑姑道:“不知可備著蜜餞嗎?”
陶姑姑眉開眼笑,道:“早就備下了呢”說罷去取了一個鏤空梅花黃梨木匣.來奉在近旁。
大公主微瞇了雙眼.看著歐陽暖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而請明,冷然道:“你是在討好我?,”
歐陽暖臉上卻不見一絲害怕.輕聲道:“公主言重.暖兒實在惶恐不安。
“不安?”公主抬手撫一撫鬢髮.似笑非笑地緩緩道:“蓉郡主千方百計討好太后.你想方設法討好我.前日裡居然特地送了那一幅八寶圖.你還不承認嗎?你們這些丫頭.又何嘗有一絲真心了?”
陶姑姑在旁聽得著急,輕聲道:“公主…六
大公主橫目向她.不帶絲毫感情,“我問她的話.你插什麼嘴!”
歐陽暖心中一凜,口中緩緩道:“蓉郡主出身高貴.小女只是臣子之女.並不能相提並論。寧國庵一事.公主再三相幫.小女已經感激涕零.只想著要回報一二,萬萬不敢有奉承之念。與公主萍水相逢.不過感念公主恩德.若是公主覺得這是存心接近.那以後我定會謹慎小心.再不於公主面前出現。”
大公主目光如創,只周旋在她身上.語氣微妙而森冷.“如此說來.你並非有意接近我.以求獲得進身之階嗎?”
歐陽暖低下頭.輕聲道:“不敢欺瞞公主.那幅八寶圖,的確是祖母命暖兒為公主準備的一份禮物.然而我自己也有報答公主的相助之恩的念頭.才會連夜趕製出來獻給您。”
大公主顏色稍霎.語氣緩和了些.“果真如此,倒是我錯怪你了。”
歐陽暖低首道:“是小女未及時向公主稟明情由.與您無關。況且......您想必早已知道,小女自幼失母.繼母失德,嫉恨幼弟.百般迫害,小女只能與弟弟在困境之中掙扎求存。自寧國庵與公主相逢.德蒙公主青睞.祖母從此對我們多有照拂.日子也好過許多。這是公主無心之中種下的善果.歐陽暖姐弟二人也因此受到庇護.所以您所說的.是您為我們帶來了福澤.的確是小女不能否認的事實。”
這是說.她並非有意接近大公主.然而大公主的幫助卻在無意中給了他們姐弟很大的照拂.這的確是事實.沒有一絲一毫的謊言。大公主盯著歐陽暖.須臾.唇角緩緩拉出一絲弧度.神色也溫和了許多,慢慢道:“這幾句倒是老實的.我相信你。只是.我還是想知道.你今日為何處處讓著柯蓉.你明知道我是要讓你壓過她的風頭.為何要陽奉陰違?”
歐陽暖抬起臉.一雙眸子盈盈動人.道:“最終暖兒還是如公主所願.贏了蓉郡主的.不是麼?”
大公主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你這個滑頭的丫頭.引剛還說你老實.又開始耍滑頭。若不是明郡王出乎意料的將花投給了你.你不就輸給她了嗎?”最讓大公主吃驚的.是歐陽暖準確的把握了所有人的心思.早已算好了最終的結局.即便她輸.卻可以輸的很好看.這樣的姑娘.當真是讓人驚奇,唯一的變數.就是明郡王。
大公主笑道.“只怕你以為,明郡王那一朵花.一定會投給蓉郡主的吧。
歐陽暖被她說中了心思.臉上微微一笑.道:“公主不要為難小女了.明郡王的心思.暖兒又怎能猜測得到呢?”
大公主搖了搖頭,道:“重華這個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的心思連我都猜不到.更何況是你呢?今天他將花投給你,連我都吃了一驚.畢竟”..只她說到這裡,想到太后一直想要賜婚一事.不免微微歎息.說實話.她並不覺得艷光四射、野心勃勃的柯蓉適合那個古怪的侄子。
歐陽暖的臉上露出一絲羞赧:“蓉郡主是太后十分愛惜之人,更以郡主之尊.芳名遠播.暖兒只是吏部侍郎之女.實在不敢與其爭鋒、一較長短。公主何苦非要逼暖兒勉強行事?”
“那是因為我與太后打了一個賭,”大公主唇畔勾起一個笑容,“太后說蓉郡主天下無雙.我就說非要找出一個與她不相上下的丫頭出來”…”她神秘的笑了笑.道.“這一回.我要看看她還有什麼話好說。”不久前她進宮,太后又當面說起肖重華的婚事,大公主卻冷冷笑言說再過三年.京都第一美人很可能要換人坐坐.到時候蓉郡主只怕配不上風頭無量、戰功赫赫的明郡王.太后一聽就十分氣惱.大公主卻絕不退讓,兩人當場就立下了賭注。這件事情只有太后、大公主和當時在場的幾個位份較高的女官知道.陶姑姑心裡真的為大公主捏一把冷汗.她一直與太后這個祖母不太對盤,這次嗆上,還不知如何收場。
大公主又仔細看了歐陽暖一番.淡淡道:“你生的像是仙女兒似的.還這麼守規矩.懂禮貌,就不怕我從此把你留下來嗎?”
歐陽暖一聽.心裡就突突地跳起來.她希望.大公主說的這話是句玩笑話.因為她太懂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了.而且大公主這個人喜怒無常.但歐陽暖表面上不露聲色,而是輕輕跪例在地.鄭重道:“果真如此.那是我的造化。只是——”
“只是什麼?”大公主看著她一雙黑如點潦的眼睛.挑高了眉頭。
“小汝家中情況複雜、環境險惡.還有一個尚未成人的幼弟。他是母親留下的最後骨血,是歐陽家唯一的希望.小女盡心盡力.嘔心瀝血.只為將他撫養長大.看他成人成才。當日弟弟遇險.小女執意追隨.公主明察秋毫,自然知道是因為姐弟情深,生死相依。”她語中含了大悲.輕聲道:“只要有一天弟弟能夠自保,歐陽暖願陪伴在公主身邊,侍奉一生。”
她的啜泣在寂靜空闊的內室聽來分外淒楚.這樣靜默的片刻.大公主沉緩的呼吸間清晰地嗅到草藥的苦澀芳香.歐陽暖身上清冷的香氣.和窗外的甜甜花香。
大公主凝神片刻.再出聲時已經是慈愛和藹的口氣.“好孩子.看你這樣傻.我只是說笑罷了。”又吩咐陶姑姑道:“一向總說你最體貼.怎麼看暖兒這樣跪著也不叫她起來。”
陶姑姑笑道:“奴婢哪裡敢提醒公主呢.這是歐陽小姐對您的敬重之意。”說完便上去攙扶,歐陽暖忙謝了她道:“如何敢勞動姑姑。”
陶姑姑抿嘴笑道:“公主殿下真心喜歡您.只盼望您今後常來陪伴.也算是全了她一片回護之心口”她深深瞭解大公主為人.知道剛才那句絕不是說笑,她是真的想要將歐陽暖永遠留在身邊陪伴.這是要抬舉她.一旦留在大公主身邊.等於成為半個女兒,將來的婚事自然比一個侍郎千金要好上不知多少.然而歐陽暖卻拒絕了……奇怪的是.一向跋扈的大公主竟然沒有生氣.可見她是真的非常喜愛歐陽暖。
歐陽暖心下終於鬆出一口氣.忙欠身向大公主福禮.“多謝公主關愛。
“你不必過分憂心.既然是我要抬舉你.誰都不敢為難你。”大公主說道,重重捏了捏歐陽暖的手.又瞧見她的眼因微微一紅.頓時露出了一個微笑來.到頭來卻只是吐出了三個字:“你放心口”
歐陽暖恭謹低首.“公主的話暖兒牢記於心.必定不忘公主之恩。”
大公主又看看她.臉上的笑容帶了一份懷念:“好了.別把恩德總掛在嘴上。說起來,後來我才知道,你和我的成君.是同月同時生的.實在是巧合得很。”
看見大公主的神情,目光中充滿了慈愛,歐陽暖隱約覺得大公主恐怕是有些愛屋及烏。儘管如此.想到她丈夫早逝,唯一的女兒又那樣天折.她心中不知不覺生出了幾許同情。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其實還不是一樣並不能事事順心如意?
“其實.你的性子.倒還真的有些像我年輕的時候,”大公主微笑道,那時候她還有可以為之謀刊的人.為之謀刮的事.現在卻已經沒有那樣的心思了。
歐陽暖一直在揣摩大公主的心意,這位地位極高的長公主.她昔日的美貌日漸因早年宮廷中的刀光劍影與陰謀詭計而黯淡.又因喪夫喪女之痛而痛苦日沈,然而多年宮廷生涯賦予她的智謀與心機並沒有絲毫消退,偶爾說出的一句話.叫人不寒而慄。只是.大公主在駙馬死後一直沒有改嫁他人.多年來寧肯守著孤清的公主府.在寧國庵之時對女兒的舊物又流露出那樣痛惜的神情.歐陽暖可以確信.在她的心底必然有柔軟之處.只看自己有沒有這樣的能耐能夠打動她了。
這世上.什麼手段和心機都是輔助之物.要換取一顆真心.只能用自己的真心去換。歐陽暖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對大公主所說的話,並沒有一句是假話.相信公主也能夠分辨出來。
歐陽暖談吐高雅.話語真摯,口中雖然沒有一句奉承,然而大公主臉上的神情卻是越發的溫柔起來.陶姑姑看在眼中.心裡也是十分高興。
賞花宴自然很成功.大家興起而來.興盡而歸.夫人小姐們互相告別.先後登上了馬車,歐陽暖親自送走鎮國侯府的馬車,林元馨臨上車前,悄悄附在歐陽暖耳邊道:“剛才人多不方便說.來時哥哥讓我告訴你.這幾日二姑母與二叔來往尤為頻繁.請你千萬小心。”
歐陽暖一怔.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預感升起.臉上的笑容卻十分從容:“好.請替我謝謝表兄。”
她站在原地默然片刻,歐陽爵上來拉她的手.歐陽暖卻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來看見是他才放下心來,歐陽爵瞧她似乎想事情出了神.不免問道:“姐姐.怎麼了?”
“只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歐陽暖望了一眼天色.此刻天色已近黃昏.若非林元柔處處找茬.本應該與鎮國侯府的馬車一起回去.她原先只是不想讓大舅母居中為難而已…...然而現在看來,她卻覺得此行回去未必太平無事.正在想著.她和歐陽爵就朝自己的那輛車走去,可沒走幾步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響亮的叱喝聲.緊跟著就見十餘騎人從旁邊疾馳而過.一時間.不管是她這裡還是路旁的其餘豐馬,紛紛停車的停車讓路的讓路。
須臾,肖天燁在十幾騎人的前呼後擁下策馬而過.一襲銀白大氅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得老高.露出了底下的紫色錦衣.馬蹄下捲起了陣陣煙塵。
歐陽暖被嗆得輕聲咳嗽.歐陽爵壓低聲音道:“肖天燁真是太過分了.他分明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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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會出現神馬呢?。(n一n)。哈哈哈n